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收到这份圣旨时桓畅还有些惴惴,不知道这是闹哪一出。——前天,他才刚刚在朝上见过皇帝叔叔,对方面色红润,看起来十分健康,没有半点生病的迹象。
  然而圣旨已下,由不得他多想。好在这几年,他也历练出来了,有诸多大臣辅佐,再说上面毕竟还有个皇帝看着,所以监国之事倒是十分顺利。
  就是……皇帝叔叔这病怎么总不见好?
  桓畅开始以为自己这监国也就是临时干几个月的事。
  然而几个月过去了,几年过去了,十几年过去了……皇叔的病从宫中养到江南再养到海外,总不见好,后来甚至连人也不见了,朝中诸事全都丢给他这个监国太子,竟是半点都不担心。
  名为监国,实际上已经独揽朝政大权的桓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还有一个番外。没凑到570000的整数。
  第122章 番外三·桓羿前世
  桓羿之所以生出去见那位琼夫人的念头,是因为那一点同病相怜的触动。
  自从双腿尽废之后,他便深居简出,即便做了大魏的摄政王,多数时候也只是待在殿中批阅各种奏折,极少出门,更不必提出宫了。
  但是琼夫人跟他太像了,都是骤然遭逢大难,蛰伏多年只为复仇,一朝功成之后彻底失去目标。
  可是他已经有了新的目标,从那令人绝望的漩涡之中挣扎了出来,她却还在里面。
  见到她的第一眼,桓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已经心存死志。
  他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从前的自己,于是原本出口的话就变了。他说,“夫人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活着?”
  她面上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得那么直接。
  桓羿又说,“人的眼光能杀人,言语能杀人,可是你看,他们并不敢真的冲上来杀死你,所以只能用这种诡道。他们比你想象的更弱,而你,也比自己想象的更强大。”
  “我不如殿下。”琼夫人回过神来,轻轻摇头,“决心去死,其实比活着难多了。”
  桓羿皱眉,“我也不过是个身体残缺之人。”
  琼夫人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人,大概说不出“心灵上的残缺比身体的残缺更可怕”这样的话,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连我这样的人也依旧在挣扎求存,你又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活着?”桓羿再次道,“如果你没地方可去,那就留在我身边吧。我这里,正缺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提供一处庇护之所。如果即便这样,她也依旧无法接受,那么桓羿也不会强求。
  人的命,本来就握在自己手里。
  琼夫人失神了许久,回过神来时,突然提出了一个有些莫名的要求,“殿下,我能握一下你的手吗?”
  桓羿却没有追问原因,只是朝她伸出了手。
  她握住他的手,并没有半点冒犯的意思,只轻轻握了握,很快就松开了。桓羿这才察觉到,她的手指凉得像冰块。
  但她却似乎已经彻底缓过来了,敛衽郑重地朝他行了个礼,却不是应答,而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殿下觉得,琼奴这个名字如何?”
  “你不愿意为奴婢?”桓羿听懂了她的意思,不由失笑,“我并不缺伺候的人,倒是身边还缺个打理琐事的女官。”
  他想,若是她不愿意,其实也还可以为她安排别的去处。只是他从她送来的那些资料里,看出她的才能,觉得若只是随便把人安置下去,有些可惜了。
  好在这一次,她并未拒绝,只是提出了另一个要求:她想改个名字。
  “以奴为名确实不合适,但琼是天上仙葩,似乎没什么不好。”桓羿道,“不如改掉后一个字。”
  琼夫人闻言,却忽然笑了一笑。摄政王这句话,竟与当初为她赐名的夫人所说的,一模一样。
  那时,她刚得知自己的新名字叫琼奴,第一反应便是不喜这个奴字。但是夫人说,女子自称奴、自称妾,都是很寻常的称呼,加在名字上,也没有任何侮辱人的心思,倒是更能引人怜惜。
  然后她又说,“何况琼字可是天上仙葩,我翻遍了辞海才挑出这么一个字来,你还有何不满?”
  那个时候,才十几岁的琼夫人说不出任何不赞同的话,但是十多年后的今天,她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她对摄政王道,“正是因此,才要改掉。琼是天上仙葩,我却只是路边杂草,可以肆意践踏的存在。既如此,又何必自欺欺人?”
  摄政王没有反驳她的话,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问,“那你想叫什么?”
  “假作真时真亦假,世事炎凉人自知。”她说,“以后,我就叫……甄凉。”
  名字,通常是寄寓吉祥之意,代表人们对未来的美好想象。这个名字,很显然并不是。但桓羿没有反对,寓意美好的名字,她没有从长辈那里得到过,而这个新的名字,是她可以自己把握的东西。
  于是,摄政王身边就多了一位甄夫人。
  桓羿待自己身边的人很好,但或许是知道她经历坎坷的缘故,对她总会格外看顾两分。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特意给她留着。
  一开始,她冷淡而沉默,除了自己分内的事之外,别的什么都不管。但渐渐,被周围的环境所浸染,她也慢慢放松下来,开始跟其他人接触,说笑,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种关注与看顾,是什么时候变了质,就算是桓羿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的生命里,除了母妃之外,没有任何过于亲密的女性。如忍冬和半夏,是婢女,更是家人,性别反而模糊了。
  可是她不一样。
  在照顾他的日常起居时,她是温柔的,体贴入微,旁人想不到的地方她都先想到了。在处理政务时,她又是睿智的,可以及时理清一件事背后的暗潮与关系,帮助他迅速掌控局面。就连琴棋书画,她也颇有见地,每每总有发人深省之语。
  这样一个人,可堪称知己。
  可是,也仅此而已。
  保持这个让彼此都最安稳、最舒适的距离,是他跟甄凉之间的默契。
  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都拖着沉重的过去,既承担不起对方身上的另一份重量,也不愿意让自己身上的重量压垮对方。任何一点变化,对如今的他们来说,都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意外。
  所以,现在这样就刚好。
  身为摄政王,大概是怕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将来储位争夺又会出现波折,所以纵然他这个年纪尚未娶妻,也没有几个朝臣会提起。倒是偶尔有想要攀附的人家,愿意将女儿送到他这里,桓羿也没有任何兴趣。
  而她身为他身边的女官,接触外人的机会很少,因为过去的经历,也不可能再去考虑嫁人生子的事。
  他们都孑然一身,他们又彼此相伴。
  虽然并不相恋,但他们是彼此身边最亲近的人,拥有无数可以珍藏和怀念的回忆。
  这样的关系简单而稳固,很难出现变化。
  何况,多年夙兴夜寐,桓羿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坏。虽然他依旧在坚持着,但究竟还有多少时日,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好。
  甄凉能得到现在这样的平静安稳并不容易,他怕一旦两人的关系发生变化,等自己离开的那天,又将她带入黑暗之中。
  所以……这样就已经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到这里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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