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可能
  无影灯投下淡淡的光晕,给这两人周身笼上一种圣洁的光辉。
  不知是谁带头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全体内牛满面。
  良久。
  贺靖一声喟叹,扭头朝周围挥挥手,压低音量。
  “都散了吧,让他静一静。”
  转身,另一批急救人员急匆匆推着一辆行动病床走向另一个手术室。
  最前面的主治医师匆匆向贺靖点了下头。
  他心情不高地回了个礼,视线随意扫过病床。
  病床上的患者昏迷不醒,氧气罩遮住了她的样貌,只隐约看出是个女人。
  他兴致索然地走过。
  如果他能再仔细瞧几眼,一定会疑惑,因为这个女人的五官轮廓和刚才手术台上的那个,竟是如此相象。
  京城,阮宅。
  晚上八点半,阮老爷子兴致正好,负着双手,仰着银白的脑袋瓜,笑咪咪地瞅着警卫员们在面前忙碌。
  屋子里的警卫、小阿姨、闲杂人等全体动员起来,热火朝天地投入辞旧迎新的革命运动当中。
  “不行不行……左边一点,再向下……往上,好!”
  旧的是心情,新的是装饰。
  看着威严沉闷的军区大院慢慢地披红戴粉,喜气洋溢,老爷子心情大好。
  “爷爷,你在做什么?”正走进大院的阮天博抬头瞧见这一幕,惊悚地挑起眉。
  他没看错吧,穿了一辈子戎装的老爷子,居然也玩起了粉色。
  还粉得这么鲜艳,这么娇嫩,这么张扬。
  这世界玄幻了。
  “这都看不出来啊?”老爷子很不屑:“眼瞅着就是宠丫头生日了,我叫人帮她布置布置,你看这颜色这打扮,她会喜欢吧?”
  阮二少很无语,只想赶紧去瞧瞧自己卧室,如果也被打扮成这样,他决定罢睡。
  “生日归生日,也不用把家里打扮得花里胡哨啊?”
  阮二少仗义直言,惹来老爷子一顿数落。
  “臭小子,什么叫花里胡哨,哪里就花里胡哨了,啊?一年能过几回生日?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八?”
  “你唯一一个妹子,好容易过回生日,不指望你帮忙就不错了,你还有脸在这说风凉话!”
  “有空在这儿啰嗦,还不如赶紧帮忙去!”
  “人高马大的,还没一根梯子好使。”
  阮二少欲哭无泪,爷爷,有你这样偏心的吗?有吗?
  这心也忒偏了点吧。
  正闹着,小阿姨匆匆忙忙跑进屋,把响个不停的电话递出来。
  “a市来的长途。”
  老爷子一听,乐呵呵地接起来,以为是那兄妹打来的电话,听了几句,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老爷子此刻的表情很奇怪,眼角在笑,可是嘴角开始颤抖,偏偏他想努力维持,就好象充满气的气球被人扎了个孔,所有的空气瞬间涌走。
  老爷子的满面红光迅速褪色,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阮二少警觉地盯着他,莫名地感染到那份不安。
  “爷爷,什么情况?”
  老爷子仿佛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掐了电话。
  “赶紧派人替我备机,我要赶去a市,立刻!”
  “爷爷,出什么事了?”
  他的话老爷子还是置若罔闻,只见他沉默地抬脚,步履有几分蹒跚,失去平时的矍铄。
  阮二少机灵地跟上去,想扶他一把,老爷子又停下来。
  抬头,瞅了一眼红粉绯绯的宅院。
  所有人都顿下动作,齐刷刷等待老首长的指示。
  “都停下吧。”
  他的声音也没有平时的洪亮,说完又瞅了几眼,想了想补充一句:“就这样,放着,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负起双手,埋头走进屋子。
  阮二少倒是停了下来,瞅了眼爷爷的背影,往旁走了几句,偷偷拨通电话……
  当阮家人集体在飞机上的时候,阮天纵已坐到vip病房里。
  “天宠”依旧躺在他旁边,一动不动。
  他坚持自己的宠儿没有离开,不肯让人把她搬去太平间,贺靖无奈,只得替他开了间vip房,好生生地把“天宠”请上去,然后想办法通知阮家人。
  这种状况已不是他能应付得来的。
  夜已深,可是对很多人来说,这已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他走到检验科。
  “有结果了么?”
  仪器旁挑灯奋战的一个医生抬起头,递过几页纸:“嗯,刚出来。”
  病房里,阮天纵又换了一盆温水,正仔细地给“天宠”擦着手心,她的手上染满血渍,他换了几盆水,才勉强恢复本来的颜色。
  贺靖在门边站了好一会他都没有发现,他只得敲了敲门板,还是没有反应,于是自作主张走进去。
  他叫了一声,阮天纵背对着他,依旧没理他,他只得绕到对面,又叫了一声,他才淡淡嗯了一声。
  “天纵,天宠累了,你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虽然这样说有些残忍,可是作为医生,他不得不说:“天纵,节哀顺变,如果天宠天上有知,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这番话不知阮天纵听进去了多少,他淡淡抬眸,眼底无波无澜,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堵得慌:“她不会走的。”
  贺靖暗叹,硬着心肠转换话题。
  “天纵,你之前不是让我替你和天宠做个亲子鉴定吗?结果出来了。”
  闻言,阮天纵唇边挑起一丝苦笑,垂眸,看着静静沉睡的“天宠”。
  现在这个结果还有用么?
  已经无法形容这短短几个小时,他心情的大起大落,就算是十三年前父母双亡的那一天,他都没有如此悲痛欲绝。
  当年的阮杰指挥下的尖刀营,在行动中成功捣毁了不少犯罪集团,引来他们报复,他们预谋绑架了天宠母女,诱阮杰独自前去营救,最后只救出了小天宠,他和妻子双双遭遇不测。
  父母去世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刻,也是晚上,当年的天纵只有十五岁。
  父亲送院之前就死了,母亲还残存着一口气,见到他已说不出来话,只是努力握着他的手,翕动着嘴形,他分辨出来,妈妈是在叫“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