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她看了看康熙, 又看了眼宜妃,几乎是撒气一般地开口:“老大才出宫建府不到一年, 两人在宫外花费颇巨, 也没什么进项, 如今几个小阿哥都在老大府上住了这么久了, 若是还不将人接回宫,皇上,您总该给老大一些银两补贴吧?老大还有自己的孩子要养呢。”
  从来只听说养儿子的, 可没听说还要养弟弟:那几个小阿哥只是老大的弟弟,还是平时根本就不对付的弟弟,又不是他儿子!
  康熙噎住,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惠妃这话。
  惠妃调转矛头,笑着看向宜妃:“宜妃妹妹,若是此次将老五与小十一都送出宫去,你的三个儿子可全住在老大府上,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表示?”
  宜妃:“……”
  就在这时,德妃与佟佳皇贵妃一前一后,都来翊坤宫。
  见到佟佳皇贵妃这个罪魁祸首,惠妃也没有客气,直接笑盈盈地开口:“皇贵妃娘娘,这老四如今住在老大府上,平日消耗都是一大笔银子,您看,是不是该补贴老大一二?”
  佟佳皇贵妃被这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看了旁边面色僵硬的康熙一眼,又看了眼比康熙好不了多少的宜妃,整个人都有些懵。
  但不管怎样,钱,是必须要给的。
  惠妃虽然是一时气话,但那话说的也相当有道理——
  他们将自己的儿子送到老大府上,若是一个,开销不大,倒是还能用兄弟情深糊弄过去。老大也不好意思为了弟弟在府上的消耗向皇上及其他妃嫔讨要银两,但如今老大府上已经有了四个小阿哥,而且马上还要送去两个小阿哥……这要是再不给钱,可就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毕竟,老大当年出宫建府的时候,可是只带出去了二十万两的安家银子。
  二十万两银子看着多,可大阿哥府上又不是只有老大夫妇两人,那些个宫女太监每月的月银难道不要钱?他们的衣食住行难道不要钱?还有府上哪处老旧了需要修补,难道不要钱?还有……
  二十万两银子,真的没有那么多。
  康熙、宜妃以及佟佳皇贵妃对视一眼,纷纷开始在心里扒拉着算盘珠子,算算到底要给老大多少银子才合适。
  倒是自觉此事与她无关的德妃,看着僵住的三人,险些没憋住笑。
  康熙冷冷地看了德妃一眼,突然开口:“老四难道不是你的儿子?他在老大府上住着,你这位做额娘的,难道不该表示表示?”
  德妃:“……”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皇上,又看了眼一旁幸灾乐祸的佟佳皇贵妃,有心想要发火,然而对上康熙的眼睛,却只能忍下去。
  在这一瞬间,她心里的气闷与惠妃也没什么两样了——
  当初将拦着她见老四,隐瞒老四身世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自己是老四嫡亲的额娘了,如今老四都被佟佳皇贵妃养熟了,需要出钱的时候,倒是知道她是老四的额娘了?什么好处都想占了,你们怎么就这么能呢?
  德妃宫女出身,家底儿本就不比其他妃嫔,因为佟佳皇贵妃的原因,她又对老四相当不待见,如今听说要自己拿银子为老四做面子,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
  但比起其他妃嫔有母家依凭,就算不得宠,只要不激怒康熙也能靠着儿子在后宫活得很好的现状,如今长子不认,次子早亡,幼子甚至不到一岁,娘家更是无法为其提供丝毫助力,只能依靠康熙宠爱的德妃而言,她在现阶段根本不能给康熙留下一丁点儿不好的印象。
  所以哪怕再不甘愿,德妃也只能点头,认下了给老四出银子的事儿。
  这些轮到佟佳皇贵妃偷笑了:虽然关于老四的流言几乎传遍了整个紫禁城,以老四的聪慧应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然而只要老四与德妃没有接触太多,不受到德妃虚假的感情蒙蔽,老四迟早能看出德妃的真实目的。就算德妃这次为老四出了银子又如何?就凭她现在的表现,就足够在老四心里埋下一根拔不掉的刺。
  只要德妃无法将老四的心拢回她身上,以乌雅家完全无法为老四提供半点帮助的情况,老四难道还能放着佟家,去亲近乌雅家?
  对这样的情况,佟佳皇贵妃心里相当满意,就连马上要为了老四大出血一下,都完全无法影响她的心情分毫。
  她看了惠妃一眼,心中暗笑,也是惠妃开口太过突然,打了皇上一个措手不及,而她与德妃又来得太快,正好撞上了皇上的枪口,否则以德妃平日的心机,她怎可能在这般重要的情况下,露出这般大的破绽?
  当然,佟佳皇贵妃也有一丝丝的自豪——
  德妃的失态当中,肯定也有自己这个“死敌”在场的原因在。
  不过过程如何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结果。
  因为高兴,佟佳皇贵妃当场表示:“看我这糊涂的性子,之前将老四送到老大府上的时候,我便一直想着老大照顾老四是好心,我这个做长辈的合该承了这份情,不能让老大做白工。只是我这身子太不成器,将老四送出宫后便因忧思于心,又病了一场,一直没见好,这才没能第一时间送出我的谢礼。”
  说完,她转头就看向自己身边的嬷嬷,“吴嬷嬷,你快回去将我之前备好给老大的谢礼拿来,老四是个敏感多思的,也好叫他安心在老大府上,不至于觉得自己寄人篱下。”
  佟佳皇贵妃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宜妃与德妃难道还能找什么借口?
  几人就在翊坤宫,宜妃干脆将小十一放到旁边坐着,然后便回到房间拿出了许多银两。
  德妃眼角抽了抽,只能让身边宫女回去拿银子。
  看着德妃肉疼的表情,佟佳皇贵妃心里简直笑开了花。她想了想,干脆再给惠妃做了个顺水人情:“说来小十也在老大府上住着吧,是不是该叫温僖贵妃也向老大表示谢意?”
  温僖贵妃出自钮祜禄家,而钮祜禄家又一贯财大气粗,根本不将这点儿银子看在眼里,很快便叫人送来了几万两银票,只比佟佳皇贵妃少了一点儿。
  如今该出银子的都出了,只剩下……
  惠妃笑靥如花地看向康熙,明明一句话也没说,但她那期待的眼神儿,却叫康熙看了个明明白白。
  康熙:“……”
  以前他对惠妃这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神儿简直喜欢到了痴迷的程度,但如今看来,这双眼睛还是不要长在惠妃身上比较好。
  康熙憋着气,觉得有些骑虎难下——
  他倒不是不愿意给老大银子,只是被惠妃这样“逼着”给银子,却叫他心中不甘。
  想了想,他干脆叫人将胤禔叫进了宫。
  其他几位妃子笑了笑,没有在意,反倒惠妃一脸不忍直视地看了康熙一眼,而后移开了视线,只低着头等自己的儿子进宫。
  ——希望等会儿胤禔进宫后,皇上不会后悔叫他吧。
  不久,胤禔进宫。
  他与佟佳皇贵妃等人见礼之后,佟佳皇贵妃等人便退到了里屋,外面只剩下了康熙与胤禔两人。
  佟佳皇贵妃坐在椅子上,好奇地看向惠妃:“惠妃妹妹之前听到皇上叫老大进宫,为何是那样的表情?”
  一般来说,皇子虚岁五岁之前都是在额娘宫里生活,这段时间是这些阿哥们与后妃接触得最频繁的时候,但过了五岁就要被接到阿哥所读书,因为阿哥所与后宫相距甚远,就算是嫡亲的母子想要见面都相当困难,更不用说庶母与其他人的儿子了。
  但大阿哥与其他皇子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小时候生活在宫外,并未与惠妃生活在一起,等在宫外养活下来后,他也到了可以上学的年纪,便直接被康熙丢进了阿哥所。
  因为这,康熙的后妃对大阿哥其实了解并不多。
  佟佳皇贵妃之前便对惠妃的表情非常在意,只是当时皇上在,她不好细问。
  惠妃看了眼佟佳皇贵妃,又看了眼其他好奇的妃子,嘴角抽了抽,笑容尴尬:“等会儿老大开口,你便知道原因了。”
  不久,康熙将惠妃“这世上只有养儿子,绝没有养弟弟”的理论告诉胤禔,然后问他:“你觉得你额娘这话说得有理吗?”
  他看着胤禔,心中期待胤禔能反驳惠妃的话——
  作为长兄,养一下弟弟怎么了?这难道不正说明老大兄友弟恭,是个对弟弟很好的兄长吗?
  胤禔听了这话,反应了一会儿后,一双眼睛歘一下就亮了:“儿臣觉得额娘说得非常对!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儿呢?我的银子确实是用来养儿子女儿,不是用来养弟弟的,要是想要让我养弟弟……”
  他干脆冲着康熙伸出手掌,“皇阿玛,给钱!”
  作者有话要说:  补1.28更新~
  ps:今天没了,明天继续补,么么大家~
  第51章
  胤禔话刚出口, 康熙整张脸都绿了。
  他看着一脸理所应当的大儿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胤禔见康熙一直不说话, 还以为康熙不想给他银子,皱了皱眉头后,不敢置信地开口:“皇阿玛,你难道已经穷得连养儿子的钱都拿不出来了吗?如果真是这样, 以后您可千万不要再举办选秀了。您连儿子都养不起了,后宫的女人自然更养不起, 到时候恐怕整个后宫的都要吃糠咽菜了。”
  康熙:“!!!”
  佟佳皇贵妃:“!!!”
  宜妃等人:“!!!”
  后面坐着的几个妃嫔忍不住瞪大眼睛看向惠妃,满脸的不敢置信。
  惠妃能怎么办呢?面对其他妃嫔的目光, 就算心里再觉得丢人,再想要捂脸, 她也只能装作坦然地回视她们,仿佛胤禔说出的这些话非常正常,没有一点儿出格的地方。
  甚至于, 惠妃还一脸茫然地开口:“你们为什么这样看我?”
  要是惠妃之前听说康熙将胤禔叫进宫的时候, 表情不是那么难以言喻,不是那么让人印象深刻, 在座的几位嫔妃恐怕就信了惠妃的表演了。
  然而有句话叫过犹不及——
  在胤禔说出这样的话后, 惠妃若是如她们一般觉得震惊, 几人也许还会相信惠妃并不知道胤禔面对康熙后会是何种表现, 然而她表现得这么无辜,这般茫然,仿佛并不觉得胤禔这话有什么不对……
  几位妃子心中呵呵冷笑, 只觉得惠妃的表演太瞎,纷纷转过了头。
  但胤禔到底不是其他人的儿子,他们就算心里再震惊,在惠妃这个生母都没有表态的时候,她们就算心里有再多的“卧槽”想要说出口,也只能强忍住。
  只是若细看她们的表情,便能发现,几个妃子的心情都相当不平静。
  谁也不曾想到,胤禔竟然是这样的性子。
  她们就纳闷儿了,以胤禔的性格,就算他占了长子的名头,又有纳兰明珠在前朝辅佐,他也不该与太子斗得旗鼓相当啊?
  佟佳皇贵妃与康熙一同长大,倒是很快意识到了这背后的关窍——
  胤禔能与太子斗得如火如荼,恐怕皇上在背后也出了不少力。
  这般一向,佟佳皇贵妃胸口一堵,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身份最高,其他人也不好装作没看见,于是纷纷上前关心。
  康熙与胤禔自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两人面对面地站着,一人怒气蓬勃,仿佛下一刻就要叫人将胤禔拖下去狠狠打一顿,一人却满脸茫然,完全不明白皇阿玛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胤禔眨眨眼,直接开口问道:“皇阿玛,难道儿臣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康熙:“……”
  他忍了忍,好不容易将胸口的怒火压了下去,正想开口呢,却听胤禔苦口婆心地劝他:“皇阿玛,难道对您来说,女人比儿子更重要吗?您连养儿子的银子都没有,只能将弟弟们送到儿臣府上,让儿臣帮您养儿子,就不要再给自己增添负担了吧?您孙女都出生了,实在不必再选秀纳妃。女人多了麻烦就多了,而且晚上吹灯之后,所有女人不都一个样儿?宫里如今已经有那么多的……”
  “胤禔你给朕闭嘴!老子内务府有的是钱,别说养儿子,就算是再养几百个后妃也绰绰有余!”康熙胸口起伏不定,显然被胤禔给气得不轻。
  胤禔下意识挺直背脊,不敢再开口说话。
  不过心里却忍不住嘀咕,皇阿玛也太不讲究了,作为皇帝,不自称朕,也不自称我,反倒自称“老子”,实在有些粗俗。而且这话要是传出后宫,恐怕皇阿玛又要被御史指着鼻子骂了。
  不过放心,为了皇阿玛英明神武的形象着想,他肯定会将这事儿烂进肚子里,绝对不外传。
  ——啊,他可真是孝顺的好儿子啊!
  要是康熙知道胤禔心里的想法,恐怕能不顾形象,拎着棍子追杀他三千里。
  过了一会儿,他悄咪咪地抬头看了康熙一眼,见他似乎更生气了,忍不住皱眉,开始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我刚才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难道是因为他劝谏皇阿玛不要沉迷女色?
  可是他上朝也有一年多了,这么长时间,前朝御史也不是没有说过这事儿啊?当时皇阿玛可没有这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