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沐浴之后,谭滢躺在床上,翻出裤子里的手机,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奶奶,今晚上我在王总家里住了。”
  电话对面的人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显然对她并不太上心。
  谭滢躺在床上,由着谭海给他用吹风机冷风档吹干了头发。
  谭海背靠着床头,谭滢枕在他的腿上,用自己的手指缠着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谭滢问他:“哥,你是不是为了我过生日所以逃课了啊?”
  “请假了。”
  “你们请假不需要家长打电话吗?”
  谭海低下头闻她头发上的洗发水香味,“找个大人打电话就行了。”
  “那,你也帮我给学校老师打电话吧,我明天也不想去上课了。”
  “好。”
  谭滢得到哥哥的答复很是高兴,在他怀里腻歪了会儿,从下方蹿上去亲了亲哥哥的下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哥哥搂着她一同侧躺下去,谭滢又问他:“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口呀?”
  谭海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轻拍她跃跃欲试的脸,说:“睡觉了。“
  谭海在这天晚上做了个梦。
  他梦见他参加了谭滢的婚礼,以新娘兄长的身份。
  新郎的面目被一层薄雾遮盖,看不甚明晰,穿着白色的西装,手捧鲜花等在门廊下。
  可是仍能从举手投足里看出来矜贵的气度。
  谭滢穿着白色的婚纱,优雅而美貌,笑容像是圣洁的天使。她挽着他的手,从红毯的这头走到那头,新郎从他手里接过谭滢的手,然后他们十指相扣站在神父的面前。
  然后是婚礼誓词,之后交换戒指。
  这是一场盛大的婚礼,来了许多贵客和名流,场地里铺满了鲜花,到处都是祝福的掌声。
  侍应生给宾客们端上香槟和甜点,他们训练有素,统一穿的白衬衫和黑皮鞋。
  谭海站在人群中,他看着新郎和新娘在众人面前拥吻,礼花礼炮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彩纸和亮片在日光之下波光粼粼。
  一切都是幸福而美满的。
  除了他。
  他是个卑劣而多余的第叁者,是妄图独占亲妹妹的龌龊之人。
  谭海醒来之后静静地躺在床上。
  此刻的天色将明未明,只有蒙蒙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室内。
  谭滢在她身侧睡得香甜,嘴角些微地向上弯着,不知道在做什么好梦。
  他凝视着妹妹的睡颜,刚刚的梦境仿佛是像一把极薄的刀刃嵌入了他的心脏,没流什么血,开始是尖锐的疼,然后逐渐蔓延成密密匝匝的暗痛网着他,教他醒来了也不得动弹。
  他是她的哥哥。
  如果他们是普通的兄妹,那么他会看着他恋爱、结婚、生子。
  他只能以兄长的身份见证她每个生命的重要过程。
  是见证,而不是参与。
  谭海长久久地看着谭滢的侧脸。
  其实谭海自己本人,对于人生的目标并不甚明晰。他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规划,都是基于谭滢的愿望。
  他把自己活成了谭滢的影子,谭滢的目标就是他的目标,谭滢的理想就是他的灯塔。
  如果有一天谭滢不再需要他,他会成为一个完全找不到方向的人。
  谭滢已经成为了王总的干女儿,成了私立学校的受欢迎的女孩子,如果再按照这样的事态继续发展下去,那么迟早有一天,他会跟不上谭滢的步伐,谭滢会理所当然地抛弃他。
  这样的恐慌席卷了谭海,让他在有些寒冷的秋天早晨打了个冷战。
  他立即禁止了自己更深入的想象,翻身下床。
  谭滢醒的时候哥哥已经不在身边了,刚来这里住,床睡得有些不习惯,她有点落枕,起床之后活动了几分钟脖颈,仍旧不太舒服。
  她走出了卧室,去卫生间洗漱完了,看见餐桌上热腾腾的早餐。
  皮蛋瘦肉粥和煎蛋,还有外面早餐店买的包子油条。
  餐桌上居然还放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向日葵。
  “哥,我脖子不太舒服。”她一开门就见到了谭海,就过去抱住他的腰,又抱怨又撒娇。
  “枕头有点高了?哥哥过几天把老屋那里的枕头拿过来。”
  谭海拉开了椅子让她入座,给她的额间印上了一个早安吻。
  “你先坐下来,我帮你揉一揉。”
  谭滢落了座,哥哥站在她后面帮她按着脖子,他的动作很熟练,手上力度不大不小刚刚合适,谭滢闭着眼睛,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她睡姿不好,总是容易落枕,谭海就练就了一手按摩的好功夫,她哪里不舒服了,哥哥总是能帮她肌肉放松。
  “哥,你帮我请假了吗?杨老师说什么没有?”
  “请了,我说你突然发烧了,你们老师让你好好休息。”
  “哦。”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各自班级里的情况,谭海的手机铃声响了。
  如泣如诉的小提琴前奏响起,然后是李克勤的歌声:仍然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
  这首《月半小夜曲》是谭滢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的粤语歌曲,自从谭海有了手机之后,她就把他的手机铃声设置成了这首歌。
  谭海没接电话,给谭滢按摩的动作也没停,就任由铃声播放着。
  谭滢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一个没有备注姓名的联系人,只有手机号。
  “为什么不接啊?”谭滢问他。
  “应该是骚扰电话,自从我买了房子以来,骚扰电话就特别多。”谭海说。
  结果这个号码一直不依不饶地打过来,《月半小夜曲》也听了四遍。谭滢倒是不觉得吵,这首歌她百听不厌。
  在第五遍小夜曲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谭海在中途按掉了电话。
  “干嘛挂了?这首歌我还挺喜欢的。”谭滢说。
  “有点吵了,”谭海回答她,转移了话题:“幺儿,脖子现在舒服点了吗?”
  谭滢转动了脖子,落枕的不适感已经消散了许多。
  “嗯,哥哥,我们吃早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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