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两断
  是夜,凌遥翻窗出逃。
  谢明尘的房里满是馥郁的酒香,凌遥平日里最不喜这味道。
  谢明尘虽然在喝酒,但是神色十分清醒,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凌遥像之前一样黏上他,谢明尘没有什么反应,既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迎合她,而是沉默地给自己添满佳酿。
  凌遥觉得他冷漠得怕人。
  凌冰魄的话没有让她心寒,反而是谢明尘此时的冷淡让她觉得浑身冰冷。
  谢明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但是凌遥的触碰让他感觉浑身僵硬。
  凌冰魄亲口对他说:“你的母亲亲手杀了凌遥的生父。”
  凌冰魄还告诉他:“你的母亲与我是亲姊妹。”
  “于情于理,你们都不应该在一起。”
  凌冰魄的声音就像一只手,攥得他心生疼。
  情人变成了妹妹,他还成了仇人之子。
  “此事告诉你,不过是为了让你死心罢了。”凌冰魄叹息道,“这上一辈的事情,原也不想让你们小辈知道,我希望你永远也不会让阿遥知道。”
  看着凌遥一无所知的脸,谢明尘心中绞痛,千言万语在心中,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凌遥意识到了什么,想是母亲与他说了什么,急急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师兄,虽然你我恐怕与嫁娶无缘,但是日后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那又有什么分别?”
  “阿遥,是我的不是,若非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失去内力。”谢明尘闭了闭眼,苦酒辣得他喉咙生疼,“宫主说的是,你是明月宫未来的宫主,为了这个江湖,忘了我。”
  凌遥不可置信。
  她万万想不到,谢明尘竟然也拿这江湖道义来压她。
  “我未踏足这江湖一步,却人人把江湖放在我身上。”凌遥突然产生一股浓浓的厌倦,每个人都在讲大道理,可是她却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一切。
  她夺过谢明尘手中的酒壶,自虐似地往喉中灌酒,被呛到咳了一袖子的酒也顾不上,喉咙里又苦又辣,一路烧着她的心和她的胃,难受得她一直流泪。
  她痛,喉咙痛,心更痛。
  谢明尘去抢夺她手上的酒壶,被她狠狠地甩开,她自个扔了酒壶,随手抽出谢明尘腰间的佩剑,向自己的颈上靠近。
  谢明尘以为她要自刎,上前去抢剑,没想到她只是割断了一绺长发。
  长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正如凌遥的声音一样轻,但狠绝无比:“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自尽?不,你还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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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冰魄打开自己的房门,床上盘膝坐着个女子,那女子满头白发,原本是半闭着眼,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脸看向她。
  这女子长了一张与凌冰魄一模一样的面孔。
  “姐姐,我不知道我做的是不是对的。”凌冰魄此时才卸下一身强硬,显露出疲惫。
  “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分开,这不是你的错。”凌霜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安慰她道。
  凌冰魄坐到她身边:“我一直在想,我这样对她,是不是太过狠心。”
  这些年来,她对凌遥的狠厉皆是因为有朝一日将明月宫传给她,若是不够狠,明月宫迟早会被分食殆尽。
  “从你决定将仙姝心法传授给她那一刻,她就已经坐上了这个位子了。”
  凌霜心面热心冷,凌冰魄面冷心热,论心肠狠毒,凌霜心自然当仁不让。她生下谢明尘二十年,竟一次也没有看过他。
  这宫主位子原本应是凌霜心的。
  可惜凌霜心当年贪功冒进,在身体内种下血魔引,遭到反噬,为了保命丹田尽碎,不仅如此还留下了毛病,全身经脉因血魔引超负荷运转,导致现在每逢月中还是会全身阵痛。
  凌冰魄叹息一声,喃喃道:“或许,是我害了她……”
  凌霜心脸上虽带着笑,但是眼睛里却只有寒意:“生在明月宫,这是她的命,她躲不掉的。”
  凌冰魄道:“可如今她已失去内力。”
  “依我看,她这一身内力尽数废去,反而救了她。”凌霜心冷笑道,“不然,你怎会还不教她第九层仙姝心法?”
  凌冰魄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
  凌霜心像是浑然不觉她的情绪异常,继续激她道:“你练这淫功,叁天两头都往水牢里跑,难道还想让你的女儿和你一样吗?”
  凌冰魄终于受不了,拔出配剑,抵在她的喉咙上。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庞,一张面若寒霜,一张笑若春花,对峙着。
  凌霜心像是感受不到她的胁迫一样,继续说道:“你看,就算你什么也不教,她还是摸到了这双修的门儿。我早就与你说过,这是明月宫的命,躲不掉的,哈哈——”
  凌冰魄的剑刃已然划破她脆弱的皮肤,细腻的血珠慢慢沁了出来,她终于还是没有忍心下手,恨恨地收了剑,甩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