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
  山门外,兰九天被兰岳拽着胳膊在田埂上疾走,两侧金黄花叶不时跳出来挡路,有的花朵直扑在脸上,对这些可爱的小花儿,兰九天也不好施展,只得不停侧身扭脸的避开。
  忽,身后有暗影浮动,欺身左右,兰九天倏忽回头,烨焱正拂动袍袖,挡开四处乱窜的枝条,为她辟出一条路。
  “谢谢。”兰九天感激一笑。
  “不,不用……”,烨焱双睫猛眨,不好意思看她,眼神只俯视埂旁。
  看着前方如牛猛蹿的钢铁直男大哥,兰九天再次摇头,怎么就不能跟人家烨焱学学?话说这烨焱长相英俊无双,周身气度不凡,莫非也是哪个候门大家中离家出走的子弟?
  想到此,她再次出言喊住前方的大哥,“大哥,你还没告诉我,好好的,为什么这般打扮出现在田里?”
  兰岳剎住脚步回头瞪她一眼,“怎么,我这身打扮怎么了?农人是最可敬的人!没有农人种粮食织布,你吃什么,穿什么?!我就是要当个农人!不回那劳什子什么候府!”
  “所以,”兰九天说道:“大哥在连青寺给他们种田?”
  兰岳皱着眉,梗着脖子道:“让你猜对了!别瞧不起我们农人……”
  “大哥,我只想问你,”兰九天神色忽而严肃起来。
  烨焱停在她侧身后,垂眸静静地听着,兰九天继续说:“我想问,农人们也都不顾家中老小,只流连田地,无顾亲情么?”
  “我,我,我……”,兰岳一下被噎住,但他不服气,攥拳空空一挥道:“我那是为了更多人能顾得了家,能得亲情,就我们家,还论什么亲什么情?!你是不知我和烨焱做的事,知道了,你也得理解你大哥!”
  兰九天沉吟一瞬,说道:“小妹的确不知大哥所作所为,不过,大哥今日为小妹暴跳出头,实在是兄长风范,大护手足,亲情血浓于水,妹感念于心,可,母亲呢?大哥为母亲考虑过么?还有那位大嫂,她和母亲常随左右,是不是合适?”
  “别说了!”兰岳粗暴地打断她,“反正我是不会见她们的!我把你送到门口,你进去吧!”
  兰岳闷头气哼哼爬上高坡,又惦记兰九天爬不上来,一伸手把她往上猛提,兰九天猛一个趔趄,撞到兰岳臂膀才停下来。
  “呔,大胆的泼才,敢动我的女人!来人,把他给我拿下!”忽一道寡淡的嗓子凭空吼来。
  兰九天皱眉淡淡看来,锦衣华服不染尘泥的旦王,于前方婷婷玉立,正指挥手下朝兰岳扑来。
  你的女人?!兰九天唇角冷冷勾起,袍袖一挥正欲挡住来袭之敌。
  身后的烨焱已闪身挡在前面,沉喝一声:“我来!”
  恰此时,远远见君氏着急忙火地跑过来,边跑边厉声哭喊:“九儿,快回来,到娘身边来!哪个天杀的,竟敢招惹我九儿!”身后还跟着唐老太和崔氏姑侄。
  兰九天迅速收了身形,让在一旁,转目朝烨焱看去,他正同旦王的人交手,此次没有像处理奸僧那般顺利。
  她走到被烨焱护在身后的兰岳身旁,拉起他,退开武力范围。烨焱再无顾忌,全力施展,已占上风。
  崔青自唐老太身后露出脑袋,阴沉地往混战的人看去。
  好么,兰九天身边竟有两个相好!不要脸!
  喲,这玄袍男人的功夫这么好,难怪兰九天能逃脱的了。这小贱人什么时候招惹了两个男人?好叫旦王看看!哈哈——
  旦王阴沉着脸盯住兰九天,好啊,本王站这大半天,她竟看都没看,还去顾她“奸夫”!王者的自尊心呢?!哇哇大喊出声:“反了,反了,兰九天,你给我过来!”
  谁知,站在兰九天身旁的“奸夫”突然掉头就跑。
  兰九天跟在后面追过去,全然没理会旦王。
  君氏尖叫着追了过去。
  “你看看,你看看,她就是这样对本王的!往日她搞那许多事,不过是虚情假意!”旦王气极,同身旁的布衣男人“诉苦”。
  布衣男人便是旦王的长史,吴登,他凑近旦王低声道:“王爷,兰春月和崔氏马上过来,咱们还是收敛下。”
  旦王往后瞥一眼说道,“来就来吧,为何本王要收敛?!兰九天,本王势在必得!”
  “是,王爷,您听卑职说,”吴登再次压低声音道:“崔氏给的血珊瑚是空心的,每个枝桠里,都塞满了百两银票……”
  三角眼瞬时瞪大,诉苦声顿止,身形端直,表情恢复高高在上,“不错,本王该收敛着点……”
  崔青同兰春月扶着唐老太赶过来了,吴登悄悄退下,立于旦王身后,只拿眼牢牢盯着烨焱。
  “老身拜见王爷。”唐老太躬身施礼。
  “嗯,”旦王背着手,威严地说:“昭昌候府乃世家大户,子女言行当为世人典范,本王今日特意匀出空闲过来,你们就让本王见到这样的场景?”说着,朝远处追逐“奸夫”的兰九天甩甩袖子。
  唐老太黑着脸再躬身施礼,“王爷稍安勿躁,老身一定给王爷一个交代。”
  “嗯,交代不交代的,都是你候府的脸面,依本王看来,贵府的春月小姐,温文娴雅,当为女子典范……”旦王含笑看着兰春月。
  唐老太一顿,王爷这是何意?弃大孙女转而要二孙女?莫非二媳妇说的是真的,他对春月是有情的?
  “不过,到底兰九天与本王的瓜葛,人多众知,像今日这般肆意的场面,还是不要发生了……”旦王忽肃着个脸子说道。
  意思是兰九天素以喜欢他著称,如今就算他不喜欢了,她也不能再喜欢别人……
  唐老太眼神闪烁,起先还担心兰九天若嫁入王府,是个扶不起的,会连累候府,如今,既然王爷也看上了春月,那就好办了,春月稳重,就算兰九天不行,还有她顶着。
  想到此,扭头对玉溪喝道:“去抓她过来!”
  玉溪带着几个婆子去赶兰九天。
  因看着君氏赶过来,兰九天硬生生拦住暴躁欲奔走的兰岳,正色说道:“母亲过来了,大哥,适可而止,烨焱还在拼命呢!”
  兰岳终于听了话,嘟囔一句:“要不是为我兄弟……”
  君氏看兰九天当着老太太的面依然跑来追外男,有些生气,跑上来,抓住她,斥道:“怎么这么任性,你祖母她们都看着呢!都是些什么泼皮无赖,你就上杆子来追他!”
  兰岳缩着脖子不吭声。锦影瞅瞅这个,瞅瞅那个,不知自己该不该捅破这层“纸”,毕竟大小姐也没开口呢。
  母亲果然没一眼认出大哥。大哥还不想回家,不如尊重他的意思…
  当下想抚慰几句君氏,玉溪已赶过来,婆子们立刻抓住了兰九天。
  “对不住大小姐,老祖宗有命,要带你过去。”玉溪说道。
  君氏有些心疼,讪笑一声,“玉溪姑娘,都没外人,轻点,轻点哈……”
  兰九天由着她们抓着,拖拽着。
  忽听“砰砰”几声,烨焱竟被旦王的手下打倒在地。
  兰岳嗷一嗓子扑上来,挡在还要继续下狠手的敌人面前,狂肆喊道:“本少爷看谁敢过来!祖母,祖母,您不是一品诰命么?爹不是大将军么?您就这么由着他们欺负您孙儿?!”
  什么?!君氏骤然刹住脚步,玉溪也停了下来,瞠目看着一身邋遢,面庞黝黑的人!
  旦王一怔,与吴登对视一眼,“奸夫”刚说的什么,他的爹是大将军?
  “玉溪!他喊的什么?!带他过来!”唐老太耳朵不聋。
  “祖母,孙儿是兰岳,是兰岳啊!这是我兄弟,旦王的人打了他,该陪诊伤银子!”兰岳直着脖子大吼。
  谁?!崔青恍惚了,兰岳?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崔秀枝更是愣住了,地上的黑鬼是她的夫君?!
  兰春月极怒的眼眸垂下,极力掩饰涛涛不耐,娘又失手了……
  锦影急忙去扶兰岳,“大少爷,起来,起来啊。”紧接着,又跪在君氏面前哭道:“太太,这是岳少爷啊,您不认得么?求您跟他们说说,不要动武,不要动武啊!”
  君氏哆哆嗦嗦靠近兰岳,仔细端详,兰岳哭得脸上黑灰一道道,越发显得邋遢,只是这眉眼,确有几分像岳儿。
  兰岳犹犹豫豫,只得低声唤了一声:“母亲……”
  只这一声,便让君氏眼泪夺眶而出,扑通跪倒在地,一把抱住兰岳,呜呜大哭,把个兰岳吓一大跳,待要往后挣,被君氏紧紧抱住,哭道:“儿啊,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呢,该打,该打,怎么这么浑呢,整月整月的不归家啊,你是不知道,你妹妹……”就要把兰九天“麻风”被弃的事说出来。
  “呃,那个,母亲,祖母还等着与大哥相认呢,再说,大哥这位朋友为保护大哥受了伤,我们须扶他让方丈给瞧瞧。”兰九天抢住话头。
  兰岳使劲挣脱出来,往后缩缩道:“妹妹说的是,我兄弟受伤了,得治……”
  烨焱支着两臂爬起来,说道:“不碍事,你们自去叙话,我在坡下等着。”不由分说,竟自离开,只脚步行动间,微有踉跄。
  吴登一直盯着他的双眼终于放下来,可能是我看走了眼,刚开始还觉得他功夫那么好,肯定不是平凡之人,怎么眨眼间就被撂倒了?也罢,这兰岳看起来跟小混混似的,能交到什么出彩的朋友呢。
  兰岳气哼哼看着“不仗义”的朋友,就这么自己跑了,只得和君氏一起来拜见唐老太,和……自家媳妇……
  “孙儿兰岳叩见祖母大人。”兰岳一旦发现退无可退,便立刻适应时务,乖顺起来。
  崔秀枝瞥几眼黑黢黢,脏兮兮的他,心里厌恶感不减反增。
  “哼,老婆子可当不得你一声祖母大人!我没你这样的孙儿!”唐老太掷地有声,扭着脸不看他。
  兰岳跪在地上,缩缩脖子,暗自思量怎么为自己解围,却听一粗嘎的咳嗽声传来,“那,既然贵府有私事要处理,本王就先行离开,公署还有许多公务。”
  今日是谁都“办”不了了,耽搁这么久,本王不陪你们玩了。
  旦王说着,挥挥手,两手背后,转身便走。
  兰春月急着迈出一步,怎么就走了呢,刚才的茶还没喝完...
  唐老太皱眉,闹这一出,把人闹走了!不得已躬身施礼:“恭送王爷……”。
  还不待行完礼,旦王又蹿回来,走到兰九天身旁,露出一张大笑脸,竟将身子慢慢靠近,自以为很有魅力地说道:“九天妹妹,越发美了,本王府上有块东海暖玉,回头让人雕了花送给你。”
  兰九天没有任何表情,甚至都未行礼,也未看他,眼神飘然落于地上。
  这是看到本王高兴的傻了么?无知无羞的蠢货,旦王暗嗤一声,甩了脸子,大步离开。
  东海暖玉?!
  竟把这么好的东西留给这个贱人!
  兰春月刻意离旦王很近,想引起他的注意,却听了个正着,一时怒极,每次有这个贱人在,旦王哥哥都不能好好和我说话!该死的!看着兰九天的样子,更像是那洪水猛兽,恨不得立时生吞活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