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仪
  次日凌晨四点多钟。段月潼收拾好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江云狄已经等在正厅里了,手边放着一份未动的早餐,几片面包和一个煮鸡蛋,还有一杯牛奶。
  段月潼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在餐桌前坐下。自觉地拽过早餐开始小口吞咽。江云狄点上一支烟,薄雾袅袅升起,段月潼停下咀嚼的动作,掩住口轻咳两声。江云狄皱一皱眉头,不动声色的掐灭刚刚点燃的烟,不一会儿,段月潼咳嗽的声听不到了。
  “怎么不喝牛奶?挑食?”江云狄冷凝的声线传到段月潼的耳朵里。
  “不是”段月潼摇摇头。“吃素时间久了,刚回来的时候,饭里有荤腥味都咽不下去。现在勉强可以吃一点腥味不浓的荤菜了,但是牛奶喝了会不舒服。”
  “嗯”江云狄淡淡点头,表示听到了。
  “我吃好了,走吧!”段月潼起身,到花房里拿起一个蔑刀,用布缠好装进一只布袋子里,和江云狄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因为提前说好了要爬山,江云狄特地换了一身轻便的登山服。颀长的身形如同被雕刻过一般,曲线完美精致。段月潼看了一眼江云狄的打扮,嘴角牵起一个笑,很快便漾开了。
  “很好笑?”江云狄被段月潼笑得莫名的有些局促。
  “并没有”段月潼笑着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设计这种衣服的人还挺聪明的。”
  “怎么说?”江云狄想来惜字如金。
  “你难道不明白?”段月潼莞尔。
  江云狄的这一身,意大利高定的fila私人运动服。还是上个月一次合作当中,资方作为伴手礼送给江云狄的。从设计到布料应用无不投其所好,江云狄吃不准段月潼到底是不是看透了这一点。
  “挺会投其所好的!”段月潼仍是莞尔。江云狄心里一颤,妮子眼光真叫毒啊。
  凌晨四点多钟的洛城,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段月潼背着一个布包,连蹦带跳的走在前面。到达南山竹林的时候,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
  晨雾中的山林,空濛而充满了灵气。久居城市的江云狄身心顿时放松下来,狠狠地吸了一口早晨的新鲜空气。空气潮润,段月潼在晨雾里跳上一截长满青苔的枯木。身影愈发娇俏。
  “你会爬树吗?”段月潼笑着问。
  “不会”江云狄老老实实回答,在江家的家教里,男孩子虽然要文武并重,但是从来不会有人教他们去爬树,更不会有机会去爬树。
  段月潼转身,拽着两根青藤爬,身影轻快的爬山一个野生的橘子树上。摘下几颗野果装在口袋里。树下的江云狄看的心惊肉跳又不敢打扰她。
  很快段月潼拿着几颗鲜艳欲滴的橘子递到江云狄的手里。江云狄还没缓过神来,待到反应过来一把掐住段月潼的肩胛骨正准备吼,段月潼噗嗤一声笑出来。
  “放心吧,我腰上缠的这个是金刚藤,很结实的。”随即捡起掉在地上的橘子扒开一个,取出一瓣来塞进江云狄的嘴里。
  江云狄的怒气已经消了一半,唇齿一碰,蜜糖般的汁液溢满口腔。他一把拿过段月潼手里剩下的半个橘子,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这是糖?”江云狄惊讶的问。
  “橘子”段月潼莞尔。“长在树梢上,有一些年头了,因为这里终年有雾气所以胶化了,吃起来跟橡皮糖似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江云狄剥开一个橘子,一瓣一瓣的吃起来,清澈醉人的甜。
  段月潼笑而不答。未几,山林间响起几声鸟语,草木的清香味溢满鼻腔。
  “你知道,那首著名的古琴曲《凤翔千仞》吗?”段月潼忽然开口。
  “嗯,知道。”江云狄淡淡回答。
  “给你耍个把戏。”段月潼神秘一笑,随即摘下一片竹叶,夹在两片嘴唇之间,两声轻缓的哨声响起来。音落,两声鸟鸣声响起。随即段月潼吹出几个音符,不同的鸟鸣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很快,江云狄至少听到了不下十种鸟鸣叫的声音。
  段月潼唇齿间清越的声音引领着鸟鸣高低起伏,接着他们便落入一个回旋起伏的鸟阵里,树枝上,地上站满了各种各样的鸟儿。
  江云狄惊愕的张大嘴吧,发不出声音来,约十来分钟以后,段月潼收尾的哨声落下,鸟儿们煽动者翅膀各自归巢。江云狄愣在足足有半个小时才缓过神来。
  “你怎么做到的?”江云狄不可思议的问。
  “音频”段月潼莞尔一笑。“跟声呐差不多一个原理。”说完段月潼在江云狄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掐我做什么?”江云狄一声闷哼。
  “你醒醒”。段月潼一切齿,“都说了是把戏的。”
  “你怎么做到的?”江云狄回回神。
  “三年前,在山里面遇上一个鸟王。他教我的”段月潼淡淡的说。
  “鸟王?”江云狄第一次听说。
  “他住的偏僻,出了门不懂交通规则,被撞了肇事者跑了。还好伤的不重,让我遇上了。后来他说教我一个绝技,本来想教我《凤翔千仞》的,我学不会就教了我一些引鸟的哨声。”段月潼一脸轻松的说。
  “你现在还觉得我砍竹子很辛苦吗?”段月潼歪着头问江云狄。
  “你每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和鸟玩儿的?”江云狄有些失笑。
  “当然不是了,这南山也不算多偏僻,万一被人看见了还不得吓死?更甚至把我当怪物给活捉了呢。”段月潼解释。
  “那你就不怕把我吓死?或者我把你当怪物?”江云狄反问。
  “我在你眼里,本来就是怪物。再说我也吓不死你”段月潼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在你眼里是怪物?”江云狄的语气瞬间低沉。
  “因为在你的社会规范和世俗法则里,我都可以说是个另类。不是吗?”段月潼笑着反问。
  “是。你和我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江云狄逼着段月潼倒退,直到段月潼靠在一棵树上再也走不动为止。“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到你,但是又一个人躲来这山林里不愿跟人交谈;什么事情,只要你愿意多看两眼,就逃不出你的眼睛,却那么不耐烦,懒得为自己多一句嘴;看似勇敢无畏,实则内心患得患失,抓不住的宁可丢掉。”
  段月潼的心灵堤坝如遭雷击一般,轰然坍塌。所有的心事全被说中,甚是她自己内心里不愿意去面对的那些计较和脆弱。她扑闪着一双大眼,怔怔的望着江云狄。
  “段月潼”江云狄喉结一滚,语气温柔了起来。“你为我做这些我很开心,可我也希望你能到我的世界里来看一看。”江云狄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这里,已经为你痛了好几回了。”
  就在江云狄的吻落下来的时候,段月潼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强迫自己转了头。
  “江云狄”段月潼淡淡开口。“我已经没有勇气,为了谁而穿过俗世的喧嚣纷扰了。”
  “那么我呢?”江云狄喉咙里滚出几个字。
  “我连宋风雅都不想她再记得我,你说呢?”段月潼给不出那个叫江云狄瞬间死心的回答,她说不出口。
  江云狄摆正段月潼的脸,狂风骤雨般的吻落下来。他把她箍在怀里霸道地撬开她的唇齿,吮吸她口腔里那稀薄的空气和湿润酸甜的味道。
  “段月潼,这辈子你迟早是我江云狄的人。我看你有几个本事走出我江云狄的视线?”语毕他牵起她的手,走出竹林。段月潼甩了几次,江云狄却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段月潼挣扎,她索性将她扛在肩上。她扭动捶打着江云狄的后背,他却像没反应似的只顾往前走。
  段月潼哇的一声哭出来。“江云狄,我求你了你放我下来”。许多年了,数次面对吴家的追杀都没说一句软话的段月潼,此刻真的是慌了。
  “你只顾着你自己心里的想法,你可知道我有多少无奈?我也想顺着自己的内心坦坦荡汤的活着,可是我段月潼身上流着吴家一身脏血啊。我只要想想就觉得让自己齿寒,你明白吗?”最后段月潼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句话。
  这是段月潼医生也没能迈过去的坎儿。所以,她陷在仇恨和血脉两难的选择里不能自拔,她既恨自己不能为妈妈和弟弟报仇重振安家,也恨自己在血缘面前的懦弱和无能。
  要想和江云狄在一起,就要摆平吴家。要摆平吴家,就得亲手灭了吴家,她是下不去那个手。不然七年前,这个血仇早就报了。就在她拿着吴家的罪证即将进入法院大门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如果真的下了手她从此就再也没有爸爸了。
  尽管吴文雄愚孝,听信吴冯氏的谗言致使安落英和吴世佳死于非命。但是到底是给了她生命的人,也曾陪着她走过了十七年的人生啊。
  “那你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江云狄掐着段月潼的肩胛骨,怒从中来。“我江云狄拼了命的为你去做,总算可以了吧?”
  “啪”段月潼一巴掌拍在江云狄脸上。“所以说,我是个只能叫人为了我去拼命的灾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