完结+番外_40
  唐昭见状试探着将手腕从明达手里抽了回来,见明达没什么反应,偷偷松了口气。然后她瞥一眼明达手中的文书,还是好奇上面写着什么。
  明达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心中却略微升起了些意兴阑珊。本打算随意将文书扔给她看的,结果还是担心碰到她手上的伤,只得亲手将文书塞进了唐昭没受伤的左手。
  唐昭看了明达一眼,直觉小公主在闹别扭,又不知她到底在别扭些什么。
  最后谁也没说话,唐昭低头翻开了手中的文书,一目十行很快便将这文书看完了。看完后她心情有些复杂,感觉事情出乎意料,但细想之下又觉得是情理之中——这是公主府的征辟文书。唐昭因相救明达而耽误了秋闱,也由此耽误了科举入仕之路,那么明达的补偿自然也是在这方面的。
  公主府长史,虽只是公主府的属官,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正五品官职。这品阶对于起家官来说不低了,甚至可以说是很高,而且一来就跟公主府搭上了关系。
  别家的公主府长史或许不算什么,前途还会受限,可明达公主的长史却不同。
  明达原是嫡出,生来便比庶出的公主尊贵不少,又有同胞的兄长继承了皇位。而更重要的是,兄妹俩自幼关系便好,这些年皇帝身体不好,身为公主的明达竟也在兄长的默许下渐渐掌握了不少权力。别看她在宋臻唐昭面前平易近人,实际上公主殿下在京中可称得上一句炙手可热。
  这十年间,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走门路
  混入公主府,得了公主殿下的赏识便能入朝为官。明达举贤从来不避亲,陛下也不介意臣子是妹妹举荐的,只要有能力便照单全收。
  可以说除了科举之外,公主府已经成为许多人出仕的“捷径”。
  唐昭对于这些知道得还不甚清楚,但想也知道,明达给出这样一份文书自然不会拘束了自己。她今日让自己做了长史,来日便能举荐她入朝!
  这样的弥补一点也不差,甚至可以说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但唐昭却并不因此欣喜,因为她不想入朝的心是真的——女扮男装的身份不便是一方面,这于她而言始终是个隐患。但除此之外也还有一个理由,便是她不想轻易遂了唐家人的心意。
  她知道若是入朝可能会更好的发展自身,但与此同时又何尝不是在走旁人安排好的路呢?
  唐昭想在一开始就挣扎试试,看看唐家的底气实力,也看想想自己身上的束缚到底有多重。这与她而言是有好处的,但拉扯了明达下水,恐怕会给她带来麻烦。
  心思百转,久久沉吟,唐昭握着文书不曾言语。
  明达暗自观察了一会儿,也没见唐昭面上露出半分喜意,反倒是眉宇间隐约忧虑。这让小公主有些不悦,索性开口问道:“文书你看过了,意下如何?”
  唐昭抿了下唇,又抬眸觑了眼明达神色,终是双手将文书递还了回去:“秋闱还未放榜,我亦未曾死心。这文书……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明达听完忍不住笑了,当然不是开心的笑,她斜睨着唐昭:“你当本宫是什么,随意便能出尔反尔吗?这文书你要便收着,不要便再别出现在本宫面前了。”
  说完这话,明达便下了逐客令,仿佛多看她一眼都令人生气。
  唐昭有些悻悻的,看着明达不高兴的模样很想去哄,但理智却告诉她没有立场。于是最后她还是没说什么,仔细将文书收起后,又冲明达拱手行了礼,这才下了马车。
  只走出几步忽觉背后有风声袭来,唐昭下意识转身一抄手,便抓住了什么。拿到面前摊开手掌一看,却是只白玉瓷瓶,不用打开便知道里面装的定然是药。
  心思微动,唐昭抬头又冲马车看去,却只见车帘一晃放了下来,已是将车中之人挡住了。她看看马车又看看手中的药瓶,忍不住笑了,小心将药收入怀中放好后又冲着马车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回贡院外,去寻唐家的马车了。
  马车里,终使隔着车帘,明达也将唐昭的举动尽收眼底。
  与在唐昭面前的主动以及情绪外露不同,此时的公主殿下神情清冷,目光沉凝——唐昭救过她,她对唐昭自然有几分感谢与真心,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轻易冲她敞开心扉了。
  唐昭这人实在是太奇怪了,调查所得全无异常,可真正与她相处就能发现,这人与调查来的资料有太多不同。她看似文弱,却精于骑射,甚至警惕心与反应速度比许多武人都要强。她看似无意,却又结交了宋臻,总不动声色往她面前送些小东西,并以此撩动她心弦。
  明达本能觉得,唐昭身上藏着秘密,而且她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公主殿下矜贵自持,可不怕人惦记,而且是这般明目张胆的惦记。再加上她对唐昭也有好奇和怀疑,索性便想将人弄到面前来,再细细观察分析。
  只不想这人竟是如此不识趣,撩拨完了,真要将她调到面前竟又退缩不肯了!
  唐昭回到唐家之后,自然又被薛氏拉住一番询问。她耐心安抚了一阵,结果却是收效甚微,最后还是她口述之下使人将答卷默了出来,薛氏拿到那卷子才算罢休。
  薛氏只是一个妇人,或许也曾读书有才,但闺阁女子所学定是与科举不同。
  唐昭觉得她大抵是看不出这文章好坏的,但薛氏执意如此,显然也不是为了自己看。唐昭又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是寻人品评试卷,还是拿着这文章再做什么手脚?于是索性便遂了她的心愿,先默完了卷子,这才回去休息。
  回到房中,第一件事自然还是沐浴休整。
  仆从早在隔间放好了热水,唐昭将人打发走后,却没立刻更衣洗漱。她先从怀中掏出了明达最后扔给她的药瓶,拔开瓶塞闻了闻,果然是一阵清凉的药香。
  想到当时情形,唐昭便忍不住失笑——小公主当时大抵是真恼了,冲她扔药瓶是给她伤药,也是真想砸她的吧?还好自己反应快,否则只怕药没了,还得落一头包。不过话又说回来,明达之前那话还真没错,她马车上几次的伤药最后都用在自己身上了。
  念及此,竟莫名有些高兴,然后又觉得自己会为此高兴是真傻了。
  摇摇头,唐昭将药瓶收起,等再从怀中取出明达给的征辟文书后,她的神色也不由得郑重起来。打开文书细看,那墨色的字迹如此熟悉,隐隐约约还能瞧见自己的影子……
  明达当初学练字的时候,宋庭已经能写得一手不错的字了。小公主又粘她,练字的时候几声软乎乎的“阿庭哥哥”一喊,宋庭也就妥协了——她曾握着她小小的手,教她一笔一划写字。期间自然也有旁人教导,可练了许久,最后明达的字还是与她最像。
  唐昭的指尖不自觉落在那熟悉的字迹上,眉宇间染上两分怀念三分怅惘,似乎都能想象明达握笔亲自写下这封文书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