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第320章 阻拦
  刘无端已暗示过她多次, 景明帝对沈迟有杀意。几名锦衣卫也不问来人是谁,互相暗暗一对眼色,默契地提剑冲了过去。
  江怀璧不假思索要跟上去,却被身后几人围住, 其中一名锦衣卫稍往前一些沉声道:“江公子可要想好了, 同锦衣卫动手便相当于是抗旨了……”
  她冷笑一声, 头也不回:“陛下命我出城, 也没管我其他做什么事。这究竟是我抗旨, 还是你们故意阻拦, 还说不清呢。”
  那几人到底不敢伤她,但却仍旧紧紧跟着。她眸光暗了暗, 索性翻身下了马。那一瞬间, 有寒风灌进斗篷里,她不防打了个冷颤,脚下都觉着有些麻木。
  “我过去说几句话, 你们不放心跟着便是了。”她声音有些冷,对着这些人还不需要那般客气。
  沈迟已同几人交上手。她才注意到, 他居然说只身前来的。
  他一个人!
  她手脚几步一走已活动开来,索性又跑了几步, 扬声喊了一声“住手”。
  此处已是野外,周围并无家户, 仅是一片阔地。手抚上腰间的佩剑, 没有时间盘算到底有几分胜出的可能。她只知道, 今晚这一趟,她是非走不可的。
  却并不知道景明帝下的命令究竟是什么,只当是沈迟要来阻挡才招惹的锦衣卫。直到身后已有锦衣卫跟上来,对她说道:“江公子, 陛下有令,若是沈世子阻拦,格杀勿论。”
  便是指名道姓,就差着沈迟了。
  她眉间一冷,显然是提前算计好的。她居然还想着将沈迟劝回去,可笑至极。
  在这个时候了,景明帝还不忘记要除掉沈迟。
  她复回身上了马,将斗篷解开,预备轻装上阵。她自己出城归出城,让他一人犯险,那绝对不可能。
  身后的人迅速将她拦住,仍是那一人开口:“江公子当真想明白了?陛下已在江府附近布置了人,明早江公子若是拿不到陛下想要的东西,那江家可就……”
  “你也都说了是明早。”她不欲再多言,反身挥手一剑挥过去,正巧朝着说话那人。那名锦衣卫怔了怔,却是没想到她会真的动手。
  江怀璧冲过去时锦衣卫因是接了命令不许伤她,到底有些顾忌,但对沈迟下手却是毫未松懈。
  沈迟手中不停,侧目看到她的身影,高声喊道:“跟我回去!”
  她来不及说话,强行向他身边靠拢。那些人得了皇帝死命令要杀沈迟,原本已有几处能得手,却偏偏被她破坏了。心下有些急,正巧江怀璧忽然冲过来,也带了杀意,几人被逼无奈只能提剑应对。
  看她被卷进来,沈迟不由得蹙了蹙眉,多余的话也不说,只是又重复一遍:“跟我回去。”
  她眸色幽沉,语气像是安抚:“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明早就回来。”
  沈迟冷笑一声,再挥剑已有一名锦衣卫没挡住招式被割断喉咙轰然倒地。
  其余几人心下凛了凛,也不再犹豫,攻势更加猛烈。
  沈迟却忽然换了招式,只防不攻,腾出时间来问她:“你信他还是信我?”
  江怀璧轻一怔,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他”是谁,但还是道:“信你。”
  “好。”沈迟设法迂回几步,将手放到唇边。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透过夜色传散出去。
  片刻后从不远处已出现一批暗卫,数量足足上百。两波人很快搅合在一起。沈迟的暗卫武功不低,或许同锦衣卫还有一定差距,但毕竟人数已占了优势。
  她还想说什么,沈迟已冲破几人包围向她奔去。在他纵马靠近她时,她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沈迟竟是弃了自己的马,借着起身的力翻身坐到她身后。整个过程动作迅疾,她反应得过来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忽如其来的熟悉气息却令她浑身颤了颤。他将斗篷披到她身上,夺过她手里的缰绳:“不管你是什么理由,我都不许你出城,不许你去送死。”
  身边还是有几名锦衣卫一直纠缠着,她生怕惹他分心,只咬着唇,将剑收了起来。蹙着眉看他一步步退出去,心底焦急却又迷茫。
  “出城是我自愿的,我……”一时半会其中道理也难以解释清楚。
  “信我就听我的。”口气不容置疑。
  沈迟要走,那些锦衣卫自然是不愿意的,此时已不顾同他合为一体的江怀璧,哪怕是从前方攻击,剑尖直指江怀璧,也要置沈迟于死地。
  可沈迟同她共骑一匹马,是保护她的最好办法,他自己却也最容易受伤。
  然而偏偏她此时在他怀里,什么忙也帮不上。
  眼看沈迟已至战斗区域边缘,很快就能出去。可此刻忽然从一旁杀出来一名锦衣卫,看得出来他身上似乎也带了伤,左臂颤抖着,只有右臂执着剑。
  然而攻击对象居然是她!
  沈迟目光一寒,即刻调转马头,恰好能让她躲过去,但那一剑却是擦着他左臂划过去。
  她听到有衣裳割裂的声音,却不知道力道如何,那一瞬间心下就慌了:“受伤了吗……”
  他没答,马鞭一扬,冷喝一声,终是将一众人都甩在身后。现下只要那些暗卫能拦得住锦衣卫,便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
  沈迟一路回到侯府,他绕路稍远,但一路偶有巡兵竟无人拦得住他。她一面担心着他的伤,一面又在想景明帝该是很快就知道这消息了,会不会对江府做些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他的声音:“江府那边我做了防备,不必担心。这个节骨眼上陛下还没精力去对付江家。”
  她悬着的心却并未因此放下,但他随后却再无言语。
  进了侯府,其实已是一片安静。永嘉侯早就歇下了,他回来本也没想着要将动静闹大,只拉着她一路回了院子。
  她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就知道他生气了,这一路直到此刻他关上房门那一声响,她更是知道了。
  在寒夜里纵马将近半个时辰,她看到他微微泛白的嘴唇,低头拉他的手时已是冷得像块冰。即便房中此时再温暖,也不能让他缓解半分。
  她索性抱住他,终究是红了眼眶。片刻后又忽然想起来他臂上仿佛有伤,急着便要去查看。
  他侧身避过,只道:“我掌握好分寸了,没伤。”她怔了怔,听他继续道:“阿璧,我想听你解释。”
  解释?这似乎没什么要解释的。
  她松了口气,起身去将一旁的热茶端来给他,轻轻吐出两个字:“秦珩。”
  又接着说道:“陛下在秦珩身边有探子,今晚有重要消息,但需要同陛下的人会合,便派了我……”
  沈迟冷笑:“于他而言,刘无端和齐固哪个不比你可信?需要你这个与我有纠葛的人前往?你又怎知那人不是秦珩的人?若是取你性命呢?”
  “可你知道,我没办法拒绝。”
  他站起身来,逼近她:“江怀璧,那你当我是死的么?”
  她呼吸一滞,下意识后退半步,仍旧存了理智,声音尽量平静:“你便是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在当下这个情况,同陛下直接对峙么?背后的庆王又何尝不是虎视眈眈等着内乱……”
  “你就那么在乎庆王和秦珩的成败?”
  “是,”她抬眼看着他,“我母亲的死,妹妹的死,幕后凶手都是他们。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目的就是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所以你哪怕身犯险境也要顾全大局,你连同归于尽都想过对吗?直到现在你都要将我推开,说什么为我着想——你就是没把我放在心上,你从来都不信我!”话音未落铺天盖地的吻已贴上去,随后拦腰将她抱起,指间的力道令她不由得颤了颤。
  侯府这里几乎是陌生的环境。她头一次看到在她面前带着怒意的他,纵使有万般言语,一时间却先慌了神。
  “岁岁……我没有,你先听我……”
  “这次我不想听你解释。你若是信我,从现在开始,就都听我的,我不许你再有半分犯险,”他不由分说地将她话打断,“江家我派了人去守着,有什么情况你也不用担心。江伯父已经知道你在我这里了,他都放心你难道还不放心么?”
  “可是……”她还有自己的打算。
  “你要报仇我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庆王又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仇人,做什么非要都揽到自己身上?你知不知道今晚若是你真出城了,你父亲,你祖父,整个江家要乱成什么样子?……在这个时间派了那么多锦衣卫将你诱出城去,你就不觉得陛下还另有所图么?”
  “是,你定然不会意识不到,但你还是铁了心要出去。你迫于无奈之外,究竟还有几分是心甘情愿的?现在情势不同,你都能下得了决心将江老太爷锁禁在院子里,下了令便是你父亲来了都不许开,又何尝会不知道陛下的圣旨现下有多大的效力?阿璧……你是得了消息知道秦珩在何处对不对?能让你将匕首上淬了毒,不惜一切代价冲出去的,怕是只有他了吧。便是这样,你还要瞒着我……”
  她终于有机会张口,但喉中哽了哽,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伸手去抱住他,气息微喘:“我在乎你的……”
  后面的话已尽数被他吞没。她的思绪瞬间被打乱。有多少深情来不及解释,或许也无需解释。
  仿佛是在半夜的时候,外面下了雪,她听到风雪呼啸着摧折枯枝的声音。
  模模糊糊间问了他一句:“下雪了吗?”沈迟应了一声。她累极了,也不管鬓边的汗意,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他在后院里种了一片梅林,红梅绽放时灼灼似火,连风雪都压不住。她心底生了喜意凑上前去看的时候,梅花却尽数化为血滴,鲜红色一滴一滴染红了雪。
  第321章 逼宫
  这一觉江怀璧睡得特别沉, 仿佛一闭眼睛就是数十年。有意识的时候模模糊糊间看到窗外有光亮,心底瞬间清明。
  睁开沉重的眼皮,尝试起身时整个身子都是疲累的。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她轻一蹙眉, 以前仿佛也没这么困累过。
  身边自然是空荡荡的, 然而锦被却是整整齐齐盖在身上。她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只恍恍惚惚记得有个吻落在额上, 后面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坐起来垂首一看, 身上寝衣都是换过的。她咬了咬唇, 面上微热。一旁的衣服都提前备好了,待她穿好后, 外面恰好传来婢女的轻唤:“江姑娘起了吗?”
  她应了一声, 心下虽有些焦急,但还是稳住情绪。
  开了门,入眼的是整个院子的皑皑白雪。雪不算厚, 但此刻仍旧稀稀疏疏地落着。
  她眼眸平静如波,转头去问那婢女:“沈迟呢?”
  婢女怔了片刻才想起来她口中的沈迟是世子的名讳, 轻摇头道:“奴婢不知道,世子走的时候只吩咐让我们照顾好姑娘, 旁的一概没说。”
  她微微颔首,提步踏入雪地。到院门口时发现居然有侍卫拦她。她略一扬眉, 语气平淡:“是要将我禁足此处了?”
  两人对视一眼, 回道:“世子让属下转告姑娘, 江府无恙,这几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您安心在这里等世子回来便可。”
  这几日能发生什么事?亦或是现在已经有什么事发生了……她心底一沉,正欲再问, 长宁公主正自院外走来。
  她垂了眼眸,抬手行礼:“公主。”
  长宁公主挥手先让贴身侍女退下,带她进了房:“怀璧先跟我来。”
  有长宁公主在,她心底的猜想更印证了几分,愈发不安。
  长宁公主坐定,才看向她:“今早凌晨约莫寅初三刻发生宫乱,九门提督内官有三处叛变,朝阳门,西直门和宣武门已经为贼寇攻占,德胜门厮杀惨烈。自始至终未见庆王世子,但宫中此时已大乱。”
  江怀璧面色忽变,心底大惊。
  今早,怎么会是今早……
  她是想过这三日内任何一个时间,偏偏没想到会是今早凌晨。
  长宁公主继续道:“卯时传来南方急报,河京失陷。”
  “这不可能!”她几乎脱口而出,失声低呼,“河京防守坚固,这几日石应徽与南方一众军队都在,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失手……”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那送急报的小兵跑死了三匹马才将消息送至京城,急报未至御前,人已力尽身亡了……”长宁公主叹一声,眉间忧色分明。
  看了看她又站起身来,轻抚了抚她的肩:“……无论河京消息真假如何,现如今京城已经是一片混乱了。君岁的意思是,这乱子你先不要掺和进去……”
  她心已再无法静下来,忽然问:“……君岁此时在哪里?”
  “他入宫了。”
  她心底瞬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