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物的战斗
  是夜,一钩弯月当空。月光如水银泻地,照亮时计塔的钟面,时针与分针重合在一起,如一长一短两柄利剑,分明指在八点整。一个人影从时计塔下方走过,即使在夜晚,那头耀眼的金发也是夺目异常。爱德华·冯·罗切斯特公爵结束了与众贵族们的晚宴后,穿过中庭,来到了城堡的深处。
  爱德华依旧穿着那件黑色礼服,高高竖起的衣领在晚风的吹拂中微微偏向一侧。大概是酒喝多了么?明明就是冬夜,却并不怎么觉得冷呢。公爵的嘴唇划出优美的弧线,轻轻哼了一声。“比起那令人窒息的粘稠氛围,我倒更喜欢冷彻的寒冬气息哩。”
  忽然,有一丝丝酒香,顺着冬夜的凛风飘进爱德华的鼻孔里。爱德华稍微加快了行走的速度,皮靴踩踏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嗒嗒声变得急促了一些。
  时计塔的后方连通着一条回廊,若顺着回廊内侧进入则是城堡的军械库。在回廊围成矩形空间内,一张石桌被安置在了中央,上边摆了一瓶不知道年份的酒,但就其香味判断,却是美酒无疑。两侧的石凳上各坐着一名男子,两人正端着玻璃酒杯,交谈着什么。
  其中一人体型魁梧,有着一头蜂蜜色的短发。他双眼深邃,鼻子却有些歪斜,一道蜈蚣般的伤疤从左额蜿蜒至右侧嘴角。与这月下饮酒的气氛不搭调的倒是此人的衣着,他的双手都被铁质的手甲包裹着,身上套了一件纹有火焰雕纹的银色胸甲,两侧的肩甲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相比之下另一人显得随意得多,身披褐色的皮大衣,一头棕色的长发被扎成辫子悬在脑后,只是两鬓间稍显斑白。他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浓密的胡须纠结而下,想来年轻时也是个帅气的人。
  “听见那脚步声了吗?麦克。”身着铠甲的魁梧男子如此说道。
  坐在他正对面的,被称作麦克的人微微点头,道:“嗯,不会错的。一定是罗切斯特公爵,这种富有奇特韵律的脚步声是他独有的。”麦克一手拿起酒瓶,将自己身前的酒杯灌满,又道:“卡洛斯啊……我近来总有一种预感,像这种在晚上一起喝酒闲聊的日子,恐怕不会长了。”
  爱德华踏进回廊,见了眼前景象不由感叹道:“有时候我倒还真羡慕你们两个,这么有情调的事在餐厅里和那些活力无限的贵族们可是做不来的。”
  卡洛斯唰地站起身来,郑重地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公爵阁下就别再调侃我们了,阁下您要处理和应付的事物实在太多,我们是远远及不上的。”麦克也站起行礼,他几乎将头深深埋在胸前,似乎不敢与爱德华的视线相接触。
  爱德华叹了口气,走到麦克身前,淡淡道:“那件事情,就不用再自责了。那并不是你的错,如果让你将此事背负了五年之久,我一定会无比内疚的。”说罢他伸出右手,在麦克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毕竟连玛丽都不在了,更何况一匹马呢?”爱德华淡然说道,但一抹哀伤却浮现在在月光照不到的脸庞上。麦克忽地感到一阵心悸,玛丽·芬迪斯这个名字对于爱德华来说实在意味着太多了。相比于这位女子的逝去,爱德华的坐骑大概也就无关紧要了吧?
  十多年前爱德华骑马杀敌的情形如今仍然深刻的印在麦克的脑海里,那匹骏马与爱德华一起见证了无数次的胜利。但在五年前,它却仿佛要追随玛丽一般,突然死去了。这让负责看管和照顾马匹的麦克悲痛难耐。他心里始终认为自己有愧于爱德华,于是便在这份愧疚感的折磨下度过了漫长的五年。
  “哼……我说怎么最近老是冒出些不好的预感。大概是我自己把自己逼疯了吧。公爵阁下,您对我的过失既往不咎,属下感激不尽!”麦克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微笑着说道,“现在艾尔西斯人已经不敢再对此地有任何非分之想了吧,阁下大概不用再上战场战斗了。”
  见昔日的战友放下包袱,爱德华心中也深感欣慰,接着他却叹息道:“虽说我一直待在帝国的边境处,王都那帮闲得发臭的家伙们倒老爱往我这跑。要和这些人交流倒还真不如再去和艾尔西斯军打一场哩!”
  “说到这个,兰斯洛特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快到庆典了呢。”卡洛斯站在一旁,右手抚摸着自己粗糙的下巴。身上的铠甲在月色下闪闪发亮。
  爱德华将目光投向北边无垠的夜空,道:“大概年前就会回来。这几年来边防的压力小了不少,艾尔西斯现在应该不敢轻易出兵才是。”他又转过头来,以一种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卡洛斯。“卡洛斯,你近来没有荒废锻炼吧?”
  卡洛斯一愣,随即笑道:“哈,阁下你还不知道我就这点爱好吗?我就算穿着这身铠甲绕城堡跑一圈也是脸不红气不喘啊!等兰斯洛特那小子回来,我一定会好好教育教育他做人的道理。”
  “可惜啊,你的人生在地上。他的人生在马上,明明是不同世界的人,却还想着要将自己的人生观套到对方身上。这也许就是一名剑士的信仰吧?”不知何时麦克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酒杯,他凝视着杯中摇晃着的红色液体,调笑道。
  爱德华哈哈大笑,道:“反正你们两个是怎么也打不起来的吧。每次都是你要和兰斯洛特比剑,他就要你上马和他打。结果就是两个人一个不肯上马一个不肯下马,争执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阁下请稍等,我去里边再拿一个酒杯出来。”说完麦克便朝回廊内侧的军械库走去。爱德华本人也难以理解,为什么军械库里会有酒杯这种东西,难道属下和主子是一副德行这话是真的么?
  “小姐现在在干什么呢?”
  “四处溜达吧?”大理石砌成的高耸钟楼上,黑曜石般漆黑冰冷的指针指着九点十五分。在城堡的外头,暮雪城东城区的一家名叫“星夜旅者”的小酒馆中,正上演着令人尴尬的戏码。
  安薇娜和凯文两人此时正站着柜台前和酒馆老板对视着。木制柜台上摆着一枚闪亮的金币和一个亚麻布袋子,袋子的下部被撑得很大,里面似乎放了大量重物。一楼的食客们纷纷都看向柜台,饶有兴趣地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我说凯文,你难道没有一点零钱吗?一个铜币都没?”安薇娜气呼呼地朝凯文看去。
  凯文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从凛风谷里被捡出来的呢……身上怎么会有钱?倒是安薇娜你身上为什么不带些银币啊什么的呢?明明就是这里的常客,难道会不知道菜价吗?”
  “我都说了是忘记了啊!可恶,这袋东西待会你自己背回去吧。我才拿不动呢。”安薇娜鼓着脸正要往大门走去,却听柜台后的中年男子说道:“要不下次来的时候再付钱吧?你们两个小孩子怎么看也拿不动这袋东西啊。”
  凯文听到这话忽然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能拿得起这一袋子货币,但要扛着这种东西走在街上未免也太奇怪了,更别说是走进城堡里了。“是啊,下次准备好十银二十五铜来就行了嘛。”凯文笑道。谁知安薇娜毫不领情,她一口拒绝道:“不行!吃了饭不付钱这事我才不会做呢!”
  凯文无奈地叹了口气,内心默默想着,这该说是小女孩的任性还是公爵小姐的坚持呢……那个大叔也是……坚持要找零钱给我们。反正到头来都是得自己来吃这个苦头吧。
  正在凯文一筹莫展之际,一名独自一人坐在西面一张餐桌上的青年却走向台前来。青年身材匀称,一头深蓝色的中分长发垂至后背,身着一套与发色相配的蓝色猎装。“十银二十五铜对吧?”青年薄薄的嘴唇上下翕动,发出低沉的声音。
  “嗯……是这么多。”凯文怔怔地看着青年,心想难道这个男人要帮自己付钱?真是太好了。
  青年闭上双眼,将手在柜台上一模,凭空排出十枚银币和二十五枚铜币。酒馆老板顿时瞪大了双眼,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快将这一大袋找零收回去吧。钱我已经替他们付清了。”青年说完,拿起金币便朝安薇娜走去。
  安薇娜见青年走来,下意识地将对方的外貌打量了一番,脸颊有些消瘦但不会让人觉得营养不良,双眼狭长,深蓝色的眼眸似乎深不见底。安薇娜感觉眼前这人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加上那凭空变出钱币的手法,更是有些可疑。她说道:“真是感谢你了,请告知姓名,以后定会把钱还你。”
  青年将金币递给安薇娜,然后说道:“我叫莫雷罗斯。钱不用还我,就当是我向你们买一个消息吧。”
  安薇娜和凯文俱是一惊,安薇娜谨慎地问道:“什么消息?”
  “你们可曾见过一头蓝龙从此地飞过,知道他飞行的方向么?”青年的话令凯文浑身一颤,麦格拉斯那仿佛撕裂天际的飞行轨迹划过他的脑海。凯文喃喃道:“凛风谷……如果是那条裹着暴风雪的龙的话,我在凛风谷见过它!”酒馆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很多人都目见了两天前那条飞过暮雪城上空的巨大蓝龙。
  “年轻人,你要找那条龙做什么?”一个男人问道。在他看来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青年微微一笑,答道:“没什么,就是问问而已。”随后他推开酒馆的大门,迎着月光走了出去。安薇娜一皱眉头,也快步跟了出去,随后跟上的是一脸迷惑的凯文。
  一踏出酒馆,冽冽寒风便迎面吹来,安薇娜的秀发随风飞舞。“等等!莫雷罗斯。”安薇娜叫住了往南区走去的蓝发青年。莫雷罗斯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有什么事么?小姑娘。”
  安薇娜紧紧盯着莫雷罗斯的侧脸,问道:“你是个炼金师吗?凭空制造出金属钱币这种事情,应该只有炼金师做的到吧!”
  “并不是凭空造出钱,只是从其他地方挪来了而已。”莫雷罗斯淡然道,“所以我并不是炼金师。而且就算是炼金术,也不可能在没有材料的情况下变出钱来。”青年深邃的眼眸中映出安薇娜娇小的身影,一层淡紫色微光在她身上忽隐忽现。莫雷罗斯轻轻哼了一声,笑道:“再见啦,年轻的小法师!”
  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凯文不由喊道:“那条龙很危险!”莫雷罗斯没有减慢速度,只是高高举起右手做了个手势。微弱的道谢声忽地在凯文耳畔响起,再一看,莫雷罗斯已经消失在远处点缀以阑珊灯火的无尽黑暗中了。
  那家伙脸上是什么表情呢?大概是很随意地在笑着吧。凯文如是想着。
  夜里的寒风肆意地呼啸着,吹得酒馆门前的木制招牌哐哐作响。凯文察觉一阵冷风从领口钻入衣内,不由缩了缩身子。“回去吧,安薇娜。不知道公爵阁下会不会骂人诶?”
  安薇娜却只低头思索着什么,仿佛根本没听见凯文的话。“没有变出钱,只是从其他地方挪来的……挪来的?”就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安薇娜猛地抬起头,涨红了脸,以极快的速度转过身朝城堡的方向走去,又粗着喉咙对凯文喊道:“回去了!以后再来还钱吧!”
  “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凯文歪着脖子,迷茫着张着嘴巴,感到十分奇怪。
  夜色渐浓,暮雪城内的灯光一一熄灭,整座城仿佛睡着了一般。安薇娜和凯文并肩走在通往城堡大门的路上,不知疲倦的夜风调皮地摆弄着两人的衣角和头发,发出呼呼的响声。
  “那些卫兵会让我们进去吧……?”凯文有些没有底气。
  “谁知道呢。”安薇娜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一踏出暮雪城的大门,周围的温度便骤然降了下来。夜幕下重叠交叉的树影仿佛一道围栏,依旧堆积的白雪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在漆黑的阴影上撕开一道豁口。
  凛风谷的构成仿佛一个n字,由于麦格拉斯的影响,n字的中下部是被人划了两刀,平白出现两道深深的沟壑。在那两道沟壑当中,一人伫立在雪堆上凝视着两道大地的伤痕。那人身着一身蓝色猎装,相同颜色的头发在风中轻轻飘荡,正是莫雷罗斯。
  呈现在莫雷罗斯眼中的,是两道散发着刺眼紫光的彩带。那紫色光芒仿佛实质般在沟壑中上下浮动,缓慢地流淌着。
  “该死……这种等级的法力残余会很大程度地改变这里的地理环境,附近的生物还有被魔化的可能。万一被某些法师利用,还能激起奥能风暴,久而久之还能形成法力怨魂,这实在是太乱来了!”莫雷罗斯眉头深皱,喃喃低语道,“我得想个办法消除这些残留下的奥术能量才行。”
  正当莫雷罗斯思索着如何解决麦格拉斯遗留物的影响时,两个豆大个猩红光点在一旁的黑影中倏地乍现,随后又有数对光点一一浮现,在凛风谷一侧的树林中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莫雷罗斯忽然感觉一阵劲风吹过自己后脖,危险的讯息闪电般传达到大脑,身体也紧跟着做出规避反应。他就地一滚,透过激起的雪花,一只体型庞大的雪狼正位于自己先前所处的位置,一双眼睛闪着凶恶的光芒。
  法力残余对周围生物的魔化速度之快令莫雷罗斯大吃一惊。他注意到在那头雪狼身后,又有六匹被魔化的雪狼缓缓爬来。“据推算,自麦格拉斯从这里飞过也才不过是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而已,竟然已经出现了七只被魔化的生物,这个数字还会随时间不断增大。也许出现一支魔兽大军也不是不可能!”
  莫雷罗斯小心翼翼地站起,他身前约一米处有七匹雪狼与他对峙,那气势似乎是认定了眼前的男子就是今晚的夜宵。
  凛冽的寒风呼呼作响,一人七狼就这么相隔一米地对峙着,气氛似乎已经降低到了零点。
  “看来不光是体型和各方面的能力,连恐惧心也被削弱了么……野兽的敏锐感觉应该能察觉到我的气息,它们居然能与我保持这么近的距离而不感到害怕。”莫雷罗斯神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的魔兽,“要用魔法吗?利用此地残留的能量也可以轻易地消灭它们……”正考虑间,一头雪狼忽地长嚎一声,前后腿一蹬地便朝莫雷罗斯飞扑过来。
  “不……还是不用魔法的好,这样会加大善后的难度。”莫雷罗斯写意地抬起右手,舒张五指,掌心正对着魔兽的面门。“如果对付这种下等生物也要使用魔法的话,那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点。”
  就在雪狼的长吻接触到莫雷罗斯的手指之际,一道雪柱如升龙般从地面冲起,狠狠击中雪狼那被洁白毛皮覆盖的下巴。被击中的雪狼在空中翻了个圈,发出呜呜呻吟,但一着地便改为沉沉的低吼,浑身毛发似乎都立了起来。周围六匹雪狼纷纷上前,将莫雷罗斯围了起来。莫雷罗斯脸上露出些许兴奋,他轻轻舔了舔下嘴唇,一个散发着淡淡荧光的雪球漂浮在右手掌心上方。
  “沉睡的水之元素啊……”
  魔兽的低吼声此起彼伏,由于先前的攻击受挫,七匹雪狼更为谨慎地在猎物周围游走,寻找着适当的攻击机会。
  “在此以奥术守护者之名宣告……”
  原先的那匹雪狼次着尖牙,前爪用力地在雪地上刨着,它俯下前身,猩红的双眼紧盯着莫雷罗斯。
  “听从我的命令!”
  一阵凄厉狼嚎响彻夜空,那只雪狼极速扑向莫雷罗斯,大张着的血口中散发着难闻的腥气。莫雷罗斯冷哼一声,手中雪球忽地伸长,尖头对准了身在半空的魔兽。
  须臾之间,一把有冰雪组成的闪亮长枪凭空出现在莫雷罗斯手中,枪头贯穿了雪狼的身体,鲜红的血液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感受到气流的变化,莫雷罗斯以左脚为轴,倏地转了个身。长枪从已死雪狼的体内被抽出,又构成一柄长剑,被莫雷罗斯借转身的惯性向前挥出。由极薄的雪片组成的长剑因莫雷罗斯的魔力约束变得锋利无比,只一击便使得另一匹从背后袭来的雪狼身首异处。血柱从断颈处喷薄而出,却在即将沾上莫雷罗斯身体时变成无数冰锥,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顷刻之间已有两头雪狼被击杀,鲜血汩汩流淌,将土地尽数染红。莫雷罗斯一挥右手,雪剑顿时化为点点白光,下一刻又重组成一把雪白巨斧。掂量着几乎毫无重量的斧子,莫雷罗斯略显兴奋的眼神扫过剩余的五批雪狼,仿佛他才是真正的狩猎者一样,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莫雷罗斯脚步一动,下一刻已来到左手侧一匹雪狼身前。泛着冰冷寒光的巨斧当空斩下,带动的空气将四周的积雪纷纷吹飞。只是此时猎物已有了防备,雪狼本是一种行动敏捷的野兽,被魔化了之后自然更是迅速,在雪斧落下的一瞬间已然向一侧跳开。
  但莫雷罗斯也绝非泛泛之辈,一击不中,手中武器立马发生变化。那斧子忽然变细生长然后化为一根铁鞭,如一根白色光带抽向原来的目标。雪鞭直直击中雪狼的腹部,将它击飞出数米远。雪狼滑行时带起的雪堆仿佛浪潮般高涨,然后将其淹没。
  又是一阵凄厉的狼嚎,剩余的四匹雪狼先是跳向四处,再一齐朝莫雷罗斯死扑去。其中一只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目标的颈部;另一只则伸长了前爪,锐利的狼爪直指胸口;其余两只则是各从左右两侧咬向莫雷罗斯的双臂。一时间风声大作,这场双方角色不停转换的狩猎终于到了最后的阶段。莫雷罗斯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双手掌心向外,交叉于胸前。雪鞭忽地缩回球形,漂浮在莫雷罗斯胸口上方,马上又从中伸出四条触须。触须去势极快,一眨眼已将四匹雪狼紧紧捆住。
  雪狼们在半空中胡乱蹬着四肢,摇头晃尾想要从触须中挣脱开来。但那雪制触须受到魔力的约束,丝毫不逊色于坚固的铁链,受困于其中的猎物只能发出徒劳的呜呜声。
  莫雷罗斯双手插着腰,满意地看着四匹遭罪的魔兽。他缓缓举起右手,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做为触须源泉的雪球有节奏地鼓动了两下,一阵魔力波动便从中传递触须的末端。
  仿佛接受到来自中枢神经的信号一般,缠住雪狼的触手们纷纷收缩,并十分粗暴地上下挥舞。不多久,四只魔兽就作为新的成员迈入了死亡的行列之中,其尸体到破晓时大概就已经被风雪所掩埋了吧。
  “好了,料理完了小杂碎们。是时候来解决麦格拉斯丰富的遗留物了。”莫雷罗斯揉了揉手腕,神色严肃地看着两道深痕中如同河流一般流淌的法力残余。如果在凛风谷的出入口及两个转角处各放置一个魔力吸收装置,然后再在这里绘制一幅将稳定魔力波动的魔法阵,在上面摆放一个魔力引导源就能将这股庞大的魔能导入到四个接收器当中。
  可惜就目前情况来看,是没时间搬来这么多设备了。寻找麦格拉斯迫在眉睫,法力残留的感染力度也是强得惊人,如果再拖延下去,只怕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莫雷罗斯脑中转过数个念头,但都由于客观的原因而无法实施,最终他决定由自己来引导这股能量,尽管这有可能十分危险。
  “这时候如果麦格拉斯在的话就好了……”这位青年人首次露出迷茫的表情,但他马上摇了摇头,换上了一副坚定不移的表情。任凭寒风吹过脸颊,莫雷罗斯尽量地放松自己的身体,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伸出右手,掌心处一颗银色光球如初升旭日般冉冉升起,漂浮到离莫雷罗斯头顶约六七米的地方。光球渐渐被压扁,直到完全看不出厚度,仿佛一张圆形纸片,然后再向四周辐射开来,构成一个巨大的魔法阵。魔法阵在月色下散发着比月光更为冰冷的光芒,以缓慢的速度旋转着。
  那么,开始吧!莫雷罗斯抬头望向盘旋在自己头顶的银色法阵,又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高举双手准备开始引导。
  两侧的残余魔力开始躁动咆哮,如同江河奔流般跌荡起伏。两道由纯粹魔能构成的螺旋线如彩虹般腾空而起,在莫雷罗斯双手掌心处汇聚,再被导入位于天空的魔法阵中。耀眼的光芒包围着莫雷罗斯的身体,他感觉到自己身处在法力漩涡的中心,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磅礴的魔力聚集在魔法阵的中央,形成一个淡紫色的光球,无数游离的魔力流拖着荧紫色的尾巴绕着光球周围旋转。饱灌魔力的法阵愈发闪亮,银白的亮光将周围天际尽数照亮,好像黎明已至。
  但莫雷罗斯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麦格拉斯的魔力显得暴躁无比且充满攻击性,光是要在引导魔力时维持通道的畅通就已经非常麻烦,更何况还得在引导过程中分心束缚着暴乱的魔力流以免破坏引导的轨道。
  事实上此时麦格拉斯残留的魔力还仅仅是停留在一个刚刚睡醒的状态而已。
  数滴汗水从脸颊滚落,又马上被巨大的魔法能量蒸发干净。莫雷罗斯越发觉得吃力起来,明明才过了几分钟却像是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一般。“可恶……快,快要不行了吗……”眼皮好像挂了铅块一样变得沉重无比,对身体的感觉也显得非常迟钝,双手似乎已经麻木了,莫雷罗斯凭借意志勉强支撑着自己不沦陷在这狂暴的法力漩涡中,但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却令他彻底绝望。
  竟有两股魔力流从旁分流出来,对引导者发动攻击!法力残留的活性经过莫雷罗斯的刺激已经被完全调动了起来,现在的两条魔能源就像是一头誓死捍卫自己领土的猛兽一样。
  “唔……!”对于奥术的敏锐感觉使莫雷罗斯及时了解到自己的处境,他猛然大睁双眼,一个散发着淡淡白光的护盾凭空出现,将其包裹在内。但麦格拉斯的魔力一触及莫雷罗斯的护盾,便像是饿虎入了羊群,开始疯狂地侵蚀起构成护盾的魔力来。
  只一瞬间,莫雷罗斯便失去了意识。同样是一瞬间,他的意识又恢复了过来。但眼前的风景并非绚烂夺目的魔力风暴,而是一片祥和的翠绿色。远处碧绿青翠的山峦层层叠叠,好像绵延至世界的尽头;潺潺的溪水倒映着翡翠色的天空,悠悠地向远方流去;脚底下是无边无际的青草,细细感受,似乎能察觉到这些幼小生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