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应聘老师的
  重生后的第一堂课是英语,顾松很快进入到高中的学习状态。
  因为他小秀了一把。英语老师向正星为了测试一下他的英语水平,很是向他提了两个问题。
  顾松口语发音是很有范的!这是同学们瞧过来的目光中一致传达的信息,看那一双双赞叹的眼神。
  毕竟互联网当道,院线爆炸式发展,各种欧美影视剧多年熏陶,他的英语口语倒是一直在加强的,就算日语也都略有研究!
  顾松尤记得当年一群弱鸡不敢开口大声朗读英语,开口就是方言口音严重的“areyouok”党,曾在早自习上被向正星逼着大声喊“ienjoylosingface”的情景。
  当年的顾松用这句话来激励自己知耻后勇,读得甭提多大声投入,很是打动过程盛一次,让程盛当面赞了他。
  程盛此刻其实正偷摸在门口暗中观察了几次,看到顾松确实是认真在学,虽然英语听不懂但不明觉厉,向正星的反应可以说是很ok的。实验班的事老师们间也议论过,顾松要真是个被压垮的就可惜了。
  日子一天一天很快的过,忘掉了很多高中知识点的顾松有太多东西要重新捡起来。
  不用为公司的业务费神,不用操心着工作的安排、员工的工资和管理,只需要学习,这样的日子不能更轻松。
  顾松觉得就算自己没有当年最终考上了燕大的底气,有了多年出社会的经历再回炉,也会学得游刃有余。
  这回还有意外收获,英语课向正星老是让他先读一遍课文。顾松揣测他是要用自己刺激其他同学,但是何乐而不为呢?他谈不上啥伦敦腔,但有着浓郁美剧范的发音还是蛮吸引人的。瞅着有些女同学发亮的眼睛,顾松心里也不免有些得意。
  顾松现在不像当年了,人也懂得收拾一些,至少懂得出门前洗个头,脸洗干净,胡子刮了,衣服搭配得不沙雕。虽然人只能打个六七分,但看上去还是顺眼多了。
  在学校里,英语口语好真的有这么撩吗?
  已经有些女同学说,想跟他一起练习口语了。
  顾松不由得想到教学楼旁小树林里的小亭子,想一想,清晨或者黄昏后,单纯的男同学和女同学,互相用生涩的英语轻声交谈。
  妮儿,弄啥嘞啊?
  杰克,我可能不中啦……
  画面太美了,顾松仿佛看到了谢茵然有杀气的眼神。
  还是不要瞎撩。
  可妹子撩完他,汉子又来了。
  课上,他一边按自己的计划复习,一边听到老师讲的重点记一些笔记;课间,就基本总是钱志跑过来围着他。
  顾松感觉自己掌握了控制钱志的法门,因为他笑点低又超爱笑,对顾松记得的网络段子完全没有抵抗力。
  在印象里,这一年的钱志本来是沉迷于模仿本山大叔的《卖拐》无法自拔的。但现在的钱志,一下课就跑到顾松旁边来,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饥渴。
  顾松无奈地放下书,问他:“你知道怎么去永宁学院吗?”
  “校门口坐1路车过去。”
  “不,你得努力才行。”顾松语气和蔼又语重心长。
  钱志反应过来,依旧笑得一嘎一嘎地抽抽。
  顾松觉得,自己很快就只有女朋友漏气这种会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梗可以讲了。
  得找点别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啊!
  他又问钱志:“你知道怎么去燕京大学吗?”
  钱志以为这是连环笑话,兴奋得如同二哈。
  顾松说:“明天放假,跟我一起上街,我告诉你!”
  钱志是云嘉县城的,高中在校住读。第二天一早,顾松和钱志在宿舍汇合,径直来到学校旁边课外培训一条街。
  这条街紧挨一中和区实验学校,从小学1年级到高中3年级,庞大的生源支撑起了这里大大小小近10家培训学校。
  顾松挑了排面最阔的一家:永宁金牌国际培训中心。钱志问他:“来这里干嘛?你要补课啊?”顾松摇摇头。
  一进门,里面负责接待的小姑娘眼前一亮,一中的校服,来生意了!
  “两位同学,想报什么课啊?有没有喜欢的老师?”不愧是排面最阔的,小姑娘笑得很甜,虽然没酒窝,但这股热情的职业范是不错的。
  钱志在小姐姐面前怂如鹌鹑,顾松淡定地问:”你们有几个校区啊?”
  “我们是永宁最大的了,除了这个校区,二中、育才还有下面每个县都有一个,八大校区加起来有超过3000个学生,都是冲着我们的金牌讲师来的。你们学校就在这,直接在这里上课最方便了?我们一中校区师资是最强的。”事关业绩,小姑娘嘴上卖力得很,心里无语这小屁孩装沉稳。
  “我可以看看教室吗?”顾松不置可否。
  “当然可以,这边走。我们这主要是小班教学,教室又干净又安静,你们看这都是从我们这里提分很快的学生,这几个都是去年考上211的尖子生……”
  “大教室在哪?”打断还在热情介绍的小姑娘,顾松直接问。
  “我们的大教室一共3间,排的是小学和初中的大课。高中学习任务紧,没有大班的。”
  “没事,我看看能坐多少人。”
  虽然有些奇怪,小姑娘还是带着他走到大教室门口。顾松看了看,里面都只摆着二三十张桌子,不过这里本来就是市老年大学的旧址,再挤一挤的话,坐五十来个人还是可以的。
  点了点头,顾松问:“你们这边校区的负责人在吗?”
  “咨询课程的话,问我就可以啦。”以为进入了正戏,小姑娘的甜美笑容又绽放了出来。
  “不是报名,我是来应聘老师的。”
  一直插不上话的钱志和小姑娘一起愣住了,他们看着顾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虽然顾松气势看着沉稳,也没有跟钱志一样穿着校服,但两人勾肩搭背的进来,顾松的脸还嫩得很,一看就是同学。
  小姑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来应聘老师的,你们负责人在的话,我跟他谈一谈。”顾松很自然地说完,还补了一句:“我们有约过的。”
  小姑娘疑心居多,心里吃不准,不过还是领着他们往前走。钱志扯了扯顾松的袖子,顾松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淡定!”
  进来校长室,小姑娘带着点不确定:“何校长,这位……说跟您约了,来应聘老师的……”
  姓何的校长正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字,笨重的显示屏挡住他大半个脑袋,他头也没抬:“小璐你先去倒杯水来。”
  小璐姑娘哦了一声,又瞄了顾松一眼,走了出去。何校长说:“先坐,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顾松应了一声坐在沙发上,钱志坐在他旁边扭扭捏捏。
  顾松观察着这何校长,心里暗赞手速不错。用这个年代的垃圾输入法,打字速度这样快算是高手了。桌上的烟灰缸里种满了烟头,看旁边堆得厚厚一摞的教案,这个何校长应该不只是个搞行政的。
  何校长最后重重敲了个句号,点了保存,站起来正要开口,看到顾松和钱志,他迟疑地说:“你是?我们有约过吗?”
  顾松站起来往前伸出手,何校长习惯性地和他握了一下手,就听顾松说:“何校长你好,我叫顾松,其实没有预先约过,抱歉,我想争取一下。”
  何校长看上去也就三十岁不到,不过能管理一中这么重点的校区,这点胸怀和城府是有的。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坐到顾松对面审视了两眼,觉得好像太面嫩了,不过还是礼貌地问道:“带简历了吗?”
  顾松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熟练地递过去,一边说:“我先老实交代,我还在读高二。”
  何校长倒是笑了出来,接过了烟,顾松拿给他点上火,他狠狠吸了一口,然后说:“顾同学,一个高二学生来我这应聘当讲师,这也是破天荒头一回了,我倒是感兴趣你准备怎么打动我。”
  顾松伸出三根指头:“三点。第一,在一中我入校读的实验班,高中阶段的课程我已经全部都学过一遍了。”
  何校长眉毛一挑,没说话。
  “第二,等下就可以试讲面试,我应聘初中语文,题目你出。当然,我建议是初三,我对中考复习应考应该是有说服力的。”
  “第三,你可以试用我一个月,每节课前我会备课写教案先给你审。一个月后你觉得行,我们再谈待遇,不行我不要钱!”
  钱志这次是真崇拜顾松了,他觉得就算是程盛在这,也就是这个范了。
  何校长看顾松异常的自信,站起身:“走,去空着的小教室,是骡子是马,遛遛就知道。”
  顾松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出门,小璐姑娘端着两杯水正走到门口,何校长指了指旁边的一间房,叫她去喊一下另外两个没在上课的老师。
  顾松和钱志拿过水,跟着何校长先进了一间小教室。刚站上讲台不一会,进来一男一女,男的看样子40上下,带着个黑框镜,方脸薄唇神情冷肃;女的扎个马尾,青春气息十足,倒是瞧不准年龄。
  何校长说:“孙老师,这位顾同学还在一中读高二,想来咱们这带初三的语文课,您也是带初中语文的,给他出个题吧。”
  姓孙的男老师瞧了顾松几眼:“孙校长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一中实验班的,没两下子应该也不敢来闹着玩,见识见识总不是坏事。”何校长话是对孙老师说的,看的却是顾松,脸上笑眯眯的。那个女老师不怕热闹,说道:“孙老师,这考验你出题水平了。”
  那个孙老师脸色不悦,一个高中生,不好好上学跑来当老师赚钱?这不是瞎搞吗。
  得,给钱的老板发了话,那就当一乐看看吧。他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这突然的,能出什么题,就讲讲辛弃疾的《破阵子》试试吧。”
  诗词讲解其实算难题了。作为汉文化最凝炼的表达,很多人得成年后有了人生阅历,才能真正理解诗词的含义和情感。初中以前的阶段嘛,基本靠死记硬背。
  顾松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辛弃疾三个字,开始讲。
  “对于辛弃疾,我教你们怎么记住他。数遍北宋南宋,有一个算一个,比他猛的没他会写词,比他会写词的没他猛!如果两宋的文人武将齐聚一堂,辛弃疾可以站起来说一句:我不是刻意针对谁,但要跟我比起来,在座的诸位可能都是垃圾!”
  话刚说完,钱志噗哈哈笑出声来。何校长和孙老师无语了,这来应聘还带个托吗?只有顾松知道他是真·笑点无双。
  “《破阵子》这首词的中间部分,讲的就是辛弃疾的勇猛经历。”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个“50vs50000”,顾松指了指钱志,问:“钱志,全市几万个高中生凑一起打你们班50多个人,要你带着全班同学,从几万大军里把带头的活捉,然后在千里追杀中成功逃脱,你做不做得到?”
  托儿钱志呆萌地摇头。
  “辛弃疾做到了,所以,真的是超级猛!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这几句都是辛弃疾的真实经历。号角吹得震天响,军营连成一大片,吃烤肉,唱军歌,在战场阅兵,骑最快的战马,拉最强的弓箭,辛弃疾猛不猛?”他自答自话,在50vs50000的后面加上一个“猛”字。
  “其他那几句讲的什么呢?几个关键词,醉,梦,却,得,可怜。当年21岁的辛弃疾在敌人已经占领了的地盘起义反金,后来起义军里出了叛徒当了老大,辛弃疾带着50多人面对几万叛军,怎么办?”
  “真的猛男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他就这样带着50多人在几万的叛军杀进杀出把叛徒抓回南宋。可惜,就因为他爷爷是宋奸当过金国的官,从此辛弃疾只能一直做些小官,上不了战场。”
  “所以借酒消愁是辛弃疾的常态,他只能在梦里回忆自己的勇猛,幻想着赶跑金人平定天下,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璀璨的名字。然后梦一醒,老头子一个了。这首词大概是他48岁的时候写的。”
  顾松写下板书“21-48:哀”,继续说道:“人这一辈子如果干不成自己想做的事情,脸上就会写满两个字:悲哀!”
  “吟诗作对的文人弱得千篇一律,提枪上阵的辛弃疾猛得百年挑一!有机会的话,老师把他的故事讲得更仔细一些,现在希望你们结合他的故事,先记住这首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从日常的醉,到梦回当年,到梦想平定天下青史留名,到梦醒悲白发,这样背得牢靠些,意思记得准确些。谢谢大家!”
  顾松鞠了一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