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甘甜看了王三郎一眼,两人没有做与众不同的事,也和其他‘宾客’一样给了礼金,至于礼物,就只有甘甜刚刚在街面上买的一匣子点心。
  “这儿礼金忒贵了!”甘甜有感而发,她见在她前面拿礼金的至少是一百两银子,真有些意外。她在家的时候没机会用钱,不知道外面的物价。离家之后先找了个当铺卖了自己随手带出来的金镯子,当了六七十两银子。
  这个世界的金价比较贵,这才能当出这个价。
  而这六七十两银子,她在外玩乐这么久,也没节省过,到现在也才花了十几两呢!她不知道普通人的开销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一百两银子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王三郎有卖项圈的旅费,但也将将够礼金而已。甘甜想了想,摘了自己小猫包系带上的一颗珍珠给收礼金的文士:“我们兄妹二人是一起的,这便是贺主人新婚的礼金了!”
  文士一见这颗珍珠就知道是什么货色,忙道:“是贵客到了!”
  旁边的小斯还帮着把两人的驴子给牵到马房去。
  等给了礼金甘甜和王三郎才随着众宾客往里走,越是往里走王三郎越是惊讶:“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样奢华的宅邸。”
  原先在外面的时候只知道这座宅子很大,至于里面的情况是不知道的。等到进来才发现内部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奇花异草甚多,根本不像是普通富豪的排场。王三郎本身的出身足够高了,见识过世间诸多富贵,能让他这样说,可想是如何场面了。
  倒是甘甜,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世俗世界的富有该是怎样,所以也感觉不出这座宅子有什么特别。
  见甘甜只是好奇的东张西望,没有其他反应,王三郎掩下深思,再次把注意力放在这场‘喜宴’上。
  表面上看,这场喜宴没有任何问题——宽敞的正院已经摆满了圆桌,清秀漂亮的婢女进进出出,只等一会儿新郎新娘子出来行礼,就要摆宴席了。
  “怎么新郎还没露脸?”甘甜不解,之前她就想说了,新郎不应该去新娘子家中迎亲的吗?怎么这时候了还没露脸?
  王三郎摇了摇头:“这是纳妾,又不是娶亲,自然不用迎亲。至于之后行礼,也不过是新妇给大妇敬茶磕头而已。”
  只有纳妾才能一顶轿子送进门,直到现在都看不到新郎。
  甘甜怔了怔:“可是…这么大的排场呢…”
  “这家主人势力怕是不一般。”王三郎并没有解释太多,这几乎是明摆着的。平头老百姓娶老婆的排场比不上有钱人纳妾的,这种事又不是没有,今天不过是将这种差距拉的更大了一些而已。
  “定然不一般!”甘甜这个时候也进状态了,嘟囔道:“说不定这纳妾就是为了敲诈…一般的宾客都至少一百两的礼金,那些本地有钱人要出多少?”
  王三郎愣了愣…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他是能够推敲人心,但很多事也容易想得太高深了。像是这么奢华的宅邸,这么深不可测的主人,人家娶亲一回就为了收礼金?怎么想怎么奇怪吧!
  但仔细想想,很有可能就是这样啊!
  不然的话,怎么收礼金的地方就在门口,简直就是明摆着的了!按理来说,这样富有的人怎么会特意收礼金,亲朋好友来祝贺不过是一份礼物,至于旁的人,吃吃流水席就行了,谁会指着向这些人索要礼金呢!
  不过这也就是甘甜的一个猜测而已,毕竟这里太多事他们不了解了,不好随便下判断。
  就在甘甜和王三郎嘀嘀咕咕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喊:“瞧新娘了!”
  他们也和众宾客一起涌到堂屋前看,果然,新娘子并没有盖着红盖头,就连穿的喜服也不是正红色。正如王三郎所说的,这不是娶妻,而是纳妾。
  新娘子看起来十六七岁,身材匀称,瓜子脸、杏核眼,是个标致的水乡佳人。
  只不过相比起周围人的喜气洋洋,新娘子本人却是有些呆愣的样子。就连脸上带的那抹笑也显得十分勉强,更像是强颜欢笑。
  “新娘子很害怕呢…”王三郎在甘甜耳边提醒。他看得出来,穿喜服的女子…眼睛里全是恐惧。
  第13章
  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好像每一个人都很高兴。
  但作为今天这场庆贺的主角之一,穿着喜服的新娘子却有着深深的恐惧?
  甘甜还没明白过来,就有人喊道:“奶奶来了!”
  话音刚落,一年轻妇人在众多婢女的拥簇下从正房后出来。这妇人满头珠翠,身上的绫罗绸缎也光华灿烂,显得气派非凡。
  说来这妇人容貌并不坏,皮肤白皙娇嫩就足够出众了,一张脸的缺点在眼睛,眼睛太小了——也有小眼睛长得好看的,但这位妇人的眼睛并不在此列。
  不过真说起来最破坏容貌观感的并不是这妇人的小眼睛,而在于她的气质。人家都说相由心生,一个人的内在是可以影响外在的,这位大概就是如此了。
  明明长得不错,但因为板着一张脸,眼睛里也是一股戾气,让人一看就害怕。如此一来,她长得如何也很难去注意了。
  “奶奶上座!”似乎是司仪的男子高声唱喏,然后这妇人就坐在了正房堂屋正上方的位置。
  这时有一婢女端来热茶,司仪连忙道:“姨奶奶给奶奶捧茶!”
  新娘子哆哆嗦嗦跪在这妇人跟前,旁边婢女将热茶端到她旁边。等到这新娘子去接的时候‘啪’的一声,茶杯跌落在地。
  “岁岁平安!岁岁平安!”跟着新娘一起来的媒婆连忙出来圆场面。
  妇人却是当即冷笑:“我却不知道我家门第竟低到这地步了,连茶都不会端也能进门?我看今日这杯茶也不用喝了!”
  “打翻的那杯茶太烫了。”王三郎又在甘甜耳边提醒。
  “你看的真细…”甘甜觉得自己认识了个很厉害的同龄人。
  “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用心一点儿也能看出来。”虽然这么说,极力做出这很普通的样子,王三郎微翘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好心情。他这份推敲人心的本领向来让人畏惧…但本领就是本领,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肯定也是有卖弄和受肯定的欲.望的。
  妇人似乎有意不要这个新娘,这可吓住了送亲的人。
  这时一旁的司仪皱了皱眉头,像是提醒一样道:“奶奶…这新人还没进门呢,大爷连新娘都没见到,回头该和您生气了。”
  妇人冷哼一声:“难道我还怕他不成?”
  说是这样说,却也因此坐了回去。她身后一婢女瞪了一眼端茶的婢女,跟着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再端杯茶来!”
  又是一杯热茶,估计依旧是滚烫的。因为有王三郎的提醒,甘甜一直注意着新娘子端茶的手。虽然新娘子已经极力控制了,但那种不稳当的感觉还是非常明显。如果只是因为害怕而打哆嗦的话,是和这不同的。
  而正位坐着的‘奶奶’却没受影响,顺顺当当端稳了茶杯。
  没喝茶,大概就嘴唇沾了下杯口。
  见‘奶奶’喝了这杯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至于之前的事显然被他们刻意抛到脑后了。
  这时司仪也宣布喜宴开,众人都找了位置坐下,等着上酒席。
  甘甜和王三郎挑了个偏僻而又能将全局收入眼底的位置,表面上和众人无异一般吃饭。
  等到这顿酒席快吃完的时候,之前的司仪忽然道:“大爷来了!”
  大家对这句话反应特别大,之前还同桌吃饭的宾客纷纷跪下。甘甜和王三郎不好出头,也随大流地跟着跪了。
  从外入内的是个穿红斗篷的年轻男子,男子生得颇为英俊,头戴一顶紫金冠,仿佛是公侯公子。只不过比起那些所谓的公侯公子,他身上多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足够压人。
  年轻男子解了红斗篷,笑着道:“今日大喜,诸位不必如此多礼!”
  有了这句话,众人才纷纷起身。
  年轻男子本打算进堂屋的,却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刚才众人跪拜的时候哪里有些古怪。但此时众人已经起来了,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今日累着奶奶了!”年轻男子笑着奉承了一句‘奶奶’,然后看向旁边站着的新娘子:“这是茧镇送来的姨奶奶?”
  “正是如此,你倒是有艳福。”‘奶奶’没好气道。
  年轻男子大笑:“确实有艳福,不然如何能娶着奶奶——奶奶可别和小妾一般见识,为了这个拈酸吃醋也太不值当了!”
  “可别这个时候说好话,我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这样说着,‘奶奶’又站起了身,看了新娘子好一会儿才道:“既然送你过来了,你也该知道咱们府中不是谁都能做姨奶奶的。我喝你的茶不过是为了大爷面子上好看,可在这家里站不站得住脚还得看你自己。”
  听‘奶奶’说这话,年轻男子皱了皱眉:“奶奶,你那些难姨奶奶的招儿太刁钻了…何必呢!”
  ‘奶奶’柳眉倒竖,一下虎了张脸:“我如何刁钻了?怎么,喝得一碗进门茶,我连□□个姨奶奶都不能了?既然如此,我俩便索性分开!离了你,我难道就嫁不着了?你今日能三妻四妾,我不差你什么,也能有不止一个夫婿!”
  这话在一般人看来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一些,但说话的人显然不觉得。至于年轻男子也没因为这个生气,而是好声好气道:“奶奶何苦说这个话,我何曾不让奶奶调理后院,不过是说说而已…”
  说着看了那新娘子一眼,眼睛里透出些许可惜的意思,后又道:“既然是如此,还不谢谢奶奶!奶奶这是为你费心呢!”
  新娘子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厚厚的新娘妆都遮不住脸色难看,仿佛被扼住了呼吸。只能像个牵线木偶一样僵硬跪下,‘砰砰’磕了两个头,麻木道:“谢谢奶奶…”
  甘甜耳朵很灵敏,听到同桌宾客深叹了口气:“又要‘难新娘’了,毛家这小娘和前头几个一样,都是没运道的。”
  甘甜并不懂其中意思,还没去细想,就见奴婢们过来撤了酒席。原本吃酒席的人没等到主人家送客,既不好告辞,也不好留下来——不少人似乎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了,并不想留下来旁观。
  酒席撤下之后又有婢女搬来两把靠椅,请‘奶奶’和‘大爷’坐下。其中‘奶奶’盯着那新娘子就仿佛盯着待宰的羔羊,之后又挪开了视线,看着自己的长指甲,漫不经心道:“你既是知道府中规矩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如今你乡人俱在,也算是做个见证…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只要你处处都是好的,我也没必要难为你。”
  “是…”新娘子低低应下了,却是依旧恐惧,并没有因为她这么说就有一丝轻松。
  ‘奶奶’喝了一口婢女递过来的茶,正准备说什么,忽然又上下扫了扫新娘,问她:“你身高多少?”
  新娘子打了磕绊,下意识道:“五、五尺。”
  不等‘奶奶’说什么,旁边的婢女便呵斥道:“这如何能行?偏房再高高不过正房,姨奶奶比奶奶还高了一些,这是不成的!”
  她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健壮妇人过来按住了新娘子,而后又有一个妇女拿着刀斧上前。迎着新娘子恐惧的目光道:“姨奶奶,您自己个儿说,是上头减一些,还是下头减一些…做姨奶奶的怎么也越不过奶奶去,这个道理您该是知道的吧?”
  甘甜和其他宾客一起退到了两边,吓的睁大了眼睛…这是要砍脚、或者砍头?
  新娘子一开始像是吓傻了,后来执刀斧的妇女又催问了一句,她这才挣扎起来。
  按住她的健壮妇女笑着道:“姨奶奶您安生些吧!”
  “不、不!我不是姨奶奶,不是姨奶奶!”新娘子挣扎地更厉害了,但依旧没挣脱。
  ‘奶奶’站起身来,绷着个脸:“话可不能乱说,你若不是姨奶奶,今日怎么在这里?难道你这些乡人都弄错了?大爷一惯好性儿,可也不能受人欺骗!”
  这话显然引起了宾客的注意,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露出惶恐的神色。
  媒婆立刻站出来:“不,不是,奶奶,这毛家小娘确实是定好的姨奶奶…她这是发胡话,乱说呢!”
  “不是!”新娘子指着边上道:“那才是今日的姨奶奶!”
  “不是乡人扯谎,而是事实如此——大爷要纳的是茧镇最出色的小娘,我原来是,送我来自然不错。可是大爷看看这小娘,岂不是比我强出许多?且她本不是茧镇的人,今日又偏偏来了大爷家,来了这喜宴,这正是姻缘天定!”
  在最危急的情况下,她好像爆发出了全部的求生潜力,不放过任何一点儿希望…即使这会把另一个人推进自己原本的境地。
  甘甜心里‘咦’了一声,发现在场的人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我与兄长路经此地,见婚宴热闹,便过来喝杯水酒…”
  死道友不死贫道,新娘子好像把她牵扯进来了。
  第14章
  甘甜一开始就发现来参加喜宴的人里女子比较少,而且都是不再年轻的已婚妇人。当时没多想,觉得可能是本地风俗保守,年轻姑娘不能随便出现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况如今越来越少了,但还是有的。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这家的女宾客是高危身份呢!
  虽然她想说自己只是个过路的,但显然没人在意她的意见。年轻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一回,嘟囔道:“年纪还是太小了一些…”
  然而他话虽这样说,却没有否定新娘子的意思。至于本地人,更是惟愿如此——没人认识甘甜和王三郎,原来是外乡人!对于他们来说牺牲外乡人显然是不会犹豫的!
  ‘奶奶’似乎不想认下这件事,然而年轻男子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之后她的脸色依旧难看,却也没再说什么。由着年轻男子叫人过来‘请’甘甜到跟前,至于原本的新娘子,健壮妇人松开她之后,她迅速地躲到了人群里。
  如果不是现在不能走,她肯定是立刻逃之夭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