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上发绿
  一丝风吹起两旁的软帐,金兽铜炉里的心字香袅袅。
  雪姬如怨如诉地望着妖孽,泪眼盈盈,仿佛有千言万语。
  魔头施施然掀了罗帐,大摇大摆躺在云被之上。
  这家伙,躺我腿上?
  雪姬幽怨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阿荼……”
  这一声唤得真是缠绵悱恻,婉转动人,青荼未曾理会,反而好玩儿似的将身体动来动去,只苦了我,腿都被压麻了。
  “阿荼,真是多情呀,你如今深受重伤,还要同这些美人儿胡闹,如今我替你处置了她们,阿荼也可静心修养。”
  青荼浅浅笑道:“如此多谢未来……魔后了!”
  “魔后……”
  雪姬喃喃念道,仿佛是极眷念的一个称谓,“阿荼,其实,数万年来,我一直想做的是你的魔后……只可惜……”
  仿佛有几声叹息落在风里,雪姬妙目流转,笑道:“昔年阿荼做魔君时,我总以为是那一茬一茬的美人儿挡了我的路。那时这宫里,美人儿可真多呀,我成日盼得阿荼一回顾,可那些贱人勾住了阿荼的魂,阿荼可知这些贱人的去处?”
  雪姬自得其乐道,“青郎最是知我,我最心软,我划花了那些妖女的脸,将她们丢到荒原。荒原的妖魔,怕是少见这些肌骨细嫩的货色,必会好好疼惜阿荼的那些美人儿。阿荼,我将你的美人儿都送走了,你心疼不心疼?”
  我听得毛骨悚然,这雪姬美人儿不愧是魔头的心上人,两个魔都是一路货色,最美的面孔下藏着最黑的心肝,说最软的话,插最重的刀。
  魔头一脸淡然道:“这一切,我早知晓。”
  雪姬轻分红绡软罗帐,身姿楚楚,坐在魔头的身上。
  我腿又一沉,一阵气闷。
  “好重!”
  我心里嘀咕,说话就说话,为何要坐在别人身上。我一人承了两人的重量,腿麻得渐渐失去知觉。
  雪姬伸出纤纤玉指,摩挲着妖孽的红唇。
  清风拂红帐,柔媚旖旎。
  我倒是不尴尬,也没有什么要避嫌的心思,只瞪大眼睛,饶有兴致地看戏。
  青荼一挥手,将床幔盖在我头上,我一阵手麻脚乱,想将这重重纱扯开,青荼却一拍我脑袋,低哄道:“乖,小孩子,非礼勿视。”
  我莫名其妙,方才与那些美人儿调笑,怎地不避忌我。如今,倒要遮遮掩掩。果然,这雪姬美人儿是青荼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儿,旁人窥探不得。
  “阿荼对这个小家伙倒是怜惜。”
  “一个有趣的小怪物罢了。旁的用处没有,逗一逗,聊以消磨时光罢了。”
  我恨恨想:“死魔头,你才小,你全身都小……”
  二人相顾无言,默默凝望,“阿荼,我等你数万年,你若待我有一分怜惜,也许你我不必走到如此地步。”
  青荼难得有几分严肃,平静道:“你我二人,命不由己,身不由己,这一步,早已注定。”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女儿香,“你何必以身犯险,只为做着一场戏?”
  “戏要演得真,不以身犯险,怎么取信于人。”雪姬言语里透着一股冷静,与方才的失态全然不同。
  “青芜待你一片深情,竟让你受此羞辱。”
  雪姬的言语里有几分自嘲,“他待我自是真心,坚决不肯我犯险,只是我若不对自己狠点,他怎么相信我已经恨毒了你,甚至不惜以自身为饵。我既然投诚与他,当然要拿出十足的诚意。放心,那日见着我身子的魔将魔女,除了被你杀死的那些,其余也被青芜杀了,千刀万剐,尸骨无存。”
  魔头煞有介事地点评,“那这戏唱得不错……”
  魔头怕不是脑子坏掉了,雪姬给了他一刀,他还夸她。
  二人说话云山雾罩,活似说书人里那些好汉接头,听得人一头雾水。
  “那当然,好戏已然开罗,自然要好好唱下去……”
  “阿荼,你说我们这戏唱得好吗?”
  青荼从容不迫,“戏台子已然搭好……”
  “雪儿……”
  完了,捉奸在床,奸情败露。
  我透过红纱,见这二人的姿势,要多暧昧,就要多暧昧。
  二人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嘴对着嘴,如同交颈的鸳鸯,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生什么不可言说的事。
  这魔头,简直是色胆包天,在别人的地盘,泡着别人的妞儿。
  虽然这妞儿曾经是他的,但现在已经转手了呀。
  这雪姬,胆子也大得很,明晃晃地给未来夫君戴绿帽,还一脸坦荡。那无所畏惧的样子我都想给她鼓掌。
  青芜气急败坏走来,我同情望着他,他头顶着一片绿油油的草原,真是青翠得可爱。
  不过我转眼心里一惊,魔头是什么命?青芜恨他入骨,如今与雪姬这般的体位姿势,又被抓了个正着,他不会被扒皮抽筋、挫骨扬灰吧!
  青芜嫉妒得脸都扭曲了,狠狠挥开青荼,拽着雪姬的双肩,“雪儿,你万年来独守空房,他视你为无物,你不是说你恨毒了他,要狠狠报复他。你答应过我,要做我的魔后。”
  魔头狼狈地摔倒在云被之上,正正倒在我身上,我随着他重重倒在床上,后背的伤疼得我龇牙咧嘴,我倒吸一口凉气,却不肯出声,默默当一个隐形人。
  倒是没人把我放在眼里,可这魔头不知死活,竟然一脸得意,挑衅青芜,“雪儿痴心于我,我相信,她定会回到我的怀抱。”
  随即又一脸深情款款望着雪姬,“雪儿,回到我身边,我会待你好……”
  青芜大怒,施了术法就要结果青荼。
  雪姬一脸决绝,拦在青荼面前,青芜一脸受伤,痛苦地望着雪姬。
  雪姬忍着眼泪,一脸决绝道:“阿荼,事到如今,你还把我当做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女人,我也曾是雪域最尊贵的公主,我有我的骄傲,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
  青荼收起了深情的模样,嘲讽道:“最尊贵的公主?用来做筹码开疆拓土的公主?”
  我一脸迷糊,这两人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地,突然就跟乌鸡眼似的呛起来了。
  雪姬的脸色雪白,颤抖着不可置信地望着青荼,青芜心疼得搂住雪姬,愤恨地盯着青荼。
  青荼嘴欠,接着道:“你既已背叛了我,何必装出这深情模样,恶心!”
  魔头,还是那个犀利的魔头,果然,美人狠起来,说话都像刀子,刀刀扎心。
  青芜冲上来,一副要把青荼给活吞了的模样,雪姬温柔地握了青芜的手,“他毕竟是我爱了数万年的人,给他留点体面和尊严吧,待到大婚,这一切都应该有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