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她不甘心道:“九千岁这么执着于一张脸皮?也许你给我看一眼,我就死心了,再也不会年年都来纠缠于你……”
  凤千瑜一掌将她推开,终于抽出了手中的“无畏”,抬起锋利的剑刃直直指向她,声音冰冷而认真:“小郡主若再纠缠,休怪刀剑无眼。”
  宋飞雁在那一瞬间,背脊都有些发冷,冷冽的剑光落在她面上,甚至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凤千瑜收回了手中的剑,转身揪着沈郁的衣领离开,沈郁一句话也不敢说,就跟被母鸡护在身下的小鸡一样,只知道跟着他跑。
  他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解释:“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是她一直纠缠不休。”
  沈郁想都没想就点头,全然没想过反驳。
  于是凤千瑜又开始纠结了。她都不在乎其他女人喜欢我,她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
  第154章 刺杀
  烟花“嗖”地飞上天, 炸开成一片。宫宴的气氛一瞬间就被点到了高/潮,在烟花爆竹之下到达了久违的热闹宣天。
  沈郁忍不住偷偷牵住凤千瑜的手,害羞地笑了笑, 却发现他好像没什么反应, 出神地望着天上的烟花,神色微微一凝。
  “怎么了?”
  “这烟花不对。”
  凤千瑜像是想到了什么, 忽然就拽着她的手赶去宫宴, 迎面撞上禁军统领段衡。
  段衡跑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九千岁,皇上遇刺了!宫里信号全被烟花掩盖了,根本就没有人去救驾,刺客还在逃!”
  随后这宫里就彻底跟着乱了, 沈郁有些浑浑噩噩的, 凤千瑜让她跟着禁军走,她也就跟着走了, 走到漆梧宫外的时候, 她哆嗦着拉住禁军的衣袖,问他:“皇上还好吗?”
  “皇上胸口正中一刀,御医还在尽力医治……”
  沈郁忽然感觉眼前一黑, 皇上遇刺了, 九千岁却不在他身边护驾,无论皇上是否能脱险, 九千岁都是罪加一等。说起来这事都怪她,如果不是她非要跟着小郡主走,九千岁也不会为了她离开皇上的身边。
  “郁姐儿。”明德从宫里出来,拉着她进屋,“外边危险, 快进屋……”
  屋里点了碳火,烧着地龙,有种令人窒息的闷热。沈郁一刻都坐不下来,她守在门口,一有人来汇报情况,她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这个年关过得特别漫长,漫长到无时无刻都有虫蚁在啃食着内心。沈郁从来没有这般煎熬过,整个人坐立不安,听到皇上仍旧昏迷、刺客还没抓到的消息,心里都拔凉拔凉。
  就连宫里人都在讨论着:“你们说,这件事九千岁会不会被追责?”
  “……护驾不力,罪加一等。”
  沈郁将衣袖都拧起了褶皱,宫外刚恢复一会儿秩序,她就迫不及待出去查看情况,明德怎么都拦不住她。
  乾庆殿前从来没有聚集过如此多的官员,原本热闹的宫宴,顷刻之间就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窃窃私语。每个人的神情都不尽相同,这突然间的宫变,就像一盏照妖镜,照出了无数的妖魔鬼怪。
  “刺客还没抓到?”
  “还没抓到,但是基本可以肯定,刺客就是靳无妄,他趁今日宫宴混入皇宫,易容成太监的模样,趁烟花升天之时刺杀皇上……”
  “靳无妄不是被九千岁杀了吗?”
  “听说,是九千岁欺君了……”
  沈郁感觉心都往下坠了一截,她望着凤千瑜孤注一掷的身影,突然就想不顾一切地带着他走。她走了两步,眼前有一瞬间的昏暗,什么也看不见,待她恢复意识的时候,所有大臣都往前朝拜。
  太子祁夙凛从乾庆殿里出来,他的眼眶有些泛红,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众生百态,这些脚下的大臣们,各有各的心机,各有各的全盘。
  他冷笑了一声,看向站在最前头的凤千瑜,目光狠到凛冽,“九千岁,你抓到刺客了吗?”
  凤千瑜俯下身子,“没有。”
  “你当然抓不到他,因为你从头到尾,都在包庇于他!”祁夙凛猛然抽出手中的宝剑,直指他眉心,厉声道:“凤千瑜,你口口声声说已经杀了靳无妄,可是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欺君罔上,与贼人里应外合,刺杀圣上,你该当何罪!”
  一触即发的气氛,彻底被点燃。群臣哗然,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震惊,万万没想到九千岁竟然会是背叛皇上的人。
  沈郁吓得心跳都要停止了,她不顾一切地拨开群臣,冲到祁夙凛面前,张开手臂挡住他的长剑,“太子爷!这当中肯定有误会!”
  第155章 打入大牢
  她的声音太过急切, 甚至尾音都有些撕裂,长风吹散她的长发,露出她惨白到没有血色的脸, 她睁着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睛望着他。
  “太子爷,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她张开双臂,用她瘦弱的肩膀挡在锐利的剑刃面前, 明明害怕, 却还是强作镇定,“九千岁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为太宸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深得皇上宠信。臣恳请太子,彻查此事, 还九千岁以公道……”
  祁夙凛用力握紧长剑, 用力到手都在抖动,“可是靳无妄还活着, 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太子爷, 靳无妄也有可能是诈死,并不一定是九千岁徇私枉法……”沈郁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跪在地上, 将头重重地磕在雪地里, “臣恳请太子爷,彻查此事。”
  底下愣怔的罗褚, 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也赶紧跪到前边求情,“恳请太子爷,彻查此事。”
  底下一半的官员都跟着跪了下来,里边多多少少都承过九千岁的恩情, 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还是愿意为他求情,“恳请太子爷,彻查此事!”
  祁夙凛真的想一剑刺穿凤千瑜的心窝,不管他是否怀有异心,他放走靳无妄都是不争的事实。今日靳无妄行刺,他却不在皇上身边护驾,而信号又被烟花若掩盖,禁卫军救驾来迟……这些重重巧合,让他不得不怀疑他。
  可是沈郁直接护在凤千瑜身前,让他手中的剑,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祁夙凛深吸了一口气,满腔的愤怒仍然无法抑制,他红着眼睛道:“我父皇现在还躺在榻上生死不明,罪魁祸首还在逃,放走凶手的人就在我面前,我不可能放过他……沈郁,你若还认我这个太子,就让开。”
  太子爷希望她能站在他那边,看在往日的情意之上,她确实不该当着群臣的面与他为难。可是现在她不站出来,还有谁会站出来?她不替凤千瑜挡着,还有谁愿意为他以身涉险?
  沈郁咬紧牙根,仍旧挡在他身前,身后的凤千瑜却伸手将她往后拨了一下,拨得她一阵踉跄。两人瞬间换了个位置,凤千瑜垂眸盯着剑刃,就离他几寸的距离,他却丝毫不见慌张,“太子爷,你现在下定论是否为时过早?等太子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再来处置我也不晚。”
  祁夙凛有一瞬间的迟疑,底下的官员看出他的迟疑,竟是上前加了一把火,“太子爷,现在皇上昏迷,朝中大事皆要由太子主宰,太子可千万不能优柔寡断,留下后患啊!”
  沈郁心头一紧,她知道凤千瑜的仇家并不少,这底下希望他死的人不在少数。果然,有一就有二,底下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将先前求情的官员都淹没在了其中。
  她还想上前解释,凤千瑜却拽住了她,朝着她默默摇了摇头。他淡定的神色瞬间就让沈郁冷静了下来,她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附议之人越来越多,可好在太子爷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慢慢放下手中的长剑,也在心头权衡了一下利弊,“如今靳无妄还在逃,皇宫各处已经彻底封死,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刺客。凤千瑜护驾不力,罪加一等,先打入大牢,等靳无妄落网,再共同审理。”
  沈郁的心重重沉了一下,果然还是会这样,即便凤千瑜真的没有坏心,他护驾不力之事也是事实。她握住他冰凉的手,本来还想安慰他,却被他反过来握住了手,拍了拍手臂,轻声在她耳边道:“别担心,等我出来。”
  第156章 置他于死地
  沈郁眼睁睁看着凤千瑜入狱, 她还想跟太子爷求几句情,可祁夙凛却转身入了乾庆殿,半分情面也不念。沈郁心头越发往下沉, 她甚至觉得, 祁夙凛只要一有机会,一定会置凤千瑜于死地。
  她转身去找罗褚, 原以为他多少也会知道一些内情, 可他也完全不知情,甚至回忆起靳无妄之死,他也一口咬定凤千瑜绝对不会欺君。
  他没有欺君,那靳无妄为何还活着?
  沈郁思之不解,一连数日都在求证, 人也越发瘦了下来, 可她还是始终想不明白。
  如果说凤千瑜没有撒谎,那靳无妄就不可能还活着, 倘若他真的还活着并且刺杀了皇上, 那也应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再细想, 皇上被刺杀之事, 有谁亲眼目睹?贴身护驾的那些禁卫军,全都死在了当场, 那天夜里发生的事都不过是口口相传。
  一个假设突然浮现在她心头。莫非是因为九千岁太过桀骜不驯,惹恼了皇上,让他察觉到了威胁,所以才和太子爷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
  她当即就冲到了乾庆殿,门外守着无数的禁卫军, 袁公公跟殿外的嫔妃们周旋着,说什么也不让进。她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这样莽撞肯定是不可能知道真相的,必须从长计议。
  沈郁回去便从太医院入手,甚至偷偷翻了太医志,没有找出丝毫破绽,她又买通了皇后宫中的婢女,仍未发现太子反常之处。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在漆梧宫用膳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那头太后放下了银筷,她一口都还没动。
  常嬷嬷伺候着太后漱口,她用精致的帕子擦了擦嘴,倚在老木椅上轻轻摇晃着,仿佛是知道沈郁所忧之事,漫不经心说了一句:“你与太子从小相识,他的一举一动,你都该看破才是。你若信不过他,不妨亲眼去看一看,也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沈郁想说她才不会死心,可怕气到皇太后,只好乖巧点头。现在皇奶奶肯定是站在皇上那边的,自己说什么她也不会听,倒不如自己亲自去求证。
  太后用过午膳,连午休也免了,整装准备去乾庆殿探望皇上的伤势。沈郁偷偷拽住明德,骗她与自己换了衣服,悄悄跟上前行的队伍。
  从漆梧宫到乾庆殿需要穿过御花园,路途并不算近,旁边的小宫女发现了她,她赶紧捂住她的嘴,让她不要声张。好在太后没精力去理会其他,常嬷嬷也没有发现异动,步撵慢慢穿过御花园,来到乾庆殿,沈郁顺利混了进去。
  常嬷嬷扶着皇太后入了皇上的寝殿,帘子扶起来的瞬间,沈郁瞧见了面色苍白的皇上,还有神色疲倦的太子。她忽然心里又揪紧了起来,期盼着这一切千万要是个误会,她从来都不想与皇上太子为敌,也不愿与凤千瑜为敌。
  太后没坐多久便离开了,沈郁藏在灯台之下,殿内没有点灯,四处漆黑一片,飘散着浓浓的药味,殿内一直都有两位太医轮流候着。她觉得太子爷没有骗她,皇上的伤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一切应当不是给凤千瑜设的圈套。
  如果太子爷没有撒谎,九千岁也没有撒谎,靳无妄也确实存在过,那这一切,或许真的只是个误会,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将这个误会解开,她应该从靳无妄的死开始查起。
  沈郁正准备离开,殿门又忽然打开,来者正是禁卫军统领,段衡。他一进门,便“扑通”跪下,“太子,臣无能。臣已经带兵搜查了宫里所有地方,都没有发现靳无妄的身影,他应该……已经逃出去了。”
  怎么能让他逃了?沈郁急得差点站了起来,又瞧见太子爷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就连声音也跟着变得虚虚实实:“此事莫要闹得人心惶惶,你传令下去,就说刺客已经捉拿,确定是靳无妄无疑。凤千瑜勾结刺客,欺君罔上,罪加一等……”
  段衡有些震惊,“太子,这样岂不是……”
  “我自有打算。”
  他的声音又冷又刺,落入沈郁耳中,如雷灌顶。她从来不知道太子爷会有如此残酷的一面,因为一己私欲,给他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段衡犹豫许久,忧心忡忡地离开。
  沈郁担心太子看到自己,往后缩了一下,却反而碰到了灯台,引起了祁夙凛的注意。他抬手抽出长剑指着她的面门,对上她的眼睛之后,有一瞬间愣神。
  也就是这一愣神,沈郁立马起身往外跑,她知道这要是被抓住了,至少都得罚她几月禁闭。她跑出宫门之时,正好撞见了以阳平王为首的陈太傅等人,看到她从里面出来,神色都微微一变。
  祁夙凛也追了出来,目光落在阳平王身上微微一沉,他什么也没说,只一把抓住沈郁的手,带着毋容置疑的力道,强行将她拉到角落里。
  “你都听见什么?”
  沈郁挣脱不了,一想到方才听见的谈话,便有些气急攻心,“太子爷怕我听见什么?”
  她恼怒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祁夙凛抓住她的手越发用力,神色凝得像冰一样。
  他与她对峙了许久,终于说了一句软话:“凤千瑜放走靳无妄是事实,靳无妄刺杀父皇也是事实,现在朝野内外都在向我施压,尤其是阳平王和陈太傅,我若不想办法扣住凤千瑜,将来再想将他抓回来便难了。”
  沈郁根本就没有被他说服,她质问他:“可这件事他若是没做过呢?太子爷强行把罪责扣在他头上,难道他就不无辜了吗?”
  “那你敢说他是清白的吗?”
  “我相信他,不会欺君。”她斩钉截铁,“倒是太子让我大开眼界,为了一己私欲,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无辜之人的头上……”
  祁夙凛简直是被气笑了,他捂住刺疼的胸口,看着她分寸不让的模样,真是让他又爱又恨。爱她这样的真性情,从来都是敢说敢做,毫不掩饰,恨她这样直白的个性,哪怕是面对曾经有过情意的自己,她也会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他用力捏住她的手,又用力甩开。他其实早就该知道的,如果将来有一天他与凤千瑜为敌,她一定会选择后者。
  “这就是你的选择?”祁夙凛缓慢地点着头,慢慢后退,而后自嘲地笑了一声,“沈郁,我与你相识十载,还不如他与你相识十月,你口口声声说在乎我,可你从来都不会为我想一想。”
  沈郁想反驳,可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是太宸的太子,被刺杀的是我的父皇,我已经很久没有合过眼了,还要疲于应付外面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我根本就不在乎凤千瑜是不是无辜……我有我的立场和手段,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不在乎。”
  他自嘲地看着她,她这才发现他的眼眶里都布满了血丝,面色惨白如纸。她一直以为太子爷铜墙铁壁,谁也伤不到他,可听着他说的那些话,才发现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他总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什么都要踩在别人头上,从来就不会像九千岁那样示弱,哪怕是伤了痛了,他不说出来,也没有人会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