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伤
  当天午后,朱婉亦到了蔡府,与朱老太太婆媳一道接了云罗去朱家。
  蔡诗华以为云罗侍疾为名,领了自己的丫头一并过去小住。
  八月十七,朱大老爷接到了吏部转来的上任文书,着他八月二十五日前抵达扬州赴任州同一职,朱家上下想借着朱婉的及笄礼办次赏桂宴。
  说是赏桂宴,不过是朱家后花园里植有六株开得正好的桂花树,虽只六株却是满园馨香。
  八月二十二,蔡、朱两家遣去钱塘的官媒也早早回来,一道来的还有纪太太母子,说是来拜访临安知州夫人的,可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来相看朱婉。
  彼时,朱婉随着祖母、母亲去了蔡府。
  纪家听说了蔡、朱两家与萧家的关系,知道嘉勇伯夫人蔡氏打小就与朱家交好,而蔡家大房的小姐与朱家小姐又多有来往、走动,就跟亲姐妹一般的亲厚,虽说现下朱大老爷的官职低了些,但朱家也是世代的官宦人家。
  见罢了人,两家合了八字,彼此都甚是满意,当即就换了庚帖、订了亲事。而朱大老爷因赶着去扬州上任,八月二十三一大早就启程前往扬州。
  *
  朱娟听说云罗来了,边跑边叫着“云妹妹,我来寻你玩儿了。”在她的身后,又跟着一个更小的姑娘。
  朱婉与蔡诗华坐正,彼此交换一个眼神,“我去婉姐姐屋里,看你绣嫁衣,只怕这几个妹妹要玩她们的呢。”
  朱娟上了屋,欠身与朱婉、蔡诗华行了礼。
  朱婉看着略小的女孩,“五妹妹的风寒好了?”
  入秋之后,朱大老爷的庶女朱娴便染了风寒,朱大老爷只一妻一妾,大姨娘原是朱大太太的陪房丫头,相貌、性子都是极好的,对朱大太太也恭敬有礼。一早就看入了朱大老爷的眼,朱大太太产下嫡长子后,索性顺水推舟,让她做了朱大老爷屋里的通房。朱娴前些日子因染了风寒,加上年纪略大些,便留在临安朱府与朱大太太的嫡女、嫡子们一处生活。
  朱娴道:“回大姐姐话,如今大好,跟二姐姐过来陪云姐姐解闷。”
  朱娟只看着云罗,坐在床前的绣杌上,“云妹妹可好些了?二伯在后花园里搭了个秋千,说要给我们姐妹玩,要是云妹妹身子大好,与我们一起去。”
  朱家人丁兴旺,除了朱老太太所育两子、两女,又有姨娘侍妾所生的几个孩子,除了朱大老爷刚谋上实缺,其他几个都闲赋在家,对于云罗的到来,朱家上下都如众星捧月一般,因云罗有心疾,朱家姐妹个个都是让着、敬着。
  云罗随朱娟、朱娴坐在秋千上,让丫头们推着,当秋千高高地扬起,朱娟欢快地大叫起来:“推得再高些!再高些……”
  随着秋千的起起伏伏,云罗的心口一紧,莫名的刺痛如潮似波地袭来,她渴望挣脱像大网,像诅咒一样的心疾,她想轻松、快乐的大笑,想任意的玩耍,可连小小的希冀都成了梦想。
  “啊——”
  随着朱娴的尖叫,云罗整个人从秋千上栽了下来。
  阿翠惊呼一声“小姐”,飞奔过来,将她一把抱住,脸倒无事,只听朱娟颤微微地指着云罗的手,“云妹妹……出血了!”
  话音刚落,阿翠扯着嗓子喊“小姐”,云罗又昏了过去。
  朱家人请来了李老郎中,朱老太太大发雷霆:“是谁在后花园搭的秋千?搭便搭了,也不知道搭得牢靠,那秋千的板子都歪斜了,这能坐人么?云儿的身子本弱,竟把手伤了,划了那么大的一个口子……”
  幸好是手,要是伤着脸,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是云罗,朱大老爷能谋到那么好的实缺官职,还指望着朱三老爷也谋个差使做呢。
  朱大太太、朱三太太与朱婉等人在云罗屋里呆着。
  婆子将朱二老爷搭秋千的事说了。
  朱老太太道:“若是想把蔡家二房的那套拿来使,我可饶不得他。”她将拐杖不停地敲打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道:“把那畜牲给我叫来,他这是安的什么心,害人都害到一个体弱的孩子身上了……”
  云罗对他们来说,是朱家与萧家的桥梁,又有算命的说,朱家将倚上一个属龙的贵人,朱老太太一听,想到朱氏信里所说的一切,云罗可不就是他家的贵人么。
  李老郎中抱拳道:“禀朱老太太,小姐受的是皮外伤,心疾犯了,只怕又得卧床静养几日。本有心疾不能荡秋千,时高时低加促心跳,云小姐承不住这才犯了病。”
  朱老太太还是念着朱二老爷搭秋千的事,愤然道:“要不是那畜牲,好好的孩子怎会犯病受伤,我饶不得他!”
  朱老太太正在发脾气,先训朱二老爷,连带着将高姨娘又给训了一顿,二房一家个个如临大敌,全无笑容。
  云罗醒来,听到的就是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低声问阿翠:“怎了?”
  阿翠一双眼哭得又红又肿,“小姐,你吓死奴婢了。”眼泪又要流出来,看了眼外面,道:“是朱家老太太在训朱二老爷,他搭的秋千不牢靠,才害得小姐从上面跌了下来,不仅受了伤,还犯了病。”
  朱老太太厉声道:“还不把二老爷带下去,着他去家祠抄经反省,都是当爹的人,心存恶意便是万万不该。”
  朱二老爷低声道:“母亲,儿子没有恶意,只是想给孩子们搭个秋千,好儿也是玩过的,那秋千没问题……”
  朱好,朱二老爷的另一个孩子。
  婆子抢过话道:“二老爷这话就不对了。要不是秋千没搭好,云小姐怎会从上面跌下来?又怎会受了伤?”
  朱老太太将头扭向一边,不愿多看他一眼,“带他去家祠,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他出来。”婆子们正要带人,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姨婆”,朱老太太寻声望去,却是云罗在丫头搀扶下过来,身侧又有蔡诗华。
  朱老太太连连起身,“云儿,你在床上歇着就好。”
  朱二老爷一脸无助,颓废而无助,打小他就不得朱老太太的欢欣,没有男子应有的朝气。
  云罗拽着朱老太太的衣袖,撒娇道:“姨婆,这事怨不得二表叔,原是我自个没坐稳。姨婆别罚他,你不要罚他好不好?”
  朱老太太迟疑着。
  云罗又撒了一阵娇。
  “今儿有云儿求情,我便饶了你这回,你下去吧,没事打理好你名下的铺子、田庄,别打旁的主意。”
  这也是朱老太太在告诫他:想攀上萧家,也得先问她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