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陆允看着眼前的这只纤细的手,影影绰绰下还能看到手背上青色下面的针孔。
  就仿若是直接扎进了他的心脏似的,渗出细细密密的疼。
  他伸手,回握住姑娘柔软的小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热和指尖的微凉,想记住这个温度和感觉。
  单季秋被少年的大手握住,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背上。
  就在她准备放手的时候,忽的一霎,她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往前拉扯过去。
  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进了面前这个怀抱之中。
  单季秋先是一怔,感受到身前的宽阔和坚固。
  下一秒,她眼尾就氤氲上了一层湿红,渐渐地往眼底渗透而去。
  后背是少年强健的臂膀不松不紧地将她拢在怀中。
  单季秋泛酸的鼻尖磕在他的颈窝处,鼻息处是熟悉的,只属于他的淡淡薄荷味。
  隔着薄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和胳膊上的温度。
  而她的双手,却自始至终垂在身侧。
  不敢触碰,怕一碰就舍不得放手了。
  响雷在头顶经过,像是在计时提醒他们是时候分开了。
  “好。我说过,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尊重。”
  耳边是少年在这片倏然静谧的夜色中沉沉地轻声低语:“你也多保重,结婚……我一定请你。”
  “再见,单季秋。”
  话毕,陆允松开单季秋,不再看她一眼。
  他转身,迈着长腿头也不回,一路向前。
  ……
  凌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伴随着惊雷闪电和狂风四起。
  它们似乎都在观看着这场异常平静的道别。
  可能正是因为过于平静了,才拼命想要弄出点儿动静来渲染一下此刻的气氛。
  单季秋立在原地,望着那道颀长的背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想要努力记住他最后留给她的样子。
  直到,少年彻底消失在她的全部视线之中,一滴雨水才不打招呼地滴在她的脸颊上。
  他说,他结婚一定请她。
  单季秋仰起头,双眼不受控制地颤抖和发烫。
  又一滴雨水打在她眼角刚好滚落出的泪珠上,彼此混在一起滑落了下去,不知是雨还是泪。
  雨串毫不留情地洒向大地,而一直保持着笔直站立一动不动的少女,终是低了头,弯了腰,曲了膝盖。
  失掉全身力气蹲了下去,将整张脸埋在臂弯之中,啜泣之声也淹没在这片盛大的雨海里。
  水星始终要回到它孤独的轨迹,而太阳永远耀眼灿烂,洛希极限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
  阿允哥哥,很遗憾无法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有你在的这段记忆是有多么的美好。
  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为幸运的事。
  喜欢上你也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
  今日的告别,就当做是我为与你共处的整个儿时与青春年少里的心动,画上的句号。
  至此,我的青春也应该结束了。
  再见,我的年少。
  再见,我的少年。
  山水一程,祝你未来万事顺遂,幸福安康。
  第46章 年少  一缕落在木相框,一缕淬在盒子上……
  2012年伦敦奥运会, 中国女排遗憾止步四强。
  单季秋一边给病床上一直没醒的沈素约擦着手脚,一边絮絮叨叨地把比赛的细枝末节都讲了一遍,然后又叨叨起别的。
  迎着窗外西沉的“咸蛋黄”, 少女在叹息中满是遗憾:“外婆, 你快点醒来吧!下一届奥运会我们去现场看……”
  “……对了,过两天我就开学了。锦南大学破格录取了我, 您说这是不是省状元的特权?”
  “哦,对了, 我没有选数学系, 我决定读法律。您说过,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 那我就想着至少将来我可以用法律来维护我所认定的公平。”
  “您不会又怪我自作主张了吧,那您赶紧醒过来骂骂我呗。”
  单季秋低头一笑:“骂我我也不改。我想成为一名守护正义, 不畏强权的帅气律师。”
  “……”
  看完了沈素约,单季秋又下到住院部三楼的普通病房,走进了318的病房门, 一眼就看到了最里面靠窗在看书的姑娘。
  “小秋姐姐。”漂亮的少女一抬眼,就笑着看向单季秋。
  “明天出院了?”单季秋问。
  “嗯, 出院了。”方宁儿搁下手中的书, 见单季秋坐下才继续, “你放心, 我不会做傻事了。我会好好活着, 我一定会看到他的报应。”
  单季秋瞧着眼前这个沉静如水的女孩儿, 实在是无法跟那个要跳楼的激进且浑身是伤的女孩儿结合起来。
  如果不是那时她正好上天台透气, 眼前这个如花一般的少女可能就真的随风而去了。
  单季秋当时用力地拽回方宁儿,任由她发了疯的拳打脚踢,待她冷静下来才哭诉自己的遭遇。
  她被一个富二代给迷女干了。
  可惜, 却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知情者威胁她,让她最好是守口如瓶。到最后,就连她相依为命的妈妈也劝她不要报警,叫她算了。
  很多人根深蒂固的思想是没得改变的。
  对大部分的人来说,这是污点,是不能大大方方站出来告诉所有人的羞耻之事。
  家人更甚,明明自己的孩子是受害者,可是却因为害怕被指指点点,害怕对方的势力能弄的他们一无所有,而最终选择沉默。
  其实从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病了,而是人心让这个世界病入膏肓。
  这可能就是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吧,单季秋也深有体会。
  只不过她要比这个姑娘幸运一些,没有遇上这种生不如死的事。
  所以,她才会绝望的抛下这个世界。
  “我信。”
  那晚的月光洁白无瑕,照的单季秋漆黑的眸光比月色更为澄澈坚定:“那凭什么你要去死,该死的伤害你的人。你没有错,你是受害者,你应该报警,这种人渣就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放任只会让他变本加厉,那就会有更多的女孩子受伤,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无法无天……”
  单季秋而后见到了方宁儿的母亲,她只是对她说了两句话:“既然你都肯带她来医院,说明你也不想她出事。如果你不希望永远失去女儿,希望你能尊重她的决定,也请你相信法律。”
  方宁儿最终还是报了警,因为事发到现在还未过二十四小时,警方可以及时取证。
  单季秋回头就找了爷爷,请他帮忙找了个刑事案件的名律师全程跟这起案子。
  也是因为这件事,单季秋才决定要学法律。
  她这个人也没有多么远大的抱负和理想,曾经唯一失之交臂的遗憾大概就是数竞和清北吧。
  现在的她心如止水,仅剩的愿望只是一个。
  她不贪心,只希望外婆能醒过来。
  但是,当她听到方宁儿的遭遇,查询了更多关于女性不被尊重被践踏的新闻,还有那些农村山区里的法盲。
  以及,因为怕丢脸,害怕别人的流言蜚语,而被迫选择妥协,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的弱者。
  她又想到曾经的自己,牺牲在重男轻女的腐朽思想中……
  单季秋决定之后,曾对方宁儿说:“既然来人世间一趟,总要做点儿好事才不枉此生。那就用法律去帮助困境中有需要的人吧。”
  “刑罚知其所加,则邪恶知其所谓。所以,我始终相信法律是捍卫公平正义的权杖,它们永不缺席。”
  失去被照耀的太阳,那就让自己成为一束光。
  然后,将这个混浊的世界一点一点照亮。
  ……
  整个暑假,单季秋跟单易都是住在爷爷奶奶那儿。
  她也大概知道了一些有关二哥和二叔之间的一些事。
  算起来,她跟二哥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刚回到锦南的时候,单兆斌是有意让她跟他们住在一起的,单季秋拒绝了。
  但是,她还是过去跟赵盈和单杰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是门面功夫,各怀鬼胎。
  单季秋也不在乎,反正大家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莫非还要人真心待你这个回来分财产的人。
  九月份开学,单季秋就住进了学校宿舍。
  她不提,学校领导不说,也没人知道她是单兆斌的女儿。
  军训的时候,单季秋跟陈一乘遇见了。那个当初辩论赛的手下败将,锦南一中的校草。
  两人看到彼此都很是意外,单季秋意外的是在这儿还能遇上个曾经算认识的人。陈一乘意外的是s省理科状元居然没去清北,不过能再相遇或许也不失为一种缘分。
  当然,单季秋认为他俩最多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难不成还能深聊一夜,把酒言欢?
  真正把他们俩绑在一起的是某一天傍晚的联欢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