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听你的。”顾衾墨淡淡答应。
  “可是。”凤汐却放心不下,“东都局势如此紧张,倘若我心安理得地休养,岂不是……”
  “不必担忧。”顾衾墨打断了她的话,“妖族少你一个,就得穷途末路了不成?”
  区区一个东都,还犯不着让他两个分支头领,都大动干戈。
  “陛下说的是。”
  凤汐咬了咬下唇,随即答应了下来。
  “你先歇息着,我去给你煎药。”墨清歌倒是态度大好,兴致冲冲地跑出去了。
  顾衾墨面露轻笑,后脚也跟了出去。
  凤汐坐在殿内,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空灵的双眸多了几分复杂。
  “阿尘,我会尽快飞升神界,带着孩子来与你团聚,等我,一定要等我。”
  ……
  凤汐有身孕后,就暂且在偏殿静养,联军一些冗杂的事务,大多都落在了墨凉头上。
  而栖云殿也依照妖帝的话,让联军按照妖军的律法秩序行事,并且尊妖后为联军统领。
  夜深,月色寂静而又空荡,墨清歌被圣女叫来了水仙阁。
  “娘亲。”她踏入内殿,语气温和,“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娘亲深夜将她叫来,定是有急事吧。
  “睡不着,也恰好发现了一些异样,就将你叫来看看。”冷红烛温柔一笑。
  “可是招魂蛊的解药,有了什么进展?”墨清歌眼前一亮。
  “也算不上是进展。”冷红烛正色,“上次你给我送来的毒血,我仔细看过了。”
  墨清歌解释道:“那是被毒鬼所咬中的中毒者,他的毒血,可能比寻常中毒者的毒血,还要烈百倍不止!”
  “嗯。”冷红烛点了点头,接着道,“我发现,这毒血较为复杂,不像只是来源于一种毒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太明白。
  “我的意思是,中毒者,可能被不止一个毒鬼咬过!”冷红烛言简意赅,脱口而出。
  墨清歌怔了怔:“也就是说,毒鬼定也不止一个。”
  “没错。”
  这对她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只有取来了毒鬼的毒血,才有可能研究出解药,彻底根除。
  “歌儿。”冷红烛面露担忧,“毒鬼定不在少数,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被它们伤了,否则无药可救啊!”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担心歌儿。
  毕竟招魂蛊还没有解药,一旦被毒鬼咬中,那就是直接毙命,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我知道了,娘亲。”墨清歌温和出言,“明日,我就多增眼线,去寻毒鬼的下落。”
  早日寻到毒鬼,也早日了结了。
  转而,她接着道,语气有些担忧:“娘亲,天色很晚了,你早些歇息吧,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而累坏了身子。”
  她不想让娘亲也跟着操劳。
  “嗯。”
  叮嘱完了之后,墨清歌便从水仙阁离开,回倾城阁去了。
  此时,夜幕已深,她从倾城阁离开的时候,皇叔已睡下了。
  所以入内殿时,她始终轻手轻脚,担心自己动静太大,吵醒了榻上的人。
  哧——
  殿门轻轻关上,墨清歌刚踏入房间,便听见一阵微重的喘息声。
  皇叔?
  靠近床榻,只见榻上的人,依旧在梦境,清秀的眉头却微微锁着,额边冒出许多冷汗,呼吸微重,精致绝伦的脸庞,写满了惴惴不安。
  梦魇。
  皇叔他又梦魇了!
  低沉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好似被扼住喉锁,近乎窒息。
  “皇叔,皇叔。”墨清歌轻声出言,试图将他唤醒。
  下一秒,血红弥漫双目,身子不受控般,仿佛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歌儿!”
  倏地,顾衾墨恍然惊醒,脑海中,依旧是一片血肉模糊的画面,还有些惊魂未定。
  似真,似幻。
  “皇叔,歌儿在这。”墨清歌一把抱住他,觉察到他的身子还在微微发抖,衣衫被冷汗浸透了些许,她语气温和道,“没事了,都没事了。”
  “歌儿……”他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搂住女子的腰身,平静了许多。
  须臾,才出言道:“歌儿夜半不歇息,去哪了?”
  语气中,全然是担忧之意。
  他抱得很紧,担心自己一松手,就再也抱不到他的歌儿了。
  “睡不着,就去水仙阁转了一圈。”墨清歌语气淡淡,转而又问道,“皇叔,你梦魇了吗?”
  “没事了。”他的声音,恢复平静。
  但一双墨眸,依旧笼罩着些许黯淡、荒芜。
  墨清歌注视着他的双目,开口道:“皇叔若有什么心事,就告诉歌儿,藏在心里,总归是难以释怀的。”
  皇叔的瞳孔,美得像星辰大海,却总是笼罩着一层阴郁,好似封存。
  而她,想看明媚的星辰大海。
  见他不说话,墨清歌又接着道:“告诉歌儿,别让歌儿总是猜来猜去,为你担心,好吗?”
  他神色黯然如墨,脱口而出:“梦中人,已故。”
  梦中人,已故。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却像是心如死灰。
  墨清歌心头“咯噔”了一下,有些刺痛,柔声问他道:“圣后陨落后,皇叔会时常记挂起她吗?”
  “偶尔。”
  偶尔二字,沉重而又复杂。
  一时之间,气氛低沉到了极点。
  墨清歌竟不知,要如何继续接他的话了。
  “歌儿。”须臾,顾衾墨靠在她肩头上,搂着她纤细的腰身,“你可知,我也曾有个胞弟。”
  “胞弟?”
  此事,她确实从未听皇叔提起过。
  “嗯。”他神色淡然,“可惜,刚出生不到十日,就夭折了。”
  “为何?”她不明白。
  难不成,是病亡吗?
  “他降生时,我恰好三百岁。”顾衾墨的语气,温柔了许多,“那时母后身份低微,又拖着一个体弱多病的庶子,自然是不得宠,就连鲛皇宫的皇子诞下,也无人问津。”
  “母后精神有些失常,因不受宠,我们偏殿时常受欺凌,她只叫我忍着。”他的眸色,又黯淡了好几分:
  “那日她回行宫来,浑身鲜血、衣衫褴褛,疯癫得一会哭,一会笑,我吓坏了,便欲慰藉,她就开始打骂我,边打边哭,最后她抽出匕首,对着刚出生十日的婴儿失去了理智……”
  那是她自己的孩子,刚出生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