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夏桐笑道:“是因为她体健适宜生育吧。”
  不知怎的,王静怡虽然年岁小些,发育却比她们都快,那高耸入云的胸脯就不说了,方才瞧着背影,臀部亦生得浑圆丰实,如同满月,乍一看倒像个妇人身子。
  要说这王静怡也算运气好,本来家世寥寥,容貌也不出众,皇帝本来没打算选她,是太后发话留的牌子——秀女们个个身量轻盈赛过飞燕,难得有个大胸大屁股的,太后自然得留下来。
  想起蒋太后那两位至今尚无子息的侄女,李蜜心中气平了些,冷笑道:“陛下登基两年,高位嫔妃上也只有一位贵妃,一位昭仪,还都是太后娘娘的亲眷。倒不知咱们这些人里边谁能拔得头筹,脱颖而出。”
  夏桐反正不在意这个,一副无所谓的口气,“大约还是冯美人吧。”
  或许蒋太后打着借腹生子的念头,可王静怡那张脸实在太平庸了些,她就不信天底下有不好色的男人——无论从哪方面而言,冯玉贞的赢面都要大得多。
  李蜜尽管颇不待见冯氏,却也不得不承认夏桐所言有理,谁叫冯玉贞那张脸惯能迷惑男人呢?
  想到这狐媚子即将中头彩,李蜜就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夏桐却高高兴兴多吃了两碗饭——怎么能糟蹋粮食呢?何况,那空间种出来的菜格外香甜可口,比家里的还美味呢!
  不止柔福宫,其他入选的秀女也和夏桐李蜜抱着同样的想头,实在是冯玉贞声名太过显赫,这样娇艳的美人,男人不宠她简直说不过去。
  一时间,便有那伶俐的秀女纷纷往玉芙宫递帖子,玉芙宫也变得炙手可热。
  对于前来巴结的秀女,冯玉贞基本来者不拒,甚至金口大开,拍胸脯保证待自己承宠之后,必不会亏待这些姊妹,亦会替她们向皇帝引荐。
  等收够了好处,她便优哉游哉等御前的人来传话,压根没想过有失败的可能——她这么美,男人得多瞎才会晾着她不睡呀?
  做足了一呼百应的美梦,冯玉贞甚至已开始畅想等自己承宠之后,是该请皇帝封自己嫔位呢?还是妃位呢?枪打出头鸟,还是慢慢来好了,免得遭人嫉恨。反正她有本事圣眷不衰,哪怕当皇后也不是没可能的。
  抱着十足把握,冯玉贞脸上难免露出些骄骄之气,简直不会正眼瞧人,夏桐起初也随大流去拜访过她,可见冯玉贞如此,之后就再也不去了,她才懒得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冯玉贞要承宠便承宠罢,横竖不与她相干。
  决定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夏桐回到西偏殿里,可当她瞧见来宣旨的那位御前安公公时,脸上的惊讶便止不住了,“您这是……”
  安如海笑得跟一朵花般,“夏才人,请随奴婢过来,陛下口谕要您侍寝呢!”
  夏桐:“……”
  是她在做梦,还是皇帝脑子秀逗了?
  *
  乾元殿中,蒋太后也正愤怒的质问儿子,“怎么会挑中夏氏?”
  她本打算待冯氏拔得头筹之后,再趁机引荐王氏,如此既不显山露水,也能达成目的——只要王氏能成功生下孩子,她那样的家世,自然不足为虑,蒋太后想将皇子抱到侄女膝下抚养,自是轻而易举。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会选中一个没落伯府的女儿,这不是明晃晃打她的脸么?
  刘璋慢慢看向她,“母后觉得有何不妥么?”
  语气里却是反问,而非抱歉。
  蒋太后忽然意识到,这早不是那个可以捏在掌心糊弄的儿子了,倒不如说自从皇帝亲政以来,事情便脱离了控制——只瞧他放着两位如花似玉的表妹碰也不碰,终日案牍劳形,便可见一斑。
  蒋太后忽然心生惧意,但她也不是轻易放手的性子,当下好言好语劝道:“母后知道你不想蒋氏女生下孩子,那也无妨,可你何必委屈自己——那夏氏有哪点好?”
  容貌既非绝色,身材也不过尔尔,前后平得跟搓衣板似的,看了都嫌晦气。说句难听的话,蒋太后都怀疑她能否生孩子。
  这样的女人要来有何用?
  刘璋淡淡道:“无妨,朕不觉得委屈就好。”
  蒋太后哑然,只得悻悻离去。
  刘璋重新捡起那副花名册,却是潦草一看就丢开手。他挑中夏氏原也没有别的目的,不过是因她父亲为翰林院侍讲,区区一个闲差,既不参与朝中倾轧,为人也算老实本分,选他的女儿是最妥当的。
  至于侍寝……他又岂会如他人的意?蒋太后那番心底谋划历历如在耳旁,她以为她能瞒得过他?刘璋唇边勾起一抹冷嘲,颅中却是隐隐作痛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剧烈撞击脑海,一阵翻江倒海下,他抓起桌上砚台狠狠朝地上砸去。
  彼时安如海正在细细跟夏桐讲解皇帝的饮食起居,个人习惯——自然是因为怕她得罪皇帝,再连累自个儿。
  要他说这位陛下说伺候也好伺候,只要依着他的性子,少说话多做事就行了,可说难伺候也是真难,因皇帝别的毛病没有,唯独一桩:格外的喜静,甚至听不得半点响动。
  以致于两人现在走上台阶时都是猫着腰、恨不得贴服地面往前溜——跟做贼似的。
  夏桐:“???”
  这毛病难道还不够大么?
  两人正说着话,忽闻咣当一声脆响,继而就是几片墨黑的碎块飞了出来。
  安如海看出她的疑惑,努力挤出一个笑,“不要紧,陛下头风发作起来,痛楚难当,偶尔会如此宣泄一番。”
  夏桐:“……”
  她看这不是头风病,是躁狂症吧?
  忽然为今夜的侍寝担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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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伴驾
  夏桐正要细问皇帝究竟是何疾病,里头人已凝声道:“进来。”
  夏桐不禁感叹这人耳力真不错,隔这么远都能听见。
  安如海干笑两声,“陛下耳聪目明,非我等所能及。”
  说罢悄悄拉了拉夏桐衣袖,“去罢。”
  夏桐却有些怯惧,“公公不为我引荐一番么?”
  虽然未侍寝过,可听嬷嬷说规矩,历来妃嫔头一遭侍寝,都会由内侍引着到皇帝跟前介绍一番,如此既有利于两人相熟,也能缓解气氛——这么干巴巴的杵着算什么意思?
  安如海哪敢说他当了这些年的差,还是头一回见皇帝召幸嫔御,自己都没经验,如何能指点旁人?
  他只得轻轻推了夏桐一把,“放心,陛下乃仁善之君,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自个儿却如老鼠见猫一般赶紧躲到廊下去,还离窗户远远的,生怕被皇帝看见。
  夏桐:“……”
  你这个样子实在不能叫我放心啊。
  奈何事已至此,夏桐也只好硬着头皮掀帘而入,这位陛下看着凶了点,谅来不会是亨利八世那样的杀妻狂魔——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了。
  进去之后夏桐不敢抬头,先软软的行了个礼,“妾才人夏氏参见陛下。”
  从她的角度只能瞧见一方侧影,皇帝仍埋首书案,想必在批折子。
  听到声音,他也只嗯了声。
  夏桐不知该怎么办好了,难道要她站着伺候?可听安如海话里的意思,皇帝大约是不喜人近身侍奉的,她自作主张去献殷勤恐怕会适得其反。
  可也不好干站着,现在她就觉得腿有些发软——被安如海那番话给吓的。
  等会子要是栽倒在地,声响巨大,就更不好收拾了。
  夏桐便摸索着寻了张锦杌坐下,虽然还有床,她并不敢就坐,虽然她名义上是来侍寝的,可谁知皇帝还会不会有些别的毛病——万一他有洁癖呢?
  不过这样远远的望着,倒令她觉得这位天子的轮廓柔和了些,黄昏时的夕阳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隐约能瞧见微细浅淡的绒毛,看起来更像个少年人。
  皇帝本来也不算老。
  夏桐无所事事,只好茫然四顾,无巧不巧的,就被她看见面前的几案上摆着一碟点心,应该是绿豆糕,淡淡的微黄,看着便让人食欲一振。
  夏桐心里蠢蠢欲动起来,方才因安如海催促得急,她连晚膳都没用,这会子早饿了。
  小小的尝一点应该不要紧吧?她要侍寝,不填饱肚子哪来力气……夏桐如此想着,鬼使神差般捻了块糕放进嘴里。
  她牢记着安如海的嘱咐,并不敢放胆去嚼,生怕发出声响惊扰皇帝,而是一点一点的用津唾润湿,再由舌尖裹着往胃里送,如此反而更感甘甜。
  刘璋批完一沓奏章,漫不经心地抻了个懒腰,回头瞧时,就看到那女孩子如小松鼠一般,津津有味捧着糕吃着。
  亏她能耐得住脾性,半点也没吵他。
  刘璋不由笑了笑,“原来你还没用膳?”
  夏桐因自身行为太过鬼祟,没想到被人发觉,这一下便惊得吓着了,一口糕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她又不敢咳出声,只能努力瞪眼梗脖,想将其吞下。
  刘璋看着都替她着急,嫌弃的将茶壶提到身前。
  夏桐赶紧倒了杯水,慢慢喝下去,待嗓子眼舒服了些,方细声细气道:“多谢陛下。”
  一低头,却发觉那杯身是纯金的,饰以龙纹,她便连话都说不出了——应该不会被拉出去杖毙吧?
  还好皇帝并没洁癖,或者不明显,只冷着脸道:“搁着便是,等会儿朕会让安如海拿去洗濯。”
  夏桐这才放心,又想起皇帝方才问话,忙回道:“是妾赶着侍奉陛下,没顾上用膳,不关安公公的事。”
  她再愚钝,也知道御前的人得罪不得,再说,安如海待她也不错——没他提醒,夏桐还不知皇帝有这多忌讳呢。
  刘璋淡淡扫她一眼,心里便定了性:还算是个安分守时的,跟她父亲一样。
  看来今夜选她不算错。
  夏桐见窗外暮色已经浓黑,估摸着皇帝要就寝了,便弱弱抬手道:“妾……来服侍陛下更衣。”
  既然入宫,便料着会有这一步,虽说当老处女在她看来也很好,可皇帝非要她,她还能说不给么?
  好在她虽怕羞,自然比起古人还是多几分见识的,比起生涩抗拒,还不如勉强迎合,反而不那么难受。
  但皇帝脸上却并没有做那种事的意思,他淡淡道:“朕劳碌一天,已经累了,各自安寝吧。”
  夏桐悄悄松了口气,又有些恼火:既如此你不会早说,害她白担了半天心!
  可估摸着皇帝的意思,也不会立即放她离去,而是让她在殿中过上一夜——她猜想应该是蒋太后逼得太紧,皇帝才随便拉个人来充数,换谁都一样。
  这样也好,她这条咸鱼本就没打算翻身,还是老老实实挺尸吧。
  夏桐见皇帝自顾自地洗漱更衣,方才将安如海的话信了十分,这皇帝果然跟条独狼一样,半点也不想跟人有接触。
  目光转侧,夏桐忽瞥见角落里有一张软榻,料想是为她准备的,便自发自觉的准备过去。
  可巧刘璋从内室出来,眼见她小耗子一般的举动,轻轻皱眉道:“不必如此,你睡床,朕来睡这软榻。”
  那榻上只有一床薄被,瞧夏氏弱不禁风的模样,哪受得住——皇帝既懒得叫安如海多搬些被褥来,也怕这夏氏冻病了再多生事端,宁可自己吃苦。
  这人还挺有绅士风度,夏桐几乎被感动了,“陛下……”
  正要说一番不合礼数的客套话,可瞧见皇帝那冷厉的目光,夏桐便滴溜溜打了个寒噤,再不敢多言,老实地躺到拔步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