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理卷轴的绝望
  他再熟悉不过的烙印,他胸膛也烙着一个。他瞒着花囹罗,以为她不知道。
  其实是花囹罗……果然瞒着他这么多,这么多……
  花离荒看着那印记,因为她背后有伤口像在淌血。
  闭上眼睛,他忽然间明白了花囹罗想要做什么。揣测了这么久,试探了那么久,她绝口不提想要做的,比起他只多不少。
  帝渊处心积虑,他费尽心思,以为可以将花囹罗置之度外,可是命运终归落在他们的身上,无法逃离。
  双生花,并蒂莲,同根生,不得终。
  这就是双生花的命运。
  囹罗,这真是你想要的么?我成全你。
  花囹罗手上燃起红色的力量,无论如何她都要守住花离荒,也要守住九千流。
  此刻花离荒却忽而抓住了她的手,挪开。
  起身,让火炎焱剑更深地刺入胸膛,贯穿。
  他胸口的心脏因为被刺穿,反而忽然迸发狂暴的力量。
  花囹罗的力量被打断,她诧异看着他:“花离荒……”
  他面色冷酷,目光冰冷如刃。
  “一千个死人骨头打造的剑……比起能逆天的心脏又如何?”
  没将火炎焱剑拔出,反而狠狠刺入。
  花离荒的眼眸变成了骇人的紫色,手上的黑色力量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黑暗,像是要把火炎焱剑融化。
  花囹罗觉得此刻被刺穿的是自己的心脏。
  花离荒左手抓着火炎焱剑,右手举起断魂。
  真正的黑暗,从不曾需要魔化,而是……与生俱来。
  “你如此想要守着他,那么他非死不可!”
  “这是……”火炎焱剑不安躁动,但想离开已经离不开,惊恐道,“九尾火狐九转心……”
  九千流大喝一声:“照斩不误。”
  九千流丢开怀中的花囹罗,拔剑主动再次发动攻击,剑气凛冽的斩向花离荒。
  火炎焱剑惊恐大喊,不要啊。
  但九千流仍操控着它发动剑阵,剑阵浑然天成笼罩向花离荒。
  花离荒没闪躲,傲然屹立,断魂剑轰出——九转黑炎!
  轰……
  剑气爆裂。
  地表的冰层哗啦全碎。
  火炎焱剑被荡得七零八落,扎入九千流的剑根噗噗噗被震碎。
  九千流也被轰飞,砸落在地面,少年的身体早就破败不堪,
  如磐石一般坚定冷硬的花离荒身形一晃,身体如同被抛出去的利箭一样杀向九千流。
  火炎焱剑忽而升起,幻化成无数道列罗,钻入九千流的体内。
  它杀不过断魂,既然要破灭,那就拼死一搏!
  强制性的占用了九千流的身体,逼迫式的形成了人剑合一的形态。
  就用九尾火狐的身体,来对战九尾火狐的心脏。
  剑飞驰而出。
  雄厚纯净的法力让剑身放大了数倍,斩杀花离荒。
  轰轰轰轰……
  火炎焱剑步步紧逼,它要的就是让花离荒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心脏固然重要,但离开原来的身体,如何逆天?
  轰……
  又是一击重剑,花离荒原本就被重伤的心口被震得鲜血奔涌。
  此时九千流的身体忽而从剑身之内飞出,手持火炎焱剑一脚将花离荒踢了出去,一道剑气急袭而来,掠过花离荒的胸口。
  噌……
  花离荒的身体重重跌在地上,地面全是血,九千流剑指地面:“九转心也不过如此。”
  但他的笑容没维持多久。
  花离荒就立刻站起来,紫眸发光,他舔了舔嘴唇上的血。
  爷依旧不喜欢杀人时跟跟将死的人聊天。
  断魂剑狠狠一甩,杀!
  轰……
  九千流嘴角泛起一丝蔑视的笑容,几乎没有闪避:“我看你能有多少血可流!”
  火炎焱剑已经当头砍下。
  噌……
  爷有的是血。
  断魂剑周围起了黑暗的漩涡,高高的举起。
  轰!!
  九千流急退两步。
  断魂又是一剑,两剑,三剑!
  轰……轰……轰……
  九千流在此劈飞了,火炎焱剑力量依旧猖狂不败,来吧,来吧,这难得一见的对手,让它狂性大发。
  火炎焱剑再次化作火光,飞入九千流的体内,再次想要人剑合一!
  这招虽然有损肉身,但是此刻肉身有算得了什么,九千流已经完全被它控制,它要把那九重天的仙身,利用到极致。
  从来没有哪个身体,让它的杀气能如此酣畅淋漓的发挥。
  所以即便这肉身破碎,又如何呢?
  杀无赦!
  人剑合一……
  它已经进入了九千流的身体,但却无法发挥出剑气。
  九千流倒在角落里,岩溶的火光照在他鬼魅的脸上,少年的身体已经血肉模糊。
  他身子一动,轻咳嘴角血流不止,他却笑了:“比本宫想的,要花费更长的时间才能封住它……哼,哼哼……来吧花离荒……它就在我的体内……杀。”
  花囹罗站在外围,摇头。
  九千流望向她,爱意歉意终究一句话也倒不出来。
  他是一个自私又贪婪的人啊,一遍一遍说过要改,却一遍一遍更贪婪。
  他的心因此时常充满着绝望,他的喜欢总是自私,他的爱永远能生恨,所以与其说他被魔剑控制,还不如说是被他心里的那个魔障控制着。
  被污染的仙骨,净化不了,那他就会彻底迷失自我。火炎焱剑的邪气已经将他完全侵占。
  到时,他真的会杀了那些他想爱,却不爱他的人,包括……花囹罗。
  他会杀她,必然会杀她。
  因为从来不曾如此想要被一个人爱,如此想要让她完全只属于他,谁都不给,谁都不让。
  “还等什么,杀呀!”九千流大喝一声,“杀我。”
  花离荒望着九千流,断魂上手提起,剑气再次狂燃。
  花囹罗上前握住了他的握剑的手,无声制止。
  千头万绪已经无法道出,但她必须这么做。
  两人没说话,但都心知肚明对象想说什么。
  “花囹罗,你确定?”花离荒冷声询问。
  “对不起。”
  “就算他到时会杀了你,也确定?”
  “对不起。”
  两声对不起,让花离荒胸口再次涌出鲜血,花囹罗,你总是选择最艰难的那条路走。坚硬的五官,紧咬的腮帮。
  “就算我说,你若救他,我便恨你,也要坚持?”
  花离荒说……恨她?
  花囹罗忽而茫然看向他,他神情冷酷,目光阴霾,没有丝毫暖意。
  忽然有种错觉,一直照亮着她的一盏灯,在她凝望的时候破碎,整个视线都黑暗下来。
  九千流说过恨她,她会觉得内疚,觉得难过,但始终不相信九千流会真的那样,一直以来,也都如她所想,他从来不曾真的恨她。
  花离荒不轻易说爱,更不轻易说恨,因为说出来时,他必然兑现。
  所以恨字从花离荒的嘴里说出,让花囹罗心中惊恐慌乱。
  “你……说什么?”其实,她听见了。
  “我说……”
  不要说不要说!
  花囹罗瞪着他,他表情却不眨动一分,身上的血落在灼热的石头上,发出凛冽的气息。
  他看到了,她眼底努力忍着却洇出的潮湿,听到了她让他不要说。
  花离荒却微微低下头,拿出了两个卷轴。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一个连理卷轴是他的,干净整齐,保存得格外仔细周全。
  一个是她的,徒手挖心那天,她还给他一个染满她鲜血的连理卷轴。
  可是今日,他为何要拿出来?
  花囹罗脚下有些虚浮,小小的后退了一步,她特别害怕这样的花离荒。
  连理卷轴,曾经是她认为是花离荒骗她签了,她被迫成为了他的妻子,如今对她而言却弥足珍贵。
  花离荒垂着的眼眸冷冷抬起:“今日,我与他之间,你只能留下一个。”
  花囹罗面色刷白,原来“有我没她”这样的话说出来这么伤人,她却轻易对花离荒说了数次。
  现在她听到了,才知道这话像把直切心脏的刀。
  花离荒,你知道我的选择的。
  你知道我是无心之过。
  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话在心口难开,但她知道,今日会是怎样的收场。
  两卷连理卷轴沉重得他快要拿不起,花离荒冷眼看着她:“你方才已经为了他,杀了我一剑,杀了冥罗一剑,如今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你若还选他,你我……恩断义绝。”
  ——“此刻,你还要护着她?!”
  ——“无法不护着。”
  ——“就算我说,你不让开我们从此恩断义绝也一样?”
  曾经看到花离荒护着童天心,她也问过他同样的话,花离荒回答不出来。今天她也一样,哑口无言。
  但当时花离荒是为了她,而她现在是为了九千流。
  ——“终于护着她到不惜伤害我的份上了是么?是不是也想让童天心把我也杀了?”
  ——“花离荒,这就是我爱你的代价,结束了……从此你我,恩断义绝,今生来世,形同陌路……”
  也许至始至终,还是她伤害他更多。
  不是也许,而是就是如此。
  不论他作为冥罗的花还是花囹罗的人,始终因为她而被伤害着。永远代替她,做帮她承受命运的那个人。
  也许她早该放手,只是,她爱不释手。
  她是多么自私的一个人,就像开在许愿桃树上的桃花,以爱之名虔诚绽放,却弥漫了罪恶的芳香。
  花离荒,也许再虔诚,我也不配为你绽放。
  我欠你的,始终还不清。
  花囹罗抬起手,握住了花离荒手里的连理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