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梦忆
  诸位看官,在不知哪纪哪年,迷梦般的天之涯海之角,有一个美丽的国度——庄海国。没有人知道这个国家存在了多久,只知道她神秘如梦,古老如海,美丽如仙境。有一群人鱼生活在这里,他们祖祖辈辈,见识过山海变迁,星月轮转。他们是这世间最灵杰的生命,他们是海神波塞冬的儿女,他们智慧、温情又有着动人的创造力。
  但是,就是这个美丽的人鱼国,已经被远方来的鲨鱼族残暴统治二百余年之久!
  开始,鲨鱼族侵吞王国宝物,尽力毁灭文明,奴役人鱼们,蹂躏着这个古老的国度。
  后来,为了减少反抗,弱化矛盾,鲨鱼首领任命一批亲近鲨鱼族的人鱼作为官吏,统治这群美丽骄傲的生命。果然,这一政策起到了巨大的收效。人鱼们被自己的族类治理,那种被野蛮族群征服的耻辱之心大减。加之奴役减少,生活渐渐安宁,虽不再如昔日那般自由富裕,倒也可以苟且偷安。所以除了有时骂骂那些军政官员,以显示自己没和他们一样亲近异族,庄海国的人鱼们过得算是平静无澜。
  现如今,傀儡将军已经到了第六代。他叫明铎,既英武有力,又有几分淡然的文质。不知怎的,他看起来总是微微含笑,有着与他的身份不相符合的暖意。无论怎么看,都猜不出他的年龄,看不透他的内心,他的人就如他的治理,既强势又平和,让人不知该做何感想。
  ……可是谁又在乎呢?
  不管怎么说,他不过是鲨鱼族的工具罢了。人们表面对他尊敬,实际却频频侧目。
  老人们都叹,明铎那孩子原是挺好的,怎的就干起这事了呢!
  ——嗨,那还用说,功名利禄呗!
  但是她想错了,没想到就在这时她的父母就在说着这件事。
  明铎和彩姬的卧室里,他们也没有睡着。明铎有些焦虑地对彩姬说:“你注意到了吗,何儿最近不大对劲。”
  “她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啊”,妩媚的夫人不以为然,“她连鳞片都没长全呢。”
  “不对”,强壮的男人若有所思,“你没觉得她最近不出去玩了吗,总是闷在家里不知在做些什么。这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可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诶?好像是哈,也就这些天的事……”彩姬蹙着眉,努力回忆着。她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点点头,样子美极了,足可倾国倾城。
  明铎见状欲望大作,紧紧抱住妻子,吻住了她。她热情地回应着,将修长柔韧的尾轻轻拍了过去。他们的尾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他们旋转翻腾着,搅出了一个明亮的水涡……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分开了。
  “美人如斯,此生无憾!”他轻叹。
  “英雄伟岸,妾愿万世相随。”她静静闭上眼,沉醉地回道。
  “睡吧。”他带着忧虑,却依旧温柔的声音说。
  她明白他的心,缓缓地说:“何儿的事,我会留意的,放心。”
  “嗯。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他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
  他们也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彩姬醒来的时候,明铎已经不在身旁了。他太辛苦了,彩姬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骄傲。明铎,是她心中的英雄,是最强大有最温和的美好的存在。那个男人有最宽阔的胸膛,有最坚实的臂膀,有最深情的眸子,有最英俊的面庞。能做他的妻子,和他同死同穴,是她最珍惜的荣耀。
  第二天一早,彩姬醒来的时候,明铎已经不在身旁了。他太辛苦了,彩姬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骄傲。明铎,是她心中的英雄,是最强大有最温和的美好的存在。那个男人有最宽阔的胸膛,有最坚实的臂膀,有最深情的眸子,有最英俊的面庞。能做他的妻子,和他同死同穴,是她最珍惜的荣耀。
  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别人怎样指手画脚,我都爱你,直到永远。彩姬脸上布满了幸福和欣喜,慢慢游向小女儿的房间,妩媚雍容。
  水何是他们爱的结晶,小小年纪就显出了惹人爱的甜美。她有和父亲一样的纯银的长发,和母亲一样的美丽的容貌。但是不知为何,也无从考查从何时开始,她的纯洁的笑容后面好像总是隐着一丝胆怯或是忧伤,她的惊艳的五官好像总是透着几分肃穆的神色。她有什么可不快乐的呢?衣食无忧,天生贵族。还有什么不满意吗?明铎和彩姬一直都没弄明白,可又没法问个清楚,因为水何的脸上总是挂着掩饰的笑容,说话的语气也是假装的欢快。
  彩姬出现在水何洞口的时候,水何正背朝她端坐着,一动不动。
  “有事吗,妈妈?”水何没有回头,但显然感觉到了母亲的出现。
  “何儿,别一天天在屋里窝着,经常出去玩玩多好啊,你看别的小朋友不都是这样的吗?你也像他们一样,要享受现在的时光,等你长大了,再出去玩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知道吗?”彩姬温柔地说。
  没有回答。一切都静静的。
  “你怎么了?”彩姬凑上前去,有些担心,“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吗?”
  “……没什么。妈妈,我去玩了!”水何欢快地说,说着就又欢快地出去了。
  “……没什么。妈妈,我去玩了!”水何欢快地说,说着就又欢快地出去了。
  彩姬却依然注意到了,女儿眼里,那一抹抑制住了的金色。她有些怅然地摇摇头,“唉,这孩子……”
  即使是这样的彩姬,也依旧妩媚,华美。
  水何出了门,没有目的地游荡着。
  她来到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美丽的地方,那个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地方。一群和她一般大的孩子,在快乐地游戏着。她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玩耍,好像很快乐,又好像有些忧伤。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孩子停下来了。他们发现了一旁眼巴巴看着的水何,一起围了过来。
  “呦!快来看啊!这是谁啊!”为首的那个稍大的孩子,挤眉弄眼阴阳怪气地说。
  旁边立刻有个讥讽的声音附和着:“这不是将军家的大小姐么,真是稀客啊!”
  一个胆大的还伸手推了水何一把:“你快从我们面前消失吧,我们不欢迎奸人的崽子在一边看着。”
  “连看看都不让就有点过分了吧……”圈子后面一个男孩子柔软的声音传来,有点怯生生的,但是很坚定地争辩,“那些又不是她的错。你们不喜欢她,可以不理她,但是无缘无故就挑衅、欺负人就不对了……”
  “住口!”为首的那个孩子厉声说,“有你说话的分么。我们玩的时候带着你就已经够不错了,谁知道你小子竟然这么不知好歹,竟敢为奸人家的小崽子说话。谁借你的胆子!你觉得她可怜,那你跟她玩去啊,何必在这缠着我们!”
  孩子们颇有正义感地应和着:“就是就是,你们两个都滚开吧!别脏了这块地……”一面朝他们扔着石头,驱赶着他们。
  两个孩子抱着头,赶紧逃走了。
  “你不用那样做的。”逃到一边后,水何没头没脑地极其平静地对那个男孩子说,“这没用,不值得。”
  对方没有生气,只是笑笑说:“就不说谢谢我?”
  “对不起……”水何有些激动,转过身,迅速逃向了远处的水草丛。
  她身后,留下那个男孩子自己在那里,呆呆地。他向水何的背影伸着手,但最终没有说出挽留的话语。他愣了一会,朝另一个方向游走了。
  她身后,留下那个男孩子自己在那里,呆呆地。他向水何的背影伸着手,但最终没有说出挽留的话语。他愣了一会,朝另一个方向游走了。
  水何出门后,彩姬觉得隐隐担心。女儿到底为什么不开心还假装开心呢?这些日子,她又在忙些什么呢?
  ……她的房间或许可以解答这些问题。
  房间,对,就是房间。彩姬定了定神,环顾着女儿的房间,这个她很少光顾,更没仔细看过的地方。
  因为和明铎的深情而不遗余力地想要尽可能多的“夫妻”时光,早在水何两岁那年,彩姬就试图安排水何自己睡一个房间。水何竟也莫名其妙地没哭没闹,默认了这种状态。
  “你看咱何儿多懂事,知道我们两个需要好好相处……”明铎那一脸坏笑依稀还在眼前,他那轻柔的声音仿佛还在回响。
  光是回忆,就足以让做妻子的露出幸福的微笑,甚至脸红心跳。明铎或许,举世无双,至少在彩姬的世界里是这样。
  彩姬在搜索物品方面没有任何经验,她觉得有些紧张,盲目地环顾着周围。该找什么呢?往哪找呢?万一何儿半道回来怎么办?
  嗨,先找找再说吧,管那么多干什么呢。彩姬劝慰着自己。
  定下心,她就翻找了起来。
  水何毕竟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藏东西的技能还是很拙劣的。
  不大一会,彩姬找到了……很异常的东西。她不禁有点希望,自己没来找过,或者是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不大一会,彩姬找到了……很异常的东西。她不禁有点希望,自己没来找过,或者是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这时,水何正黯然地藏在水草丛深处,无助彷徨,却没有哭。她好恨爸爸,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偏偏是这个傀儡将军的女儿!我宁可缺吃少穿,那都没什么,可为什么要所有人都那样对我,我做错什么了!波塞冬啊,为何给我安排这样的命运?
  就像是听到了她在心里说的话,一个有些熟悉的软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是所有人鱼都是那样的。”
  水何警觉地转身,有些惊讶:“你!”
  “就是我。”那个男孩子温柔地微笑。
  “又来做什么!”水何心烦意乱地说,“烦死了。”
  对方倒是好脾气:“好了,开心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水何不领情:“你说得倒轻巧!”
  “你看这个!”他的手中不知怎的变出了一只水母,透明的,仿佛散着淡淡的银光,美到醉人。
  姑娘的嘴角,久违地真心向上翘了起来。
  那个男孩子,也傻傻地很幸福地笑了。
  然后水何才注意到,他那被水母蛰伤的双手,心里不知有多感动,眼里又一次闪着金色的光。
  “没事”,他发现水何盯着自己的手,笑着安慰她:“过一阵就好了。”
  “嗯……”水何沉吟。
  奇异的沉默。
  终于,水何说话了:“我……我要回家了。”
  “好。小心点。”
  “要你管!”水何似乎恢复了神采。
  男孩只是傻傻地笑。
  “……对了,你叫什么?”水何一直忘了问。
  “我叫渊然。”男孩不太经意地说。
  “好名字!”水何小大人似的断然作结,然后也不太经意地说:“我叫水何。”
  渊然眨眨眼睛,滑稽地说:“我知道。”
  “哦。”水何听了转身要走。是啊,谁会不知道臭名昭著的傀儡将军的女儿呢?她顿了一下,转过头真心地说:“今天,谢谢你了。”
  渊然笑笑,看着她离开了。
  水何心情复杂地回到家,本能地游向自己的房间,却发现母亲还在里面。
  水何心情复杂地回到家,本能地游向自己的房间,却发现母亲还在里面。
  “妈妈?”水何心里还想着刚才的事,没想到母亲会发现自己的秘密,所以见到她在这里只是有些吃惊,并没有多想。
  彩姬已经愣了半天神,听到水何叫自己,手里的石片一下滑落,缓缓落向地面。
  “妈妈!”水何冲过去,也愣住了。
  完了。小心翼翼地把这些书拿回家里,小心翼翼的读,小心翼翼地藏着它们,还是被发现了。
  水何心头,咯噔一下。
  “我就是觉得好玩……”水何一边手忙脚乱的捡拾着散落的石片,一边小心翼翼地解释,并不敢抬头。
  “这是好玩的吗,啊?”彩姬担忧地抱起女儿,絮叨起来:“你说你玩点什么不好啊,偏偏要读书,还藏在自己房间里!这要是让人发现了,可怎么办啊……”
  “切,谁会到大将军家里来搜东西啊!”水何撇撇嘴,突然又觉得无所谓了。
  她早就打好了主意,父亲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掩护了,那些兵士,是绝不可能有胆子到这里来搜查的。所以,只要不让父亲发现,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悠闲的母亲,居然进了自己的房间,还发现了自己借来的书。虽说并无大碍,但这件事情已不再是秘密。
  “那你爸要是发现了可怎么办啊?你让他徇私么?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虽然温和,但是也不是一般的死心眼。因为这个,他得罪了整个国家啊。”彩姬依旧很担忧。
  “当然不可以徇私,”水何睁着大眼睛,有些无辜地说:“那就不公平了啊。”小姑娘心里,有着隐隐的、说不清的想法。其实,父亲的可恨之处只在于他为鲨鱼工作,在于那些规则本身;但说到执行,爸爸的说一不二,还是可取的呢。得罪人什么的,早就无所谓了吧。
  水何又坏坏地一笑,摇着彩姬的手臂说:“那就不叫他发现呗。妈妈,妈妈可不能告诉爸爸啊。”
  “唉,你这孩子,”彩姬觉得很无奈:“好好好,不告诉他。可是你可得赶紧把这些玩意处理了,或者毁了,或者拿走啊……”
  “知道了妈妈!”水何赶紧撒娇,拦住母亲的停不下来的话。
  “臭丫头,还敢嫌我唠叨!”
  “没没没,最喜欢听妈妈唠叨了!”
  “你就贫吧!”
  “我就贫!”
  ……
  彩姬离开后,水何失落地躺在床上,很疲惫的样子。
  彩姬离开后,水何失落地躺在床上,很疲惫的样子。
  以后,恐怕只好到若仙老师家去读书了。和老师呆在一起的时光总是令人回味的,只是那两个孩子不怎么友好,撞见了就让人不快呢。
  没有朋友,只有对若仙老师坦陈心迹。
  看的出来,老师对自己的宽容,甚至赞许。但是总会觉得,她有些顾虑,这就让水何不太明白了。明明觉得孺子可教,但是她教给我的还都仅是皮毛,不肯深说,为什么呢?怕人闲话?不会啊,若仙老师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秘密,与世隔绝,还怕人吗?
  ……想不通。不想了。
  晚上。
  饭后,水何回了自己的小洞,彩姬也拉着明铎匆匆游进他们的山洞。
  “怎么样?”明铎口气很随意地问。
  “没什么,她好像只是不知为什么不太开心。我问她她又不说,就在那装着挺开心的。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总是这样。”彩姬有些慌张,不知是因为瞒了一件大事,还是真的担心女儿。
  明铎注视着彩姬,看出了她努力压抑的慌张,没有追问。只是耸耸肩,吐出一串泡泡,疲惫地说:“算了吧。”妻子也不对自己说实话了,明铎觉得很失落,又突然有点放心了。何儿的秘密被她发现了,她肯定会做些什么的。对,说不定,何儿做了错事,彩姬已经叫她改了,只是不想让自己操心罢了。嗯,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儿,明铎还是挺安心的,依旧温柔地对妻子说:“好了,睡吧。”
  总算混过去了。彩姬放松下来,搂住明铎,夫妻俩缓缓睡去。
  第二天,他们的生活依旧不会变。
  第二天,他们的生活依旧不会变。
  水何早早地揣着一些石片出门了,她左拐右钻,游了不知多久,不知向什么方向,最后终于钻进了重重水草和石头后的一个洞里。
  这个洞很小,洞里什么都没有。水何掏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哨子,含了一口水,狠狠地吹了一下,哨子发出了并不大却极其诡异的动静。水何等待着。
  洞壁上,一块石头突然打开,露出一个洞口。洞口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慈祥宁静的脸,这就是若仙了。
  “水何!”若仙很高兴,“快进来!”
  水何机灵地游进去,若仙在她身后赶紧又把石洞关上。
  若仙依旧那么美,那种美不同于母亲的雍容柔媚,而是一种成熟和博大的美丽。她的美,与外界无关,而是由心底生发出的,就好像是一种明亮而不耀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在她的周围时,会感到一种安宁,一种庄严。她的魅力,就像大海一样,深邃而纯净。这就是水何认识的若仙。
  若仙的藏身之处也是,尽管封闭狭小,依旧会让人觉得整洁和广博。若仙让这个小洞,布满了从容和希望的光辉。有幸进来的人鱼,都会觉得温暖和幸福。
  “什么事?”若仙问。
  “老师,”水何掏出怀里的石板,一边对若仙说:“妈妈发现了我藏在家里的书,她答应不告诉爸爸,但叫我赶紧送回来。这不,我把它们拿回来了。家里还有不少呢,我多搬几趟,得快点把那些转移回来。我先回去了,您等着啊!”
  水何不等若仙说什么,赶紧打开洞口,迅速地回家搬书了。
  她身后,若仙温和地笑着。“这孩子。”
  她身后,若仙温和地笑着。“这孩子。”
  搬了几次,终于搬完了。
  最后一次回到若仙家,水何已经累得够呛了,她一下躺在地上,有点虚弱地对若仙说:“以后,恐怕就得来这看书了。”
  “你这孩子,何必这么着急呢,看把你累的。”若仙心疼地说。
  “没事的,歇一会就好了。再说了,早点搬回来还是比较安全的。妈妈能发现,父亲就更可能发现了。虽然暂时瞒住了,但是也不能保证就能一直瞒住啊,叫他发现了可没有什么好下场……”水何兀自在那里嘟嘟囔囔,渐渐的没了声。
  若仙很担心地连忙冲过去,才看清水何微微起伏的小胸脯,放松地笑了。她暗骂自己神经质,想什么呢,她小小年纪怎么会……只是累得睡着了呢。这孩子,就是太认真了。一般来说,认真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但是对这个孩子,若仙却隐隐希望她能放松点。这样认真,认真得几乎到了一种顽固的地步,会累坏她的。
  顽固的认真。若仙慢慢陷入了回忆,脸上显现出一种半睡眠的迷醉。那个人,他也是这样的吧,顽固认真,善良坚强。
  那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那天是若仙的二十岁生日,她第三次冒险偷偷浮出海面,看到了中天的太阳。它那么明亮耀眼,燃烧着自己的躯体,将光和热散播四方。可它又那么孤独,在没有谁能企及的高处远方,竟自坚持,明亮炽热。
  又一次,看到这神圣的太阳。若仙的心,这一次终于超脱了世俗,走向了自己营造的宁静的精神仙境。虽说不会有仙的力量,但俨然已有了仙的心境。她这时真的是人如其名了,若仙。若仙这个名字,寄托了自己和家人的最光荣最深沉的梦想,就在那一刻,终于实现。
  看过了太阳,若仙赶紧又返回水中。但是,却有一队士兵游过来,抓住了她。危难降临了,可她不会慌张的,因为梦想,已成现实。此生,若说还有遗憾,那就是不能施展所学,救国救民了吧。当然,这是即使不死掉也做不到的事呢。这世道上,还会有机会施展所学吗?见过太阳三次,心中已如仙境般宁静的自己,又怎会有对抗世界扭转乾坤的力量呢?这样说来,倒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已经不记得,是怎么被拖向将军的官署的了。毕竟那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此生自以为要终结时的反思。至于现实的境况,都是恍惚不在意的。
  “你是对的。”她真诚地说,但突然有抬起头极其嘲讽地笑了,“只是有一个很大的困难,那就是你要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的。”明铎露出了有些狡黠的、很可爱的微笑:“但你要藏起来,我要你隐蔽和安全。你是庄海国的希望,你是庄海国文化和智慧最后的存在了。所以,你一定要安全,不能再做冒险的事了。保存实力要紧,救国的事尽力而为,要知道,我们还有无尽的后代。波塞冬的儿女不会永远地软弱妥协。”
  若仙默然一躬,再无话。
  后来就被那个人安排躲到这里来了。他帮忙搬来了我所有的藏书,他那带着倦意的微笑,依旧像在眼前。
  若仙睁开眼,看看眼前的水何,又一次感到他们是如此的相像。真不愧是他的女儿呢,小水何。
  在那之后,明铎每年都会来两三次,给她带来一些新发现的、被他保护下来的书,或是陪她说说话。
  水何出生之后明铎又一次出现在若仙的洞口时,显得很开心很开心,仿佛每一个鳞片、每一寸皮肤都透着微笑。
  “遇上什么好事了啊,这么高兴?”若仙好奇地问。
  明铎依旧温和地笑着:“我有女儿了!”
  “恭喜啊!”若仙也笑了,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呢。“如果有缘分的话,以后会见到吧。我猜她一定长的像你。”
  “她还小呢,怎么知道像谁呢。但是头发颜色是和我一样的。”明铎自豪地说,但是突然又蹙眉对若仙说:“但是,我先请求你,别把她卷进来……”
  “什么叫卷进来?我不明白。”
  “就是……请什么都别告诉她,救国什么的,我就够了。我希望她可以一直拥有傻傻的、单纯的快乐,不想叫她背负这些。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可是,我仔细地考虑过了,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考虑过了,我希望如此。”
  若仙目光复杂地盯着明铎,吐出一串泡泡,问道:“你真的认为,什么都不知道她就会快乐幸福了吗?”
  “我会保护她的,会尽我的力量保护她。”
  “嗯……好。”
  “是你的话,你也会对你的孩子这样做的吧。”
  “我会问问他的想法的,当然了,如果我还能见到他的话。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他。”
  “我会问问他的想法的,当然了,如果我还能见到他的话。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他。”
  “你想见他吗?下次我来的时候带他过来怎么样?”
  “……这样好吗?”
  “没关系,那孩子聪明着呢。他会学会怎么样安全地来到这里,以后就可以自己来找你了。”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真的。”
  “为了你,更是为了庄海国啊,别忘了这一点。所以不用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啊!”
  若仙无奈:“挺大人的,还是什么大将军之类的,怎么这么贫嘴呢?”
  “贫嘴是一种高贵的人生技能,”明铎正色:“贫嘴能够娱乐大众,放松身心,表达心声,充实生活……”
  “好好好,您停吧啊。”若仙连忙打断他,否则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停下。
  “那,我去了。还有好些事情要做呢。”
  “好,”若仙微笑着和他告别:“明天见。”
  “明天见。”
  明铎走了,若仙久久地深思。他本来是个挺有趣的人吧,只是因为背负了国家的重任,所以有很多时候才会那样严肃的吧。
  小水何,你还不知道,他是多么不容易吧。我答应了他,不会把你卷进来。但是,真的是他不愿意,我尽力避免,就能如愿吗?
  我不知道。
  但是,还有长长的未来,等你去自己选择。就像贯光一样,你们都要自己选择,自己的路。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责怪谁,毕竟,你们快乐就好。只要你们有自己的追求,不背离大道,并努力地去实现,生命就不会空虚。那样,总有一天,你们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水何醒了。
  “嗯——诶?”水何揉揉眼睛说。
  “诶什么?睡醒了,就回去吧。”若仙满眼爱意地注视着这个孩子,轻轻地说。
  “啊,很晚了吗?”
  “我看看啊……还没有。你要愿意再待会也行。”
  水何嬉皮笑脸:“那我就在这里看会书。”
  “好孩子,看吧!”若仙真诚地说。
  水何游向自己刚抱回来的没读完的书,停在一摞跟前接着读了起来。
  水何游向自己刚抱回来的没读完的书,停在一摞跟前接着读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若仙靠近已然全神贯注的水何,轻轻地说:“这下该回去了呢。”
  “哎。”水何有些不舍地放下石片,缓缓精神,脆快地对若仙说:“老师,明天我还会来的!”
  “好好好,快去吧,别回家太晚了呀。”若仙慈祥地说。
  “知道了!老师再见。”水何说着灵巧地打开石洞,钻了出去。又转过身甩甩尾巴眨眨眼睛,随后迅速地溜进水草丛里去了,瞬间消失。
  若仙在她背后,慢慢地关上了洞口。她的藏身之处,她十年来居住的渐渐成为家的山洞,又回归了寂静和神秘。
  日子在看似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水何开始了常常借口出去玩跑到若仙家读书的日子,偶尔去找渊然一起玩一会儿,心境慢慢变得明朗,几乎淹没了那种气质里的哀伤。彩姬看到女儿又恢复了每天出去玩,又高高兴兴地回来的状态,真正地放心了。明铎倒是有些疑心,可毕竟没什么闲暇过多地追究这件事,便也任由它过去了,心里暗暗希望一切真的是“没什么”。若仙依旧没教给水何什么深层次的东西,毕竟她答应过明铎不把水何卷进来的。她的儿子贯光也会偶尔带着寄居的人家的小女孩来她这儿,汲取她的智慧和力量,和她一起享受纯粹宁静的时光。
  直到有一天,水何在若仙那里,遇到了贯光和凝妍。
  贯光虽然在明铎的指引下常来找若仙,向她讨教,和她相处,却并不知道,这个恬静美丽的女性就是自己的母亲。他敬慕她,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她那样的人鱼,宁静、智慧,心灵强大。他并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成为她那样,但是总是暗暗地对自己说,和她相处久了,听从她的教诲。或许到了她那个年纪,就自然变成那样了吧。
  他之前见过水何几次,只有一次是在若仙这里见的。刚好那天水何在那儿读书,而他带着凝妍去找若仙说话。他们就这样碰见了。他心里鄙视水何,因为她是那个明铎的女儿,每次出现都很美很华贵,这引起了他的反感和不满。他心里的某个地方暗暗觉得,水何必定是令人讨厌的。那天他们两个讽刺了水何几句,水何凄然一笑而后乖乖地消失了。从那天之后,水何就都是把书借走读了,直到不久前被母亲发现又不得不回到这里。
  她很是不希望在这里碰到那两个孩子,可是今天终究又碰上了。
  贯光是聪明的,悟性很强,性格又比较开朗,所以一直都不遮掩心思。今天听若仙老师一说,心下顿时明白了许多,不禁为自己之前的幼稚举动感到十分愧疚。他真诚地向水何道歉:“水何妹妹,以前的事情是我们的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了,请别放在心上。”
  水何看着突然变得一本正经的贯光和还没反应过来事态变化而愣愣的凝妍,噗哧一下笑了,也装作正经的样子严肃地回道:“兄台能不嫌弃在下,在下又岂是斤斤计较之人鱼!”
  “你这是在看什么呢?”若仙对水何的回话感到极其无语,纳闷地冲向水何刚刚在读的书堆,捡起那华美的封面看了一眼——《庄海》。这本书讲的是庄海国的开国者庄海用尽一生精力,聚集海洋中的人鱼建立庄海国和习俗法度的故事。她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哦,原来是这样啊。”
  贯光也凑过来:“我看过这个。庄海他是真的存在过么,这些故事是真的吗?”
  “不知道,”若仙诚实地说,“但是我们可以选择相信这些是真的,不是吗?好的故事总是让人快乐的。”
  凝妍终于回过神:“那今天,我们一起读书讲故事吧!”
  几个孩子抛弃前嫌很开心地在一起相处,若仙在一旁欣慰地笑了。孩子就是孩子,真实纯粹。和他们在一起,真好啊。
  自从水何与贯光和凝妍交上了朋友,就很少去找渊然玩了。偶尔想起他,也只是暗暗纳闷他为什么好像消失了一样,并没有想太多什么,也没有所谓的牵挂。毕竟渊然只是一个太平常的孩子,水何喜欢和他在一起玩,只是因为那样很温暖,并没有办法用心交流。他们的世界,并不一样。而贯光和凝妍则不同,他们和自己是同一类人鱼,心灵深处都烙下了深深的若仙老师的痕迹。与他们在一起读书谈话,会觉得有力量觉得欢欣鼓舞;与他们一起玩耍,也有着不同的意义。他们是灵魂层面上的伙伴,他们的吸引力是渊然无法比拟的。贯光的潇洒豁达,凝妍的纯真活泼、对贯光的崇拜追随,甚至他们两个的永不分开相伴相牵,都无疑是迷人的。水何小小的心里不禁羡慕他们,为他们所感动,真心的愿意和他们,一起长大。
  渊然几次想找水何玩,都看到她和她的新朋友在一起,因此就躲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水何并不知道,渊然就在附近,只是日复一日地变得真正快乐了。或许,她从没把我放在心上吧,或许我们本来就不算是朋友吧。渊然静静地想着,竟然没怎么感到不快。不知道,她会不会偶尔想起我呢……不过,不管怎么样,她开心就好呢。
  对,她开心就好。
  这些孩子,依旧不快不慢地跟着时间在一直成长,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这个海底的世界会成为什么样,他们依旧会沿着自己的阴差阳错的轨迹,渐渐成为他们注定要成为的人鱼,去编织他们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小世界。
  这些孩子,依旧不快不慢地跟着时间在一直成长,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这个海底的世界会成为什么样,他们依旧会沿着自己的阴差阳错的轨迹,渐渐成为他们注定要成为的人鱼,去编织他们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小世界。
  好的方面是他们还小,依旧无法体会这世界真正的悲伤和无力。他们的生命,不管怎样,还是充满了希望。
  坏的方面是他们一诞生就必须生活在这样的一个黯淡衰败的国家,他们从没亲眼见过,那些只是记在残存的书中的辉煌和光荣。虽然已经有好几代人鱼都没有体会过那种光荣,但是鲨鱼和它们的傀儡政权,已经从过去的武力攻击,变到财富掠夺,又变到奴役人鱼,再到现在的精神压制。他们试图让这个高贵的族群,不再有与生俱来的理所当然的骄傲。如果连骄傲和高贵都没有了,那么庄海国还剩下什么呢?
  明铎对着这个自己不知该如何处置的局面,几乎再也露不出真心的笑容。对抗么?显然自己没有力量与鲨鱼对抗,若是连这一点权位都没了的话更谈何保护民众呢?顺从么?将自己的国家一步步推向更深的灾难,于心何忍!只有尽力而为了,为了国家和百姓,努力在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工作中寻找两头周旋的可能,在低三下四的逢迎和遍布海洋的骂名中为大家减少一些苦难。
  这时,他正看着自己面前的文件发愁。这是鲨鱼下达的关于孩童教育集会的命令和规则,是上一代傀儡将军留下的倒霉建议,最终在鲨鱼们那个效率极低的大讨论后通过了。“娘的!”即使是温文尔雅的明铎,也忍不住骂了粗话。前些代的傀儡将军,个个是彻头彻尾的奴才,真心实意地帮着侵略者摧毁自己的祖国。明铎早就满怀着骄傲和鄙视立志,要做个有利于庄海国的假傀儡。经过多年的努力,他终于得到了并将成就占据这个位置,并很努力地践行着那个志向,可是到底会有怎样的结果呢?不知道,明铎在心里回答自己。但是,我会竭尽全力,是非功过,任人评说。他能做的,或许只是在教育内容上,做一些偷偷的见不得人的抗争了吧。
  “唉,”他严肃地对手下说:“执行吧,去贴告示。孩童教育集会,每月一次。”
  “是!”
  于是这样,孩子们多了一个没什么益处的强制性活动。不但不能读书,还要被这东西束缚。还好由于明铎的机智的改变,这种集会才没变成抹杀未来的洗脑。
  孩子们虽然不喜欢,但也没有变了活泼快乐的本性。他们的每一天,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孩子们虽然不喜欢,但也没有变了活泼快乐的本性。他们的每一天,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有这么一天,贯光领着凝妍来到若仙的家里。他们比那时长大了一点,而若仙还是老样子。
  这两个孩子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若仙见了他们也慈爱地一笑,轻轻地说:“生日快乐,贯光。”
  “谢谢。”贯光露出灿烂的笑容。但他又恍惚了一下,疑惑地问:“您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他的生日,只有养父母和凝妍知道啊,若仙老师是怎么知道的呢?
  “……哦,凝妍告诉我的。”若仙自知失言,赶忙编了个还算靠谱的理由。
  贯光还是很疑惑,他看向凝妍,问道:“是吗?”
  “唔?……嗯是的。”凝妍反应了一下,才并不高明地、也不知缘由地替若仙老师掩饰,“我……我昨天告诉她的。”
  “昨天?昨天我们一直待在家里啊,到底怎么回事?”
  “嗯……”凝妍没话说了。
  “别问了,我也不瞒着你了。”若仙定定神说道,好像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反正也没法永远隐瞒下去,他早些知道也好,若仙暗暗想。
  “到底怎么回事啊?”贯光很好奇地问。
  “凝妍,你先回家好吗?我有话对贯光说。”若仙看着凝妍,温柔地、却也不容置疑地说。
  凝妍眼里闪着狡猾的光,贼贼地看着他们俩说:“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知道啊,我偏要听!”
  “你……先回去吧。”贯光感觉的得到,若仙老师要告诉自己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竟然丢下我,哼!你真坏!”凝妍赌气地甩着尾巴,用力地说。
  “好好好,我坏我坏,你快走吧。”贯光推着凝妍往洞口游去,好脾气地安慰她:“我回去给你带好吃的。”
  凝妍露出笑意,又赶紧收住,故作高傲地说:“切,谁要你的好吃的!回去啦!”
  凝妍打开洞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丫头,脾气还挺大。”若仙脸上露出溺爱的笑。
  “哎呀她可算离开了,”贯光放松下来,急迫地追问:“老师你要告诉我什么,快说吧!”
  若仙深深地闭了一下眼睛,睁开后看着贯光严肃地说道:“好,我告诉你。你听好。”
  若仙关上门,如释重负。
  明铎,对不起,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不能在孩子们的面前维护你的名声。真的会有那么一天,让真相大白吗?但或许,你早就不在乎名声了吧。我等着那一天,等着人鱼族抬头的那一天。
  凝妍离开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外面随便乱逛。正巧水何也在外面一个人散心,她们就在一片茫茫的水草丛中相遇了。
  “水何?”凝妍惊喜地喊出声来。
  “呦!凝妍,你怎么在这啊?诶,贯光呢?”水何见到只有凝妍自己,不禁觉得很纳闷。
  “哎,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今天啊,是贯光的八岁生日,这本来是只有我们一家知道的事。可是呢,我们今天一到若仙老师家里去,她张口就祝贯光生日快乐,还说是我告诉她的。这哪有的事啊!但是呢,由于我没配合好,贯光一下就识破了,缠着若仙老师叫她解释。这不,若仙老师把我赶出来了,在那儿‘解释’呢。”凝妍怨念地滔滔不绝。
  水何好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知道么?”
  凝妍有些神秘兮兮地说:“哎,我听说啊,过去有一种神技。掌握它的人鱼,可以看透别人的内心。今天我们高高兴兴地去了,是不是她看懂了,就随口说了出来?”
  “可是她又解释什么呢?”
  “哎呀,你傻不傻呀,当然是教给贯光这个本领啦。”
  “我也好想学啊……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水何听了很是羡慕:“若仙老师为什么总是不肯教给我更深层的东西呢?每次我问起,她都躲躲闪闪的,不知道为什么。”
  “水何,你想多了。若仙老师大概只是觉得,女孩子轻松些就好吧。”凝妍安慰道。
  水何愤愤不平:“哼!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可以和男孩子做得一样好!”
  “好了好了,你说得对。这么爱争,你呀!”
  贯光从若仙那里出来,就开始到处找凝妍。他一边找凝妍,一边在路上采摘各种好吃的水草,细心地收起来。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水草却攒了不老少。这凝妍,是上哪去了啊!他正着急呢,只听身后两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贯光!”“贯光!”
  “呦,你在这儿呢,让我好找。”贯光见了凝妍,心下十分欣喜,“还有水何,你也在啊!”
  “快交待,若仙老师都说了些什么啊?”水何一副有些嫉妒的样子。
  贯光吐吐舌头:“秘密!”
  “你真坏!”凝妍捶打着贯光,嗔怒地说。
  “要不要这个?”贯光递过水草。
  “你还想着呢!”凝妍很开心。
  贯光一副得意的样子:“那是,我还能说话不算话么?”
  “呵呵!”
  水何抢过一小把:“给我点!”
  他们在一起相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似乎眨眼间,就到了他们该分别回家的时候了。
  那晚,贯光想了好多。
  贯光吐出一串泡泡,并没有追上去。
  到了晚上,贯光迷迷糊糊地回到家。听止见只有贯光自己回来,很是疑惑地问道:“贯光回来了,凝妍呢?”
  “啊!对了,凝妍!”贯光回神,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贯光找了很久,终于在很远处的幽深的水草丛里发现了一边哭泣一边盲目地乱游乱撞的凝妍。
  “凝妍!”贯光叫了她一声。
  凝妍停下来,见是贯光,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地赶忙扑过来,钻到他的怀里:“我……我……我迷路了。”
  贯光温柔地抚着凝妍的头,安慰道:“好了,没事了别怕,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每时每刻都守着你,好不好啊!”
  凝妍羞红了脸,微微地点了点头,又推了推贯光说:“那……还有……就是以后不准嫌我烦啊!”
  “好好好,我答应了。”贯光赶忙说道,“快回家吧,妈妈已经着急了呢。”
  “好,回家。”凝妍微微笑了,他们携手,离开水草丛,在傍晚深色的海水里游向远方,游向他们的家。
  几天后,他们参加了第一次集会,听明铎那些不得要领的干巴巴的灰色的说教。
  水何很是不满,几个月后的一次集会后终于忍不住大发脾气。
  “这、到底、是、什么、破玩意儿啊!”她每说一个词就愤愤地甩一下尾巴。
  凝妍赶忙劝慰:“哎哟大小姐,您可别发脾气,多毁形象啊。”
  “谁是大小姐啊,你才是大小姐呢!”水何依旧没好气。
  “……对不起啊,”贯光抢着说,他知道水何最听不得这个称呼,但还是对水何向凝妍发脾气有些不快,“可你真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尤其没必要冲我们发。”
  水何听懂了贯光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道:“抱歉,我不该冲你们来的,可是我真的对这个所谓集会很生气。爸爸每天就在想这些无聊的事么?我……我……”
  她有些无措,有些悲伤,眼底难得地闪着一抹没人看得到的金色。
  凝妍不计前嫌地又凑上来安慰水何说:“我知道,我们知道。你与他做的事无关,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永远做好朋友。”
  水何满怀希望地抬起头,对上他们两个诚恳的目光。然后,三个孩子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永远。”
  只可惜,有很多时候,美丽的承诺并不能真正的持续永远。
  只可惜,有很多时候,美丽的承诺并不能真正的持续永远。
  大半年后,一场灾难降临在他们头上。
  那一天,又是孩子们的集会时间。大家聚集在广场上。明铎领着一对士兵在高处,俯视着庄海国的的新一代。
  时间到了。明铎一声令下,士兵们开始清点人数。
  他们雷厉风行地迅速查了个遍。少了一个孩子——凝妍。
  “凝妍?”明铎重复着那个名字,皱起了眉头。
  水何和贯光紧张不安地对视了一下,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不会有事的。”水何并不自信地安慰着。
  明铎努力掩盖住自己的不忍,平静而严厉地说:“按规定处置,立即执行!”
  凝妍在路上耽搁了一会,所以迟到了。这时,她刚匆匆忙忙地出现在附近。一队士兵正要去搜寻凝妍,却看到了刚赶来的她,于是其中两个粗暴地扯过她的手臂,将她按到了明铎面前。明铎一闭眼,手大幅度地挥了一下。
  “不——”水何赶紧捂住贯光的嘴,阻止了他将发出的疾呼。
  “唉——怎么了,我怎么了啊!”凝妍奋力地反抗着。
  明铎低沉而又肃然的声音里有微微的颤抖:“迟到了要怎么样,你清楚得很。”说罢,便转过身,不再看她了。
  那两个士兵将不住挣扎的凝妍拽到了漩涡边缘,奋力地将她的小身体抛了进去。凝妍尖叫着慢慢消失了。
  水何含着泪水奋力地拽着贯光,不叫他倒下。
  明铎又一次面向大家,却已无心主持集会,精神涣散地说:“算了,散吧,明天再来。”转身离去,到了没人的地方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胸膛。没办法,为了作出顺从鲨鱼的政策的姿态而保护国民,那个无辜的孩子,只好牺牲。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决定牺牲谁而保护谁,每个国民都是平等的、珍贵的和独一无二的,但是理智地决定只能是这样。这是什么理智的决定啊……他觉得罪恶,他对不起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对不起她的父母……可是,真的是没办法啊!
  明铎离开,士兵们也随之去了。松了一口气的孩子们纷纷惊恐地游开,努力地尽快回家。偌大的广场,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这样想着,他游向肯提和听止的家。
  只剩下三个人鱼的家,显得有些异常的冷清。突然明铎的声音响起:“肯提先生,听止女士,我又来了。”
  肯提见是他,有些凄凉的说:“这位先生,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女儿不在了……我是说,你不必常来了,这下我们可以养得起这孩子了,我们会好好待他的。”
  明铎默然,半晌沉沉地说:“都是我不好,没能够保护凝妍……”
  “这怎么能怪你呢?”听止劝慰,自己却又哽咽了:“要怪啊,就怪那个大将军,是他……是他下令处死我们的妍儿的……”
  他们太过哀伤,以至于并没有注意到面前这个神秘的蒙面人听了她的话颤抖了一下:“我……”
  “没事……放心吧。”肯提像承诺似的,紧紧握住了明铎的手,过了很久才松开。
  明铎闭上眼,庄严地一躬:“拜托了。”心中早已是如洪流般涌动。他拼命压抑住自己的情感,转身离去了。
  神秘的人鱼离开后,这个家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感情。
  贯光拉过养父母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他缓缓地、但是很坚决地说道:“爸爸妈妈,我,会像亲生儿子一样,好好对你们。我保证。我们,都别再为凝妍伤心了,我们要……要一起,好好活着。”
  “好孩子,你说的好。我们都要好好的。”肯提眼里含泪,感动地说。而听止,早已泣不成声。
  这残缺又完整的一家,深情地抱在了一起。
  或许他们,失去了亲人后悲伤难耐;或许他们,心中永远都留着那个活泼的小女孩纯美的笑颜;甚至或许,他们心中的悲伤和阴影,永远都不能彻底扫净。但是,他们在最痛苦最艰难的时候,紧紧相拥,深沉而庄严地向彼此许下了最简单、最神圣的誓言:我们一起,好好活着。
  一起,好好活着。
  这样简单的愿望,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呢。不管是在美好中,还是在灾难里,只要和最亲近的人一起,说声“一起,好好活着”,小小的幸福,就不远了。
  这样简单的愿望,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呢。不管是在美好中,还是在灾难里,只要和最亲近的人一起,说声“一起,好好活着”,小小的幸福,就不远了。
  只不过,那时的他们,有小的幸福,还有大的担忧。
  那就是人鱼族的光荣和自由。庄海国幸福,每个人鱼才有幸福。贯光知道的,他不会忘记,他注定了再无法忘记。
  水何又一次遇见渊然,是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是谁的。那个因为水何陷入孤独的男孩,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的周围晃悠,只为了看看这个可爱的身影。水何找到真正的灵魂的朋友后,露出的那些明媚的笑容,光明耀眼。而那个在暗处的男孩子,看见她开心,就也在那里傻傻地笑了。可是,当凝妍事件发生后,他看到水何有时又是独自行动,而且又有些沉重了,不禁想要上前安慰她。
  可是他没有。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只是觉得这次,他不能很好地安慰水何了,或许因为他无法体会水何小小的心里装着的复杂情感吧。
  一天早上,他藏在将军府门附近,期望着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过了不知多久,水何出来了,渊然的右手紧紧攥住了左手。
  这一天水何正要去若仙老师家,所以挺早的就出了门。等她快从渊然的视线里消失了的时候,他忽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因为是去若仙老师家,所以水何很是谨慎,不停地绕弯,或是在无边的水草丛里钻来钻去。渊然很机灵地跟着她,居然没有跟丢。但是由于他有些放松下来越跟越紧越跟越紧,终于,在水何又一次急转弯的时候,她发现了这个鬼鬼祟祟的跟踪者。
  “谁!干嘛跟着我!”水何清亮的声音稚气但严厉地问道。
  渊然尴尬的无言以对:“我……我不是故意的……”
  水何小小的眉皱紧,随即气得笑了:“哪有跟踪别人还‘不是故意的’的啊?”
  “啊不,那……那……我是故意的……”
  “哈哈哈……”水何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心想这个人鱼简直傻到了一种可爱的程度,真是太有喜感了啊。笑了一会儿,她尽全力把笑意忍了回去,故作严肃地直奔主题:“说说吧,我父亲派你来跟着我做什么?”
  “你父亲?不,不是……”渊然吃了一惊,然后连忙试图解释。
  “你父亲?不,不是……”渊然吃了一惊,然后连忙试图解释。
  水何愤愤然地打断了他:“什么不是啊!不是他还有谁呢?你瞒不过我的,笨蛋!”她一边说,一边凑近了他,试图逼问那个她自己捏造出来的阴险计划。
  “是我啊。”对方竟毫不慌张,柔柔地说。水何这才冷静下来,注意到对方那孩子的身躯和稚嫩的嗓音。
  “你是……我想想啊,对了,你是渊然吧!”水何迟疑了一下说。
  “恭喜你答对了,我是渊然。”渊然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又迅速的隐没在那有些傻傻的的微笑里了。
  水何注意到了这个或许渊然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一闪而过的心思,有些歉意地说:“真抱歉啊,都快忘了那年的那个小伙伴。可是今天我有事情要做,我先去了,改天找你玩啊!”
  渊然心中暗喜,也不知这个“改天”是哪天,或是会不会有这么一天。虽然如此,但他依旧很开心,因为水何说,会来找他玩。
  “傻笑什么,闭眼睛数十个数!不许再跟着我了啊!”水何尖着嗓子佯怒地说。
  “好好好,不跟了。”渊然依旧宽容地笑着,缓缓的闭上了眼。
  当他数到十,睁开眼睛,水何已不知所踪。
  尽管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和几乎大半辈子的智慧,经历了不计其数的兜圈子才终于游出这片水草丛,但是他没有丝毫的慌张,只有欣喜和轻松,而这只是因为水何似乎答应了会来找他玩。或许这是命中注定吧,他的喜怒哀乐,都源自那个骄傲的美丽的善良的小姑娘。
  却说水何去了若仙的家,虽说迟了一会儿,但一切就像平常一样。
  “水何来了啊,快进来。”若仙一如既往地带着仿佛不朽的快乐和温暖,让每个遇见她的人鱼觉得舒畅幸福。或许这就是“心若仙”的含义吧,心中承担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可却能够举重若轻,深切地爱着这个世界,默默地包容了这个世界的缺憾,悠然地守护着这个世界的美好。虽然并无奇异的神力,却有着巍然的仙境。
  但是,这样是不是会……会让我以后也变得很傻,变得就知道玩呢……”
  “水何,”若仙亲切地笑了,说道:“别这样想,能交个朋友是件多好的事呢,不是吗?别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小的环境里,你需要了解和你不一样的人,了解他们的生活,了解他们的想法。更何况,他还能够友好地公正地对待你,给你带来快乐呢?至于你担心的那种情况么,既然你能够有这种担心,那我们就应该相信你会控制好自己的。还有就是,不管怎样,你开心就好呢,别想太多。”
  水何看着若仙真诚的眼睛,也微微地,笑了。
  第二天,水何去找渊然玩了,正如她之前答应的那样。
  她出门的时候不算早也不太晚,她睡足了精神很是饱满。经过前一天与若仙的谈话,水何已经准备好了要去和渊然好好相处了。“快乐就好”,若仙老师是这样说的。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却只有若仙这样的智者才能够说出,因为只有她才更简单干脆地指出了生命的本质——追寻真正的快乐。或许等水何长大了,她才可能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这句话文字后面的智慧吧。什么是他们生命里真正的快乐,这些孩子们可能还需要时间才能知道,甚至或许许多人鱼到最后都找不到了吧。这些孩子会见识这个世界,会面临生命里最庄严的选择,最后,在海水的清洗荡涤下,他们会成为他们选择的自己。
  找到渊然并不困难。不出水何的意料,他果然就在那个广场附近的角落里。由于水何常常独自乱逛又天资聪敏,她对庄海国内的各个地方与路径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再加上她对渊然的了解,找到他真的不是难事。
  这一次见到他,他的心情已经大为不同。与之前的隐隐的躲闪和自卑不同,他显得快乐和明媚,唯一没有变的只有对与水何相见的期盼。知道么,他们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的,因为他们在一起真的、真的可以度过美好的时光。
  “我来了,渊然。”水何纯真地笑着,手指抚弄着自己纯白色的细细的发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