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0)
  哦
  沈延又用手指绕着他的长发,不知不觉已经靠近他的发带,略微一扯便将发带扯了下来。
  江闻岸稍稍偏头,柔软的头发已经铺散下来。
  你做什么?
  先生这样也好看。他继续把玩着发丝,略带着阴阳怪气道:可不能让旁人看去了。
  江闻岸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他问:先生方才在外边可有遇到什么人?
  江闻岸没有多想,提起了邢淮,顺便三言两语把上次和这次碰见他发生的事情一并说了。
  沈延神色并无变化,似乎还有些满意,只是唇角微微勾起。
  先生乖,离他远点。以后遇上什么奇怪的人也要像今日一样告诉我,不许瞒着。
  哦。
  江闻岸心下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是哪里有问题,因而只是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他跟着沈延回到承华殿,正为着明日去参加梁子卿和索亚的成亲礼挑选服侍。
  沈延准备了许多衣裳供他挑选。
  这些衣裳精美绝伦,针脚细密,又都是完全符合江闻岸的尺寸的,不像是赶制出来的,江闻岸摸着有些疑问:这么多衣裳,全都是这几日做出来的吗?
  不是。沈延原本还有些扭捏,被他质问的眼神逼迫着才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这些衣裳是他在宫外的时候就开始让人做的了,就是预备着成亲那日让先生挑选喜欢的。
  江闻岸沉默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我早说不告诉先生,先生还偏要好奇。他说着从背后抱住江闻岸,亲亲他的耳朵,可不许再哭了,否则我便是该死了。
  胡说什么?江闻岸捏了捏他的手,硬生生将那一丝哽咽给憋了回去。
  我才没有哭。
  好。沈延抱着人就不打算放手了,黏在他身后跟着挑选衣裳,恰好见到江闻岸拿起了一身红色的衣裳。
  他漫不经心道:这身好,红色喜庆。
  江闻岸拿着看了一会儿,又伸手触碰下上头用金丝一针一线绣上去的海棠花纹,最终还是放下,另外选择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
  会不会太素了点儿?
  不会,成亲的是他们,我们穿得那么艳丽做什么?他说着从沈延怀里退了出来,走到高柜旁打开中间的一层。
  那是沈延放常服的地方。
  我们低调些就好找到了。
  他取出一身天青色的常服来,放到沈延跟前比对了一下。
  才刚选定衣裳,便听得有人敲门。
  接着数十个宫女进来,手上一应捧着浅托盘,托盘之上放着或是放着小匣子,或是放着精致的发髻、头冠与各色的发带。
  全都停在了江闻岸面前,宫女们一一打开木匣子,才发现里头全是精美的簪子,有木制的、玉制的,还有金簪子银簪子,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江闻岸:
  早前邢淮才刚想送他簪子,晚间延延便准备了这么多束发之物供他挑选。
  他怀疑延延知道了什么。
  但他没有证据,因而也不拆穿,倒认真地仔仔细细挑选起来。
  发髻与头冠都很精致,上头大多镶珠嵌玉,好看是好看,但未必适合明日佩戴。
  至于簪子江闻岸看都没看,有意避开。
  沈延亦步亦趋,见他快速略过簪子最终停在各色的发带面前,挑眉道:先生看不上那些簪子么?
  嗯。江闻岸应了一声,挑出两条发带来。
  天青色的和月白色的。
  给。
  天青色,沈延衣裳的颜色,他留下了。
  又把自己明日预备穿的月白色给了沈延。
  延延幼稚,那就陪着他一起幼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生终于可以出宫啦~\(≧▽≦)/~
  第84章
  江闻岸心里想着要低调,殊不知两个容貌优越的人站在一起便已十分引人注目,更别说在他身旁的人是当今圣上。
  梁子卿是沈延的师长,索亚是加原郡主,于情于理他都该来。
  再看到眼前这两人身上所着的衣裳以及明显是相互交换的发带,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目光都时不时暗戳戳地落在他们身上。
  今日师长与郡主成亲,大家都别拘束。
  梁子卿的好友多为军中人,都是性子豪爽的汉子,一听皇上这话便放开了吃吃喝喝,又恢复方才的豪放热闹。
  梁子卿无父无母,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只带着索亚来见过皇上便忙着去招呼客人了。
  沈延和江闻岸刚刚坐下,便见索亚的兄长赞亚和几位气度非凡的公子迎面而来。
  参见皇上。
  沈延才刚颔首,便见一人从后头窜了出来。
  美人!
  是蓝临笙。
  见了江闻岸,他越过面前几个人先一步来到他面前,十分自觉地在他身边落座。
  他十分兴奋,美人,你今日这般也很美!
  谢谢。江闻岸一笑,见他今日光鲜亮丽,亦回道:你也很好看。
  他们这边寒暄着,忽而又听到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好久不见啊,小美人。
  江闻岸偏头一看,只见一个蓝衣翩跹的男子,他衣裳之上的纹理很是奇怪,乍一看像是蛇的鳞片。
  而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是邢淮。
  邢淮正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江闻岸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穿着蓝色衣裳的少年应当就是蓝临笙的哥哥蓝临萧。
  目光一凝,江闻岸微微睁大眼睛,竟看见一条蓝色的小蛇从他的衣领里爬了上来,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没待他开口,身旁的蓝临笙已经不满地叫出来了:哥!你又在这里吓人了。
  江闻岸没由来地觉得他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见过似的。
  蓝临箫手指伸向脖子,便见蓝色小蛇吐出信子碰了碰他的手指,慢慢悠悠地缠上他的手指,顺着手背钻入袖子里,彻底看不见了。
  他拍了拍袖子,似笑非笑道:不好意思,花花喜欢热闹,所以出来看看。
  赞亚世子再次向沈延行了礼,几人才坐下。
  蓝临箫招呼着邢淮一起坐,不知为何,忽而看向沈延,勾唇一笑:陛下不介意吧。
  沈延看了先生一眼,略一颔首。
  待邢淮坐下,蓝临箫又与江闻岸搭话:小美人不记得我了?真是叫我伤心呀~
  他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触及沈延越来越不友好的眼神,悻悻一笑。
  江闻岸一开始并没有想起来,后来见着沈延不住跟他挤眉弄眼,突然记起来似乎曾在北疆见过他,当时延延被蛇咬了,追着他来的人正是一个穿着蓝衣的男子。
  如今想起来,那人模糊的面容竟和蓝临箫的脸渐渐重合。
  看着他们两眉来眼去,以及明显属于熟人之间的对话,再想起蓝临笙叫沈延皇帝哥哥,可想而知他们先前绝非陌生人,蓝临箫又怎么会放蛇咬他呢?
  江闻岸:
  感觉自己被耍了。
  看着先生脸色有变,沈延便知道他是想起来了,不由得怨怼地瞪蓝临箫,后者只是扭头喝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杯酒下肚,蓝临萧诶了一声,从身旁邢淮的袖子里抽出一根簪子来。
  邢淮一惊,伸手去抢却被躲过。
  蓝临萧已经打趣起来了:这两日就见他拿着这簪子看了又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小美人落下的呢?
  江闻岸愣了一下,看着那支檀木簪子。
  沈延突然伸手过来,五指在桌子底下交错穿插着握住他的手。
  说起来这簪子倒很衬江先生,江先生觉得呢?
  手指猝然被夹紧,江闻岸咳了一声,将手抽离出来。
  不太适合我。
  沈延指尖摩挲了两下,伸手想去拉他,却被躲过。
  江闻岸没理他,直接站了起来,我有点醉了,想出去吹吹风,失陪。
  沈延也跟着站起来,倒没有第一时间追出去,只是冷哼了一声:可惜先生眼下不喜欢用簪子。
  他不喜欢我喜欢呀!蓝临笙抢过蓝临箫手中的木簪子,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又期待地看向邢淮,邢哥哥,是送给我的吗?
  邢淮没有回答。
  啧。蓝临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弟弟摇头,夺回簪子交还给邢淮。
  有些东西不可强求。
  邢淮仰头喝下一杯酒。
  什么不可强求,如果我偏要呢?
  你还小,没见过世面,外面什么样的簪子没有?想要多少大哥都给你买,不要只看着眼前的。
  好呀好呀,那大哥一定要说到做到。
  说了这么多蓝临笙还只以为他在说簪子一事,无奈,蓝临箫只能摇头叹息。
  另一边,沈延很快就追上江闻岸了,远离喧闹的人群,沈延当即抱住他,坦白了一切。
  先生别生气,我都说。我没有骗你,当日我确实被岚族的灵蛇咬了,也不知道追着过来的人是蓝临笙,后来听先生说拿到尘罂了才知道
  江闻岸静静地听着他说话,目光如同秋夜的风,凉凉地划过他的脸。
  沈延不敢瞒着,一股脑儿全说了。
  说他其实事先找蓝临箫拿到解药了。
  江闻岸的脸涨红:那你还
  可是先生忘记自己说了什么么?沈延抱着他,颇有些咬牙切齿,尘罂的解药要发作了才能吃,我一直带在身上。可是那日先生送我生辰礼,还说什么日后要我娶妻,我很生气。
  那时正好发作了,先生又十分狠心,说要帮别人帮我解决。
  这些话确实是他说出来的,江闻岸无法反驳,但这不代表他会轻易放过延延。
  那你就不顾自己的身体,有解药都不吃了么?
  吃了沈延有些委屈,若是没吃,只是那样对先生还远远不够
  可是我想亲近先生思及此,沈延心中又有几分甜蜜,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低声呢喃:况且先生那时不也想要了吗?我我还帮先生了
  实在是一言难尽,江闻岸没有告诉他那是因为他也喝了尘罂。
  从前听朋友说追女孩时耍点小心机假装和女孩子各种偶遇,那时他还觉得是幼稚的小把戏,没想到在延延身上栽了。
  还到如今才发现。
  不过沈延的段位实在比那些只会制造偶遇的人高。
  江闻岸倒不觉得他这样的小心机讨厌。
  我都告诉先生了,先生可不许再生气了。不对沈延自说自话:先生如何生气,只管骂我咬我,只是不准收别人的什么簪子。
  江闻岸:
  他本来也不是为着这事儿与他生气才跑出来的,也不想待在里面被人当成调侃的对象,实在尴尬,才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
  他本想说原谅他了,可目光却突然捕捉到一个人。
  晚风吹过湖水,飘来阵阵荷香,江闻岸朝湖心望去,发展中央亭子里坐着一个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梁子慈。
  他打发沈延回去宴席上,独自一人稍稍地靠近亭子。
  自从朱如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梁子慈,直到梁子慈被沈延抓进宫里再放出来。
  那之后江闻岸一直在宫中,也没能见他一面。
  如今一见才知他消瘦了许多,圆润的脸彻底塌了下去,从前没有棱角的下巴此刻也多了冷硬的线条,上头胡子拉碴,整个人呈现一种邋遢又极度疲惫的状态。
  今日是他堂哥的成亲之日,他却一个人远离喧嚣在这儿喝酒。
  你来了?见到江闻岸,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只多翻了一个杯子过来,自顾自往里头倒酒,陪我喝一杯吧。
  江闻岸没有多说,坐在他身边陪他干了一杯又一杯。
  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他说打算出远门做点小生意,再也不想回到燕京了。
  他说从此不会再有另一个人,也不娶妻生子耽误人。
  他说想要隐姓埋名,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江闻岸耐心地听他诉说,也跟着他喝下一杯又一杯代表忧愁的酒。
  对不起。
  什么?江闻岸这次真的有点醉了,双目迷蒙地看着他。
  其实我早就发现他在暗中联系太子那边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我也没有早点提醒你。如果不是他,你和沈延或许不会分开
  江闻岸此刻脑子转得有点慢。
  你们和好了么?
  和好?江闻岸愣了一下,重重点头:嗯!
  那就好。
  梁子慈彻底醉了,又或许没有,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捧着酒坛子歪歪扭扭地走着。
  江闻岸也有点头疼,想站起来扶他,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醉醺醺的梁子慈推了他一下,踉踉跄跄下了亭子离开。
  江闻岸趴在冰凉的石桌上,月光斜斜照进来,打在他脸上,脸颊贴了贴桌面,他企图让脸上的滚烫散去一点。
  迷迷糊糊中,有人将他扶了起来,温热的手心触碰他的脸。
  江闻岸眨了眨眼睛,努力看清眼前的人,却只能看到一个虚影。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脸,江闻岸脑子迟钝,但还能认得出来,你是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