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秋甚悲
  她想:如果她现在从这里跳下去,一命呜呼了,有人会为她哭吗?
  八层,再被香樟树挡一下,估计只能摔个重度残废。她不禁苦笑了下。
  在两年前她已经有感觉了,终于在一次忍不住**胀痛的情况下,她到了医院检查,医生告诉她情况不太乐观,要做好心里准备。那时哥哥刚接手公司不久,刘震威开始不满她经常的夜不归宿跟她冷战,叔叔要她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坚持要他们兄妹给他在b市买套房,她总是心力交瘁地顾不了自己,直到一次痛晕过去,被一个好心的路人救到医院,医生才果断的告诉她她得的是乳腺癌。
  这个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即使按照医生说的定期化疗,注意休息,注意饮食,死神还是在向她招手。两个小时前,医生告诉她,她的生命不会超过一年,希望她好好珍惜。
  珍惜?谁?她拿出手机,翻开相册。第一张是一一一岁生日的照片。
  一一,她可爱的女儿,她很疼她,想把最好的都给她,为此,她努力挣钱,除了本职工作,她另外还做着两份兼职,一份证券经纪人,一份房产销售经理,就为了把她送进b市最好的幼儿园,为她报了绘画班和钢琴班,给她买了好几份保险,她不想让女儿输在起跑线上,每次带一一回归岭老家,她一定会给女儿穿最漂亮的衣服,她一定女儿是所有小孩中最耀眼的那个。她做了这么多,可一一跟她并不亲,她宁愿一个人睡都不愿和她这个母亲睡,她甚至更喜欢舅舅和外曾祖母,为什么?
  哥哥,从来对她都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小时候,连一点重活都舍不得让她干的人,只有一次因为路言兮“背叛”了自己,那次她哭诉之后,哥哥对她更是疼惜得小心翼翼,他甚至因为自己放弃了路言兮,娶了他到现在都还没爱上的闵新瑶。如果她死了,哥哥应该是最伤心难过的吧。
  震威?呵,离婚之后,她把他屏蔽了,然后新注册了一个账号进他朋友圈,却发现他已经新欢在怀。那个男人,读书的时候脑袋就不灵光,考个公务员考了五次,什么都听他父母的,完全没主见,工作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上进,这些看在他对自己还不错的份上,彭真真都能忍,可是她唯一忍不了的是他老妈重男轻女嫌弃一一是女儿,刘震威竟然完全不争辩,还听从他妈的要她再生一个。把她当什么了,生育机器吗?一一出世,她就去了半条命,她发誓再也不生了,刘震威当时也是答应她的,可是?呵!
  奶奶,她马上80了,受糖尿病折磨,也是长年卧病在床,能不能挺过今年都很难说,估计会在自己前面走,所以叔叔才和哥哥商量要在老家为奶奶在办一场寿宴。
  一直翻到最后,是一张发黄的老照片,这是她珍藏得最久的照片,却从来没有翻开来看过,至于为什么保存到手机里,她也不知道。也许是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合影,她才不得不这张老照片保存在了手机里。路言兮,和她认识的时间比哥哥还长,那时,学校里的孩子嘲笑她爸是个矮子,嘲笑她是个没妈的孩子,她很伤心很难过。只有那个比她大几个月的路言兮愿意和她玩,小时候她们都剪了短发,混在一群熊孩子身边,上房揭瓦,下河捉虾的事是放学之后的童趣。她们甚至大半夜偷了奶奶的百花酒,趁着皎洁月光,跑进归岭山对着一块石头跪天拜地,结成义兄义弟,路言兮比她大一点,那时她叫她路兄,路言兮唤她真弟,然后她们发誓要像武剧里面的人一样仗剑江湖,逍遥快活。只是接下来的人生不断地向她们证实武侠剧里的世界终是幻梦一场。
  夜幕降临的时候,彭真真已经在顶楼坐了五个小时,今年的秋天比任何时候都冷,只是,再冷还能冷得过一具冰凉的尸体吗?在这么冷的夜里,她想到了那个女人,生她的那个女人,彭真真竟然发现那个女人在自己心里并没有任何温度,死了,还是活着,谁知道呢?谁又在乎呢?
  她抬头看天空,一轮圆月,满天繁星相随,偶尔还有飞机一闪一闪着划过,像流星一样,真美!繁华大都市拔地而起的幢幢高楼大厦,建起的座座工厂,飞扬起的滚滚沉沙从来都难以企及这里,它似乎只是倔强而傲娇地循着它自己的轨迹慢慢地在历史的洪流中前行。所以这么多年,她也去过一些地方,却只有这一个地方能在每一个晴天的晚上看到满天星星。
  夜已经很深,凉风吹散了她的悲伤和痛苦,吹醒了她的脑袋,她想好了,人终有一死,她只想把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好很轻松,去陪一一参加幼儿园的亲子活动,以前工作忙一直没时间;回家照顾奶奶,即使叔叔总是板着张臭脸问她要“抚养费”;去帮哥哥最后一次,打造归岭旅游景区是哥哥从小的志愿,归岭旅游公司只能由哥哥做主;去和言兮握手言合,一起去攀登华山,那是她们小时候说过的要一起仗剑天下的誓言;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再感受一场轰轰烈烈的毫无负累的爱情。
  后天奶奶过生日,明天她还有很多事做,她收拾好心情,最后再次抬头看了眼天空下了楼。
  。。。
  文语静按路言兮的要求发完了今天的原创公众号文章,站起来伸伸懒腰,转转僵硬的脖子,看看时间,和大麟子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她还可以去泡杯咖啡。
  可当她打开房间门,陆铭正好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进来,像是掐准了她喝咖啡的这个时点。
  “咖啡喝多了不好,影响睡眠,天凉了,来,我给你煮了红糖水。”陆铭换成一只手拿杯子,一只手拉她进屋,阻止她去泡咖啡。自从那次party之后,陆铭除了上班,待在家的时间更长了,可是,奸诈狡猾的他经常“嫌弃”文语静做的菜“不好吃”,自己带了大餐回家,以至于文语静根本没法实施言兮教她的方法。两个月快过了,她却还没完成100顿的任务。
  “陆先生,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我哪是对你好哇,我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母亲的份上才对你格外施恩的。哦,对了,手机拿来,我要跟我儿子视频通话。”自从有一次文语静和大麟子视频通话被他看到了,大麟子和他高兴地聊起来,他便自作主张地认了大麟子做儿子,当时大麟子乐得在那边手舞足蹈起来,文语静看着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