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上买盐
  镇子比大山还远,集市也不是天天有。一般每逢三六九,村里人就会凑钱雇牛车,每人三文钱,一起去镇子买盐之类的东西。
  牛车是老孙家的命根子,也是赖以生存的最值钱的家当,一早上喂足了饲料,这才套上了车,前往镇子上。
  基本上去的都是村妇,一个个的带着小篮子背着筐,围坐在牛车上,叽叽喳喳的说话。
  东家长李家短,在这车上听了个清清楚楚。
  什么王家的儿子出远门,媳妇肚子一天比一天耐不住寂寞。
  李家的儿子在镇子上当学徒,每个月能拿回家五文钱。
  基本上谁家的媳妇没在牛车上就成为众人谈论的焦点,有的没的的八卦,让人听的震惊。
  村民淳朴说起话来也不加遮掩,扒灰这种事情也说得肆无忌惮,林氏还描写了一下细节:“那天晚上我出门上厕所,我就瞧见对面儿墙根柴火垛后面儿走出来一个女人,仔细一瞧,就是新嫁过来的柳村媳妇,那满头都是汗,衣服也不整齐,眼神闪烁的左瞧右看,生怕让人撞见。没一会儿王二叔也出来了,哎呦,袒胸露腹多看一眼都臊的慌,那样子保不齐就是干了什么事,还瞒着王二婶儿呢。”
  众人一阵附和,说王家新婚没多久,儿子就跑出去,还好没怀孕,不然保不齐是谁的呢。
  白雪听的脸皮儿阵阵发烫,觉得和他们比起来,自己才是个古代人。
  “要不要吃个窝窝头?”徐家嫂子带了饭,分给了白雪半个,又跟她小声讲话,显然是想要分散白雪的注意力,不叫她听那些污言秽语。
  那一日张罗着给白家老二下葬的,就是徐家大哥他们一家子人都好心,白雪感激的点了点头,接过了窝窝头,用力的咬了一口。
  又硬又难咽,吞下去都拉嗓子,但这可是了一点渣子都不能浪费。
  别看徐家日子过得还不错,徐大嫂吃起东西来那也是仔仔细细,将包里的碎渣都倒到手心上,然后抿了个干干净净。
  “坐牛车还要三文钱的,你上镇子上干啥去啊?”
  “我去卖兔子。”白雪一掀开背篓盖头:“我那天想上山上采些野果子吃,结果就碰见一只受惊的兔子蹿出来,直接撞到了树上,自个儿碰死了。”
  徐大嫂一瞧:“你运气可真好,一般皮坏了的兔子也就十文钱,你这个兔子皮都是完整的,价格能贵一些,至少值十五个铜板。”
  白雪舔了舔嘴唇:“十五个铜板能买多少盐?”
  她都不敢奢求豆油,盐是人体不可或缺的,家中断盐让她无法忍受。
  “能买一把粗盐,如果你想买盐的话,也不用去卖兔子,直接拿兔子跟他换,老周爱吃兔肉。”徐大嫂道。
  白雪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老周是谁,想着去了镇子上打听。
  清晨便出发,在牛车上晃晃悠悠勉强吃了点东西,用竹筒喝了点水,一直到中午才到。
  各个村儿里的都跑出来赶集,镇子街市上十分热闹,不过在白雪眼中十分的落后,街道上都是尘土,全然陌生。
  “我带你过去。”徐大嫂也是怜悯,这孩子本来家里过得还不错,结果父亲突然死亡,母亲怀着身孕成天下地,一家人吃不饱,瘦的跟杆儿似的。
  家里没人叫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往镇子上跑,走这么老远。
  “咱们要吃盐,少不得要跟老周打交道。”
  她顺便给介绍了一下那卖盐的人。
  老周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形狗搂着,一条腿有毛病,但他有个妹妹生得很漂亮,送给镇子上大户人家作妾。他因此也能做了别人做不了的活,私盐商人。
  卖盐一直由国家掌控,利润提高,一斤盐可以换一百斤麦子。朝廷对于贩卖私盐的商贩处置极其严厉,但架不住贩卖私盐真的赚钱。所以私下买卖盐的不在少数,老周是其中之一。
  他这里的盐没有官方卖出来的细腻,盐料很粗糙,里面有时还会夹一些沙。但架不住价格便宜,是普通百姓吃得起的盐。
  到了地方,白雪就让徐大嫂去忙,徐大嫂来镇子上也是采买物品的,要忙活一整天。
  徐大嫂嘱咐她两句离开了。
  白雪进了这个有些昏暗的小屋子,屋内有一股怪味。
  老周在那啪啪啪的打算盘,他的手里面都是泥,算盘已经被磨的锃亮。
  光影没能从窗帘折射进来,窗会被抹得一抹黑,中年男人看上去越发阴森。
  白雪咽了口唾沫,走到了桌前,将那只兔子放下:“我想换点盐。”
  老周看了她一眼,从桌上拿起了秤在那盐袋子里面搓了一把,算了斤两,然后倒进了白雪拿来的竹杯里。
  白雪看着那一小撮儿盐,又看了看半张脸被毁的老周,踮起脚尖儿拿过了桌上放着的抹布,将桌面擦的干净。
  老周冷脸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只能赌一把,咬着牙将那些被踢翻的重凳子都摆了起来,把窗户处落灰的地方都擦拭了一遍,又将桌子胡乱摆着的碗筷送进了厨房,顺便将厨房也收拾了个干净,忙得满头大汗。
  老周从始至终都不说话。
  白雪气喘吁吁地跑回桌边儿,去拿自己的盐盒,结果一入手发现中了不少,打开一瞧里头多了至少两倍的盐。
  老周的嗓子发哑:“以后再有兔子直接给我送过来。”
  白雪用力点头,犹豫了一下说:“我会做饭,下次我给你送来,我给你做兔肉。”
  “滚吧。”
  “好嘞。”
  白雪有些激动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快步跑了出去,这些盐至少够他们家吃上四五个月。
  人不吃盐会死的。
  白雪按着来时的路,去找来时的牛车。正停在镇子入口一角,孙叔捧着地瓜吃的正香,虽然已经冷掉。
  白雪肚子已经咕咕作响,但没饭吃,她叫了声孙叔,孙叔胡乱“嗯”了一声,加快速度将地瓜吃掉。
  虽然不能分她一点,但不当着她面吃也算是一种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