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悸动【一万字】
  穆亦城的吻总是很特别,明明是那样强势霸道的一个人,却总给她极至珍惜的错觉。让她的心湖凭空起了波澜,久久不能平息。
  就像此刻,他的吻随着她的额一路向下,极具轻柔的最后才落在她的唇上,辗转缠绵,不容她逃脱分毫。
  而他的手托着她的后背,让她纤细的双臂紧紧的搂住他性感的颈项,完全依附在他的身上,借着他的力量,减轻了许多她腿上的负担,如此一来,她受伤的脚踝就没那么疼痛难受了。
  他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先是耐心的抚开她散乱的长发,似喜欢极了她长发所带来的触感,一度将五指滑入她柔亮温顺的长发间,流连往返。
  (……)
  彼此的呼吸纠缠着,炙烈亢长,只听他暗哑的声音在她耳垂旁低喃:“女人,从现在起不要再剪头发,为我将它无休止的留长。”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欲念,蛊惑且引领着她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
  “那么,你也要同时记住,你是我的,我就是你的全部,你永远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他霸道的话语依旧充斥在耳边,白雨馨迷蒙中又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男子,两双眼睛在瞬间对视。
  眨了眨眼,因两人贴合得太近,以至于她长长的眼睫轻轻扫过他完美的俊逸脸庞。
  于是,他喉结一紧,又在她眼帘上印下一个极尽轻柔的吻。
  (……)
  感觉他就是邪睨天下的神祗,妖娆魅惑的瞳仁中有深不见底的旋涡,只一秒,她颤了颤,又迅速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整颗心,沦陷沦陷再沦陷。
  再也逃不掉了吧……
  亦或内心再也不想逃。
  如果这种被紧紧拥在怀里被疼惜被珍视的感觉是错的,那就让她一直错下去吧。
  疯狂过后。
  白雨馨倦怠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她从没想过,男女之间可以如此亲密。
  前些天彼此都很忙,他来去匆匆,只喝过她泡的下午茶之后就走,从来不留宿。
  而她忙于适应新的学习环境,将全副心思投入到了自我充沛与改造中。
  潜意识里她有一个模糊的念头,那就是她的知识终究太过贫乏,她要通过不断的学习,做一个足以匹配他的女子。
  若说之前的念头还很模糊,那么在经过穆亦城处理她与南宫影那段可以称得上暧昧插曲时的态度之后,她的念头已经很坚定了。
  这个男子,英俊聪颖,强势霸道却不失温情,这样理智与坚毅的怀抱,值得她用一切去赌一场,她真的想要他的心。
  这是她失去第一次之后,两个人再一次紧密的贴合。
  与第一次的疼痛感觉截然不同,这一次他让她几乎……
  那种感觉她说不出口,难以启齿,却知道她被在乎着。
  疲倦让白雨馨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想沐浴,却动不了。
  现在才凌晨三点。
  身旁的男子看似在沉睡,却似乎总能在第一时间通过她的小动作觉察到她最真实的意图。
  他睁开眼,眼眸依然如深海上的星星,却并不急着穿衣服,就这样拦腰将她抱起。
  还来不及惊呼,他已用绵长的吻堵住她的唇,魅惑的呢喃:“乖,一起洗澡。”
  似并不太清醒,他的声音庸懒多于暗哑,搂着她一路前往房间里宽大的浴室。
  当温热的池水放满的时候,他放她入池时眼睛又恢复了清明和灼热。
  “脚扭到之后,冰敷再用温水泡一下,效果也比较好。”他这样说道。
  两个人同时徜徉在宽大的浴池里,他只是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亲昵的枕在她的脖颈处,炙热的呼吸拂过她肩上的皮肤。
  白雨馨羞窘的僵直了身体,却听他低沉的嗓音压抑的传来:“女人,别动。再动,就表示你并不累,那么,我不介意就在这里再要你几次。”
  这下子,白雨馨乖乖窝在他的怀里再也不敢乱动一下,她是真的累了。
  虽然知道她很累,穆亦城没再强要她,却以手代替了毛巾,轻柔的抚过了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肤。
  (……)
  因他的动作,她的心弦紧绷,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体的灼热。可是,无论如何,他没再要她。
  这样退让细心的男子,褪掉平时冷酷霸道的外表,让她更加感动到想哭,那是南宫影那种天生温润,每时每刻都在保护人,照顾人的男子所无法带来的更深一层的悸动。
  思想上想努力迎合穆亦城,想要满足他,身体却一时半刻真的累得没有多余的力气。
  请原谅,她对于这样的事情仍旧处于幼稚园初学阶段。
  身后的男子松开怀抱,似并不介意,感觉洗得差不多了,慢慢的将她扶起来,让她依靠在他身上,用干毛巾擦拭完彼此的身体,又直接搂着羞窘的她回房。
  空调的冷气一直没有关,才出浴的她瑟缩了一下,感觉到冷。
  将她放到床上,替她盖上丝被,穆亦城披着浴袍起身,她像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惊慌失措的拉住他的手,茫然的问他:“你要去哪里?现在还好早。”
  似很满意她的询问和主动拉住他的举动,他邪魅一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他并没有要离开。
  然后,他走到室内的沙发旁边,在茶几上拿起空调的遥控器,将室内的温度又调高了一些。
  做完这件事,他又重新回到床上,再度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将白雨馨拉进了他的怀抱里。
  他的头依然枕在她的颈项处,闭眼低喃:“你累了,乖,睡吧。”
  白雨馨偷偷睁眼看了看他此刻的睡颜,俊朗的眉目松弛着,并不如平时严肃的紧绷着,毫不设防得如同一个俊美的孩子。
  一夜好眠。
  清晨的暖阳洒落在窗帘上,映衬在床上,暖暖的,融融的,好安逸,好舒服,是幸福的味道。
  白雨馨迷蒙的睁开眼睛,侧身看了看身旁的男子,眼眸慢慢变得清明。
  穆亦城真的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子,这点她不得不承认。
  她的视线落在他袒露在宽松纯白睡袍外的胸膛上。
  犹记得他的肩膀很宽厚很结实,值得依靠,很有安全感。
  正在白雨馨走神的时候,门外传来女管家轻轻的敲门声。
  女管家很识大体,没有进来,大概是早已知道她也在里面吧。
  “少主殿下,冷少打电话过来,让您现在接听一下,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谈。”
  白雨馨不知道冷少是谁,但看了看身旁的男子,他依旧睡得安稳,听说他平时的工作很忙很累,此刻她并不想叫醒他。
  可是,她自己必须起来了,要背书。
  才想要撑起身来,穆亦城结实的手臂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及时的揽住了她的腰身,又将她拉进了怀里。
  惊愕的又看了看穆亦城,他还是安然的闭着眼睛,没有转醒的迹象。
  外面的女管家声音里带了一丝焦急,又重新唤道:“少主殿下,冷少好象真的有急事找您。”
  白雨馨小心翼翼的自穆亦城的怀抱里转身,想在不打扰他的前提下,自己先起来。
  穆亦城却突然睁开了那双锐利的眼睛,那里面哪里有睡意惺忪的影子,分明是早醒了。
  她被他的目光看得一颤,意识到自己现在根本还没穿衣服,赶紧窘迫的又缩回了被子里。
  穆亦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为她盖好被子,在她的额头印上一个晨吻,然后霸道的命令道:“今早不用学习了,再多睡一会儿。”
  说完,他自己却率先下了床,紧了紧纯白睡袍的腰带,洗涑过后,他拉开房门,对门外的女管家问道:“冷少找我什么事?”
  “少主殿下,冷少语气很严厉,坚持要让你亲自去大厅接电话,他的电话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挂断。”
  “好,我知道了。”
  顺手带上房门,穆亦城与女管家一起下楼。
  下楼的瞬间,穆亦城望了望某个阴暗的角落,直觉告诉他,南宫影就隐身藏在那里。
  或许关于白雨馨,他的女人,他有必要找影谈一谈。
  *
  穆亦城一走,白雨馨就起来了。
  为了今后的幸福,她不容许自己倦怠懒散,她要学习。
  拾起地上散落的睡袍穿好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涑的时候就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满目青紫红痕。
  一整晚与穆亦城的绮丽情事就这样又回荡在脑海,面容羞红一片。
  洗涑干净,穿戴整齐,才知道穆亦城早已独断的放了家教老师们一天假。
  微微叹息一声,白雨馨不得不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手里拿着书,却看不大进去,满脑袋都是穆亦城的身影。
  他现在在忙什么呢?在她这样想念他的时候,他有没有想她呢?
  白雨馨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诡异的端倪。
  *
  话说穆亦城随女管家下楼后,接听了冷辰熙暗夜三少之一的电话。
  电话那端冰冷中带点嘲讽的声音传来:“穆少,听说你掉进温柔乡里了?别墅里金屋藏娇?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丢下了穆亦集团一大帮子举足轻重的大股东?”
  此话一出,哪知穆亦城的声音比对方更冷上一个音调,俊眉冷蹙的反问道:“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消遣?如果时间太多,太闲,我可以让义父多派点任务给你,又或者你直接过来接手我的公司。”
  冷辰熙在电话另一边轻咳了一下:“穆少的气场还是这么冷,这么强啊。老头子让我打电话给你,叫你速速赶往暗夜总部的医务中心,他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话越到最后越沉重,穆亦城已来不及多问,迅速换好衣服就冲了出去。
  *
  老头子南宫烈,是穆亦城这一生中最敬佩的人,亦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最恨的人。他一直不相信南宫烈与当年穆亦家的灭门惨案无关。
  就算现在,他顶着南宫烈义子的身份,按他的要求,继承了他的一切,可仍旧没有完全相信这个老一辈之中的绝顶风云人物。
  南宫烈前一两年就得了心脏衰竭症,国内外医生皆束手无策,拖到现在已是奇迹。
  关于穆亦家族当年的灭门惨案,穆亦城一直无法释怀,他还有很多疑问要向南宫烈问清楚,所以,他一定不能死。
  对于自己最崇敬的人,这是一种爱恨纠葛的复杂情绪。
  也因此,急于出门的他,就将南宫影暂时抛在了脑后,没看见一道光清高洁的影子从暗处走了出来,直接上了楼。
  南宫影悄无声息走进白雨馨房间的时候,看见她正在白色纺纱裙的外面努力围一层粉红色披肩。
  “看来你很好。”他倚在门边,轻轻的说。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白雨馨一大跳,看到来人是南宫影,松了一口气之外,她赶紧将披风又拢紧了一点,试图完全遮盖住昨夜穆亦城在她脖子和手臂上留下的痕迹。
  如果就这样暴露在外,被人看到,实在很尴尬。
  “你,你进来怎么都不敲门。”稳了稳心神,她随口找话问道,目光顺便又望了望门口的他。
  他姿态悠闲从容,眉目之间还是一贯的柔和俊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白雨馨还是觉得他心情不太好,似乎很落寞。
  落寞这样的词,真的很不适合这样一个明媚如阳的男子呢。但是他此刻就是给了她这样一种错觉。心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他没出什么事吧。
  南宫影看着她探询担忧的神情,心情好了一点点,淡然一笑,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之所以没敲门,是因为任何门都拦不住我,我也没有敲门的习惯。不过,以后我会注意。”
  “哦。”白雨馨轻轻的应了一声,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知道他是穆亦城的好友兼保镖,身手很好。
  片刻,楼上很安静。
  南宫影既不走进她的房间,也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和压抑。
  终于,白雨馨忍不住又发了问:“你来找我什么事”
  他深深的看着她,目光中有白雨馨难懂的苦涩与压抑,最后他自嘲一笑,似在喃喃自语:“什么事?没事了。”
  说完,如来时般,默默离开,背影孤独。
  在白雨馨看不见的地方,南宫影好看的唇角上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他为她担忧了一夜,只因穆亦城提前暴怒的赶回来。
  原本以为穆亦城会先来质问他,却只看见盛怒的穆亦城抱起她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只差一点点,他就冲了进去,却选择对一个朋友的尊重,拼命忍住了。
  很早就起来,怕穆亦城误会了什么,会将满腔的怒气宣泄到无辜的她身上。
  穆亦城一走,他不明白自己心中的那份急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匆忙赶来探望她,却只看到了她无数的吻痕。
  那样干净美好的女子的确很吸引人吧,穆亦城是爱她的。否则,怎会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也不忍真正伤害她,反而选择了那样特别的方式独占。
  整整一夜,多么漫长的时间,一夜未睡,他有些累了。
  讽刺么,这个他放在心中好多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在穆亦城书房的那一次他终于认出了她,而她很显然已经忘记了他。
  现在心中那股难言的苦闷从何而来呢?仿佛一夕之间他已错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不是错失,而是从小他就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任何属于他的东西。
  穆亦城,永远都比他幸运很多。这个女子,明明他比亦城认识得要早。
  *
  海底世界,暗夜门总部。
  走过铜墙铁壁般的大厅,穆亦城身后跟着十多个高壮的男子。
  那些男子统一的黑西装、黑西裤,冷漠挂在每个人的五官上。
  他们是全东南亚最大的暗夜门,也是w国高层部门最隐秘的暗夜“武器”,成员遍布了各国。
  不论是赌场酒店、歌厅舞场,他们囊括了东南亚百分之八十的暗黑市场。
  两年前,老盟主南宫烈生病,将主事权全部交到义子穆亦城手上。
  不负众望,穆亦城扩大了势力,现在全世界都遍布了他们的足迹。
  那么,下一步少主殿下要做什么呢。有许多人这样问穆亦城。
  大家都不知道下一步他将带领暗夜门走向怎样的颠峰。
  可是对于此问题,穆亦城总是冷着一张俊逸的脸庞拒绝回答。
  十二岁那年,穆亦世家遭逢巨变,父亲经商失败,欠下巨额负债,多方债主闯入家门,带走了穆亦城和他的义妹。
  妹妹被卖,下落不明,而他则被带到了风云人物南宫烈的面前。
  隔天,穆亦城在报纸上读到自己父母亲的消息,当时的标题是这样写的──经商失败男子携妻自杀,家中被大火烧毁,可怜了一对苦命子女多半也葬身火海。
  呵,他笑,十二岁的少年露出了噬血般的笑容。
  从那时候起,他痛恨黑暗势力。
  是他的不驯眼光引起了南宫烈的注意,然后他收了他为义子,一路栽培,直到今天的身分地位。
  十七岁那年,他首度拥有了权力,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当年母亲特别疼爱的义女,他的义妹找到,从暗黑的场所里救出来。可惜他终究慢了一步,妹妹死了,死于不堪入目的场合。
  他暗自立下誓言,总有一天要坐到暗夜门最高的位置,将旗下所有酒店赌场全数关闭,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消灭”暗夜门。
  穆亦城二十岁的时候,在南宫烈的全心栽培下,他自哈佛大学毕业返国,并接管了暗夜门。
  仅仅不到半年时间,他让南宫烈看到在他的带领下暗夜门所取得的辉煌成绩。
  于是,南宫烈更安心的办理了交接典礼,自己完全到退居幕后,做了一个悠闲的老人。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两年前南宫烈得了心脏衰竭症。世界名医皆束手无策。
  *
  此刻,穆亦城在暗夜门总部的医务中心门前站定。
  “少主殿下。”门前的黑衣男子九十度鞠躬。
  “老盟主情况怎样”穆亦城冷淡的问。
  一直以来,他和南宫烈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南宫烈对他百般真心相待,却得不到穆亦城的真心回应。
  对于南宫烈这个上一辈中绝对的风云人物,他总是清冷相对,做好分内事情就好。
  他内心的计划很清楚,一步步往上爬,取代南宫烈,抢夺他所拥有一切,并加以摧毁。
  他照着计划做了,做得比预期中还要完美,用了非常短的时间获得了他想要的一切。可是中途出了一件意外。
  那个意外是南宫烈古灵精怪、热情大方且身手不凡的女儿──南宫英。
  彼此熟悉之后,他总亲昵的叫她英英。
  英英是他家被灭门之后,童年时代唯一的温暖吧。
  不知不觉中,他已真心将南宫英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这是不对的,如果南宫烈当真和当年穆亦家的灭门惨案有关,那么他这样接纳南宫英的存在就非常不对。
  于是,南宫英成了穆亦城心里又一个未结开的结。
  每每想起这个热情奔放且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他的眉头就会不自觉的蹙起来。
  几乎从穆亦城踏进南宫世家的第一天起,英英便很欢迎他。
  她友好的对待他,崇拜他,敬佩他,时时缠在他身边。
  她总喜欢将家里最好的东西全摆到穆亦城的面前,只为了博取他这个非亲生哥哥的一个微笑。
  刚开始,穆亦城反感过英英的这种行为,企图用冷漠打退她的热情友好对待。
  但是他固执,南宫英却比他更为坚持。
  穆亦城始终认为自己和南宫烈有深仇大恨,他接近南宫烈,获取他的青睐,目的只有一个──报复。
  可是到后来他居然无法排拒南宫英。
  一天一点,南宫英的热情融化了他的冷心,他喜欢她,像亲妹妹一样喜欢,甚至有时候他自己也不明白,那种喜欢到底是否已经超过了妹妹的界限。
  此刻,暗夜总部的医科专家站在他面前,严肃的说道:“情况不是太好,癌细胞蔓延全身,心脏严重衰竭,眼前能做的只能是减轻老盟主的痛苦。”
  他点头,挥手让医科专家退下,身旁的手下替他打开门,穆亦城走进病房。
  病床上,一名中老年男子倚在枕边,虚弱的身子在光线下显得苍白羸弱。
  呵,任你曾经是多么意气风发的男人,总有走到这一步的时候。
  冷笑在穆亦城的眼中一闪而逝,他走近病床边,手下恭敬的为他搬来椅子。
  穆亦城坐定,挥手,一屋子人按照他的指示退得很干净。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里涌现出杀意,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南宫英热情奔放的笑脸跃入了他的脑海。
  从进入暗夜门开始,他仿佛走进了另外一个黑暗的世界,一个完全没有白雨馨的世界,他几乎残忍的暂时忘记了那个他带回别墅的一度令他很心动沉沦的女子。
  “小子,你来了。”南宫烈在病床上打起精神来,对着穆亦城沉稳的微笑。
  穆亦城忍不住深深的打量着病床上的中年男子。
  南宫烈,是一个强大的人,一直都是。
  无论是面对敌人,还是现在面对病魔和死神,从不见他有过半分妥协退让。
  若非他们两人之间存有世仇,穆亦城心想,他一定会崇拜他,真的,一定会。
  “是的,义父,我来了。”不带任何表情,穆亦城淡淡的回答。
  “你恨我,对不对?”南宫烈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始终认为,是我派人把你和你义妹从家里带走,你恨我害死了你的父母双亲和妹妹,对吗?”
  “难道不是吗”穆亦城的眉目间又涌现了杀意,他反问道。
  “不是。我不是你父母亲的债主,他们并非我所杀。至于你会被带到我面前,只是巧合。”
  “呵,很敷衍的说法。”
  穆亦城摆明了不相信。
  “事实上,你是被带到地狱那个帮会组织去的。当晚,我在地狱帮的分舵与张钱国讨论地盘划分的问题,你应该感到庆幸,若不是那天晚上我们相谈甚欢,我恐怕没办法从张某人的手中要到你。张某人对不合心意的人有多残忍,你应该很清楚。而他,就是杀害你亲生父母的罪魁祸首,好在,我听说你已经报了仇,你已经将他暗杀在一间酒店里了。”
  南宫烈的话在穆亦城心中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原来他私下里一切的活动皆逃不过已经退隐之后他的耳目。
  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人啊。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面前这个老谋深算之人的话,他能信多少呢。
  父母当年的死真的那么简单吗?全是张钱国所为?那时候与张某人合作甚密的南宫烈就丝毫没有插手?
  就在穆亦城对南宫烈深度起疑的时候,南宫烈却指了指桌边的水杯,表示他口渴了。
  那份淡定从容,很难让人不折服。
  穆亦城倾身,将水杯拿过来,喂了他两口,等南宫烈摇头,他再把水杯放回了原处。
  很有默契的互动,很难相信他们之间却存在着很深的误会与仇恨纠葛。
  南宫烈看了看眼前优秀的年轻人,再度沉稳的开口了:“我不知道你父母是怎样惹到张钱国的,我只知道,当时他心情很恶劣,的确想找个人开刀,我不认为你父母的死因单纯。当年的报纸上说自杀,你认为这是你印象中的父母会做的事情吗?”
  南宫烈认真的分析打动了穆亦城。
  没错,他的父母生性乐观开朗,他记得事发前几天,他们全家人还聚在一起讨论如何把公司严重亏损后的欠债还清,哪里想得到,短短数日,居然出现重大变故,家破人亡。
  南宫烈见他已陷入痛苦的回忆当中,不禁又开了口:
  “当年是你不驯的目光让我决定把你留在身边,你常让我想到年幼时候的自己,眼神够冷够坚强,仇恨的意识很浓烈,我知道你必然会成大器。果然,我看对了人,也做对了投资。”
  “给我证据,让我相信你。”穆亦城艰难的说。
  “你妹妹没有死,是我买通张钱国手下的暗女户,在风月场所,通过诈死的方式,先你一步把外号叫蓝妖的女子救了出来。蓝妖,本名蓝惜,并非你的亲妹妹,却因你母亲当年生你时难产,身体虚弱,再无身孕能力,又想要一个女儿,于是从孤儿院领回了蓝惜,冠名穆亦复姓,对外公开的姓名叫穆亦蓝惜,因为母亲的喜爱,你一度当她是你的亲妹妹,极尽宠爱,对吧?”
  穆亦城完全没想到南宫烈竟然连他隐秘的家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个一直站在顶端的风云人物实在太可怕了。
  但他此刻更在意的是南宫烈所透露出的信息:
  “你说蓝惜并没有死,为什么先我一步救出她、为什么你情愿让我误会、让我恨了你这么多年、救了之后却又让我们这么多年不相见?”
  穆亦城冰冷无波的表情出现了缺口和涟漪,乱了,事实的真相正以他完全想象不到的速度朝未知的方向展开。
  “有两个原因。第一,当时的你,没有足够力量对付张钱国,太早知道事实对你有害无益。第二,我始终相信,仇恨是鼓励人类奋进的最重要力量。你越恨我,就会越卯足全力想要超过我,把我从高高的位置上挤下来;你越恨黑暗势力,就越会倾尽所有力量把暗夜门引导向正确的方向,我需要这股力量。事实再次证明,我是对的,你一步步走向了我想要的方向。我一直没猜错吧,你打算用这种方式消灭黑势力中的暗夜门,而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穆亦城彻底怔住。他拚了命进行多年的事,居然……居然只不过是迎合了病床上这个上一辈风云人物的宏伟计划?原来,这个人也早想将暗夜门完全漂白了。
  他花了全副心思,不过是他南宫烈手中的一颗棋子。
  “你那么有能力,计划何不自己进行,为什么要摆布我?让我做你想做的事情?”穆亦城这一次几乎是在失控的怒吼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多年前我猜测出自己可能已经染了重病,所以,我要逼出你的能力,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就算让你恨我也行。”老人喟叹一声,道出了淡淡的无奈情绪。
  “你……”穆亦城突然之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南宫烈似回顾了他的一生,感触颇深的继续说道:
  “这辈子,我权力名声有了,荣华富贵享受过了,心里所爱的女人已经爱过,连女儿也生得比别人聪明伶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何况有你这个义子,我更能确保我女儿英英这辈子无忧无虑,就算马上让我死去也没关系,月少、冷少还有南宫影,都会好好辅佐你的。”
  说完,南宫烈竟然豁然的笑起来,似真的放下了一切。
  “这些还是谎言对不对,反正现在张钱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将当年所有的罪过全推到了他的身上,对不对?我妹妹也早就死了,对吗?要不然为什么不让我和她见面。”穆亦城皱眉,今天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小子,你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训练培养了你,实在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还骗你,我没有说谎。”
  “好,让我和我妹妹见面,我才相信你。”他开出条件。
  “你会和穆亦蓝惜见面的,不过不是现在,是四年后。等你和英英走进礼堂的那一天,我保证,你妹妹会来参加你的婚宴。”
  南宫烈早已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穆亦城觉得自己只是颗棋子,而对方始终是个高明的下棋人。
  “为什么是四年后?重点是想逼我娶英英对不对?我可以立刻娶她。”穆亦城急道。
  “可是英英不希望这么早结婚,我答应过她,等她大学毕业再谈婚嫁。对不起,英英是我最重视的宝贝,我已经逼她去了她最不想去的学校,不能再逼她早婚,所以为了她,只好请你先忍耐了。”
  “我可以说服英英。”
  如果只要和南宫英结婚,就可以见到受了很多苦的妹妹,他豁出去了。因为义妹穆亦蓝惜是善良的母亲死前唯一的牵挂。
  只可惜那时候的穆亦城还不知道他那个妹妹在暗黑场所呆久之后,已经麻木了,彻底的堕落了,她非常习惯“蓝妖”这一代号,就算后来被南宫烈派人救走,她的内心与她的天使外表已经判若两人,从邪恶黑暗的地方出来,她已变得极度自私与虚荣,崇尚金钱,喜欢诱惑,更妄想得到一切可以得到的东西。
  *
  “我可以说服英英”穆亦城这句话一出来,南宫烈立刻否决了。
  “英英说过,如果你去说服她,她一定会不忍心拒绝,但是她会恨我这个父亲一辈子的。她很清楚,她自己最听你的话,连我这个父亲都被她晾在了一边。到时你一劝,她点了头,岂不是要委屈自己早早结婚?她说,虽然她很爱你,但要在婚前享受所有能享受的单身自由,这孩子,大概是让我惯坏了。”
  “义父,”穆亦城心急如焚,他想立刻知道穆亦蓝惜的状况,想知道她如果真的活着,生活得好不好。毕竟那个女子曾经一度是他家庭中的一份子,他视如亲妹妹,而当年小小年纪天真无邪的她被卖到去,一直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他觉得自己很无能,没有保护好她。
  “你刚才那声义父是心甘情愿叫的对么?以前你嘴里虽然这么喊我,心里却在暗骂我是杀父仇人,对吧?”
  南宫烈笑了笑:“我保证,你妹妹确实还活着。却活得不太好,前几年,刚从暗黑户把她救出来时,她的精神状况真的很糟糕,有自杀的倾向,我不得不送她进疗养院。经过这两年的休养,她的身体恢复了健康,但却变得有点烂交和颓废,总是结交很多不三不四的异性朋友。我派去的人根本管不住她。”
  “如果你管不住,就将她还给我,我自己来管。我不信她会变成你说的那样,她从小就是非常聪明认真的好孩子,我曾经相信如果她能上大学,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最优秀的学位。她怎么可能自甘堕落!”
  “打开第一个抽屉,里面有一把黑色钥匙,再到衣柜里面取出檀木盒子,里面有你妹妹这些年的生活照片,也有我多年来搜集到的证据,那些可以证明你父母的确是被张钱国害死的。倘若你还是不相信,里面有一串证人名单,你可以依照上面的联络方式,一个个去询问。”
  相较于穆亦城的失控,南宫烈反倒出奇的冷静,他知道等穆亦城真的看过那些东西之后,以他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辨别善恶是非,认清事实,到那时他才能走得安心,将暗夜门、穆亦集团以及南宫英以后的幸福完全托付给他。
  穆亦城听后,眼眸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