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支
  三皇子府当民议政的事情,闹到了月上中天,还一直有人往这边来。
  六部官员原先还有些羞于启齿,可见户部的胡尚书将底都兜了出来,也都没什么要脸的了。
  等户部将近五年的帐目报完,府外围着的民众核对着帐,纷纷不信。
  那个老儒生看着录好的帐目,沉声道:“大华坐拥江山,九州六十四府,怎么国库税收这么少?”
  “是士族,士不上税,世家又垄断了矿脉和商路,国之无收。”一个寒门子弟上前,将一份厚厚的账本,朝旁边的禁卫一递:“学生萦阳伦文礼,曾在萦阳郑氏当帐房,有萦阳郑氏近三年的收入帐目,郑氏富比整个大华。”
  那禁卫听说是萦阳郑氏的人,忙将他带到一边,去禀告了程昭。
  “让他上前来念!”姬瑾听着有这样一个人,就知道为什么来得这么巧了,朝程昭挥手道:“让我们听听萦阳郑氏,一年收入库银多少。”
  伦文礼在众人注视下,将账本打开,一笔笔的念着。
  每念一笔,外面的民众都惊哗一声。
  都说萦阳郑氏几百年经营,是大华第一世家,这哪是世家啊。
  人家说富可敌国,郑氏这是富得不知道比国强了多少。
  一年入库的银两,比国库的多了近一倍,据说还有匈奴和西凉的。
  伦文礼越念,民众的怒意就越明显。
  等他念完,府外的民众已然站不住了。
  伦文礼却朝姬瑾道:“学生还有萦阳郑氏所有的田产,地契,商铺的明细。”
  众人又让他念,姬瑾却扭头看着半开的府门,忙起身迎了上去:“吵到你了?”
  楼画语最近睡得沉,但府外的人越聚越多,伦文礼念郑氏帐目的时候,每一笔都惊人,哗然之声一声比一声高,她自然听到了。
  这会府外已然点了灯,亮如白昼,还有外城的民众朝这边聚。
  整个京都的人,好像无论男女都聚到了这里,听得懂的义愤填膺,听不懂的问了两句后,也怒不可揭。
  “我让人做了些面饼子,先分下去吧。”楼画语是知道国库情况的,姬瑾这两年的用度,都是从钱氏商号和自己那里调度的,人家还写了投靠文书卖身,可见一介皇子有多可怜。
  外面钱通仁已然将热腾腾的馒头,面饼子之类的拿过来分了,不要钱,就是凑个热闹。
  大家也不再计较什么,席地而坐,啃着馒头,让伦文礼继续念。
  姬瑾拉着楼画语坐在椅子上:“你先回去歇息,这里人多,气息乱,一惊一乍,别吓着孩子 。”
  站在他们身后的乔彦杰和颜铁明倒也还好,程昭却挑了挑眉,这殿下说得好像这“一惊一乍”的事情,不是他搞出来的一样。
  可听到后面一句,又是一惊。
  有孩子了……
  他低头看了看楼画语的衣服,但目光刚下垂,就听到姬瑾低咳了一声,忙正色,朝楼画语拱了拱手,站在一边去了。
  等伦文礼念完郑氏的田产,下面有人拿算盘,有人拿堪舆图,对比着疆域。
  可算来算去,也算不出郑氏之财到底如何而来。
  楼画语朝桃夭招了招手:“你算吧。”
  桃夭近两年一直在京都管理帐目和铺子,算帐又是楼画语和钱氏手把手交出来的,立马拿过一把算盘,哗哗两下。
  盘珠之声震得下面算不清楚的民众一愣,纷纷抬头,看着桃夭。
  “各位听我来算。”桃夭声音清脆,拿着算盘拨了拨:“一笔笔的来。”
  民众看着坐在原先姬瑾位置的楼画语,一身蟒腾凤舞的夷服,三皇子站在她身后, 半靠在她椅背上,似乎在问她什么话。
  瞬间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了,可桃夭已然五指翻飞,一笔笔的开始算。
  民众的注意力复又被吸了过去,这会也没人计较楼画语做什么了,他们关心的是大华这么宽广的疆域,为什么国库一年的库银,还不如一个萦阳郑氏多。
  桃夭一笔笔算着,每算一笔用清脆的嗓音报一笔,民众看着她翻飞的手指,有不信的核对一遍,却发现没有错,纷纷佩服。
  等桃夭算完郑氏的大笔库银,复又道:“大家有兴趣可以听听三皇子府的帐目。”
  桃夭此言一出,颜铁明脸就白了,转眼看着姬瑾,却见他好像没听到,正和楼画语说着什么。
  民众这会倒来了兴趣,三皇子一边招兵买马,一边还能在南疆开荒,一边还能养着叶家军,定然私产不少。
  可等桃夭念着三皇子府的帐目时,下面就一片哗然:“怎么只有支出,没有收入啊?”
  桃夭却并没有理会,而是等将近两年的大笔帐目念完后,这才道:“因为三皇子府没有收入啊,三殿下用的这些钱,都是从钱氏商号,和我家夷王的私库里拨出来的,包括……”
  她扭头看了一眼姬瑾,见姬瑾挥手,这才道:“包括安抚东荒胡人,近几年叶家军的开支。还有漠北军饷,全部都是钱氏商号和我家娘子在支持。”
  国库有多少钱,在胡尚书报帐的时候,就已经一清二楚了,光是支撑西凉的军资,国库就已然空虚了。
  尤其是这一年,郑氏不再往国库偷偷补贴,永顺帝没有露出败绩,已然十分不容易了。
  府外的民众这会也说不出话来,看着稳坐着,却让姬瑾站着的楼画语,想骂吧,可手里还握着钱氏商号发下的馒头,只得愤恨的重重咬上一口。
  “兵部侍郎宣读战报。”姬瑾一边问楼画语,院子有没有哪里要改的,一边朝丁绍挥手。
  丁绍一声长嗓子拉下去,民众又忙从银粮的事情上转移了出来,现在最最要紧的就是战事了啊。
  兵部侍郎却满头冷 汗,为什么人家户部出列的尚书,他一个右侍郎就要承受这么多?
  明明兵部尚书是安国公,这种事情不是该安国公来做的吗?
  但安国公领兵于西凉,对抗蛮族,明显不能来。
  可见民众都如同虎一样的看着他,想着战报,只得颤抖着腿上前。
  府外,还不时有人急急赶来,问前头的人,议政议了什么,现在又在议什么。
  “刚才报了国库的收支和郑氏、三皇子府的帐目,你来迟了,那帐啊……”前面的人一脸震撼。
  后面来的人,脸懊悔,然后认真的听着兵部侍郎读战报。
  “你这样吓他们好吗?”楼画语看着桃夭汇总的帐目,看着姬瑾道:“听说承恩侯请旨削爵了?”
  这是为她铺路吗?
  “五娘听着就好了,我会让他们服服贴贴的自愿请旨,让你登基为帝。”姬瑾将手摁在楼画语肩膀上,沉笑道:“这是我答应五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