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仙
  牢狱里来了个小偷惯犯,叫阿呆,关在梅长雪对面,他眼红梅长雪的伙食许久了。他说只要梅长雪把伙食分他一半,他便想办法帮梅长雪逃出去。人生地不熟的,碰到这么个热心肠的菩萨,梅长雪很是感动,,好吃好喝供奉着。许多天过去了,阿呆圆润了许多,梅长雪消瘦了不少。
  夜黑风高的晚上,他扔给梅长雪一根铁丝,道:
  “外边都打点好了,赶紧逃吧。”
  大恩不言谢,千言万语,欲言又止。梅长雪热泪盈眶,正埋头掏锁洞时,狱头来了,喝道:
  “干什么!想逃狱啊!”
  怎么回事,阿呆不是打点好了吗?她看向阿呆,阿呆也看向她。他并没有愧疚地往后缩,而是指着梅长雪喊道:
  “她就是想逃狱,我看见了---”
  情急之下,梅长雪立马闭上眼睛,拿着铁丝东捅捅,西捅捅,假装梦游。狱头打开牢门,喝问梅长雪,梅长雪当即假装受惊倒地,狂翻白眼,还使劲儿抖,吓得狱头赶紧去找大夫。牧九川和林扶阳赶着回京复命,临行前威胁县官,若是嫌犯有个三长两短,他不仅要摘县官的乌纱帽,还要摘下他的脑袋。
  狱头走后,梅长雪气得浑身发抖,质问阿呆: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干嘛害我?”
  “开个玩笑罢了---不必当真!”
  说着,阿呆从头发里又抽出一根铁丝,轻而易举地开了锁。
  梅长雪趴在牢门前,死死盯着他,道:
  “你不让我逃,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乖乖滚回去!不然我喊了!”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必呢~来来来,我带你一起逃~”
  梅长雪不打算相信他,但阿呆出来后,竟主动替她开了锁。看他动作熟练,想必平时没少钻研这些旁门左道。出门前,梅长雪犹豫了片刻,总觉得此事必须慎重!但她心里又想着,碰碰运气吧。就算被抓回来,最多挨几鞭子,死不了。她可是‘奸细’,牧九川还等着从她嘴里扣出点‘国家机密’呢,哪那么容易死?
  “你们干什么!想逃---”狱!
  那狱卒话还没喊完,便被一道冷光抹了脖子,瞪着充血的双眼,倒在梅长雪跟前。鲜血的血从死人脖子里喷出来,活生生的人体喷泉啊。第一次目睹这等惨状,梅长雪吓得直接瘫坐地上,后来扶着墙才勉强站起来。这家伙果真不是善茬,手起刀落,下手这么狠,又怎会受她威胁?摆明了就是装的,说什么要带她一起逃,说不定是为了拉她下水,让她背下逃狱杀人的罪名!她往回挪了几步,腿脚有力了,便迅速奔回大牢。
  阿呆杀完跑来支援的狱卒,又折回去,道:
  “我说梅姑娘,你不是要逃吗?怎么又回去了?”
  “你走吧,不用管我,我不想拖累你---”
  梅长雪缩在角落里,不敢看他,身子颤得厉害。
  “是吗?”
  显然阿呆是不信的,又从发冠里抽出铁丝,打算开锁,却发现锁眼里被折断的铁丝塞住了,根本捅不进去。他想起自己先前开完锁后随手将铁丝扔了,想必是梅长雪急中生智,捡起铁丝故意塞里边,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他。
  “你赶紧走吧,我发誓,我不会告发你的---”
  “那怎么行呢,说好了要带你逃的---”
  阿呆从腰间抽出一道冷光,迅速劈向锁。只听铮地一声,锁断了,阿呆不慌不忙地走进去。此时梅长雪才瞧清楚,那道冷光其实是藏在腰间薄如蝉翼的软剑。看上去软弱无力的东西,能在瞬间劈开铁锁,可见他出手速度之快。
  第二天,梅长雪和阿呆的画像,贴满大街小巷。
  阿呆带着梅长雪,离开了黄陵县,往东北方向走。路上碰上了大雨,梅长雪高烧不退,整日晕晕乎乎的。某日,她微微清醒了些,隐约发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手脚发麻,并听到嘀嗒、嘀嗒的滴水声。头很晕,四周看不真切,面前好像有个池子,池子里飘着几个人,像是在游泳,又像是在沉浮。
  池子之外,还有几个人晃来晃去,在交谈。
  “怎么回事,还没活过来,莫非安平搞错了?”
  “去把仙师找来!”
  仙师是谁?这是哪里?血?莫非那嘀嗒嘀嗒的声音,是她的血滴落的声音?为何,她感受不到半点痛楚?她还活着,她能感受到自己微弱的呼吸,那群人究竟想干什么?她好像听到他们提到鹊桥仙。
  “仙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白影,瞧着像个道士。
  “七七命女,死而复生后,才有神躯。她没死过,所以她的血没法让死尸复活---”
  “安平,杀了她。快!”
  梅长雪看到一个人影,提着大刀,飞身而来。熟悉的面庞,这不是阿呆吗?大刀刺进她的心口,她还是没感觉。可当大刀拔出,血液喷涌,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楚,呼啸而来。
  她惨叫连连,那群人反倒兴奋地大笑:
  “伤口愈合了---愈合了---鹊桥仙~鹊桥仙呐~”
  多狰狞的面目啊,比血池里爬出来的活死人还要恐怖。那些活死人戾气极重,跳出来便大开杀戒。当密室血流成河,他们淌过血池,在梅长雪面前恭敬地跪下。梅长雪看见了幕后黑手狼狈的背影,双眸中没有慈悲,只有带血的杀机。
  “给我杀---”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活死人领命而去,梅长雪看着地上的刀,那刀便似受到了召唤,颤个不停,而后嗖地飞过来,劈中铁链。铁链完好无损,刀却断成两截。她深吸一口凉气,盯着铁链正要发力,白衣翩翩的道士出现了,仙风道骨之下,埋藏着一颗贪婪黑心。
  “此乃灵锁,属金,非真火不可破。”
  一道符术飘来,化作一缕烟,钻进梅长雪的眉心。道士控制了她,那些活死人折了回来,乖乖站在血池边,低着头,排成两排。没多久,一批士兵用车运来许多尸体,那些尸体吸收了血池里的血,又活了。
  记不得是哪天,安平带了个老奴,给梅长雪梳洗,换衣。
  “待叔父攻得天下,我便放你走。”
  “这话我都听腻了---”虽然瞧不清他的神情,但她感受到了那无止境的贪婪,和恬不知耻的伪善,“承认吧,柳安平,你和你叔父并无两样。你最好祈祷,我永远困在这里。不然,我定灭你全族,一个不留!”
  她闭上眼睛,瞧见了那满天的血光。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哀求她,不要伤害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是无辜的。小家伙哭得可怜,鼻子都红了,梅长雪有些动容,正犹豫要不要大发慈悲时,孩子的母亲突然抛下孩子,捡起地上的剑冲向她。
  嗤~
  妇人含恨倒地,手中的剑没伤到梅长雪,反倒反过来,捅进她的心窝。那孩子嗷嗷直哭,最终连同这块肮脏的土地,被火海吞没。
  火海之外,安平恨恨地咒骂道:
  “你可真恶毒,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梅长雪站在火海中,望着安平,道:
  “我说阿南,你可真难伺候~你想玩,我玩不起,你不高兴。我倾尽全力,奉陪到底,你还是不高兴~~完全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一声冷笑,火烧得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