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的卑微
  江月犀没想到段嫣十几岁的小姑娘家思想已经这么早熟了,竟然能说出这种话。不过这个她早就想到了,所以她才慢慢的掩盖风头,不引起段瑞宁的顾忌。
  想想也挺讽刺,她之前谁也不死忠,长袖善舞的时候从不担心自己的地位,现在做一个忠实的臣民,却是这样的忧虑。
  在江府待了一下午,段嫣才回了家,每次回去,她的好心情就会立刻减退,被一丝不耐代替。
  “出去了一整天也不知道说一声,你是从哪里学的规矩?”程玉容见女儿回来,立刻不满地出来房门道。
  “我跟管家说了。”段嫣轻飘飘的看了母亲一眼——总觉得那么不顺眼,即使发着火的时候,程玉容的眼睛都显出一些卑微的神态来。
  女儿紧盯的目光让程玉容莫名的火大,厉声道:“什么叫跟管家说了,你自己不会跟我说吗?”
  “你那时候在开茶会,我一天不在家你也发现不了。”段嫣说完这一句已经把眼神别开了,“反正茶会上有弟弟妹妹两个在就行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板着一张脸,让你出来见个人你也不愿意。”程玉容趁机说出对女儿社交态度的不满。
  段嫣却冷冷的笑了,“你需要的是木槿和希儿那种表现你完美母亲形象的孩子,我去干什么?”
  “你……”
  程玉容还没想出说什么,段嫣就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她如今和父母分开住,就住在原来柳化萧住的地方。柳化萧曾经让开的街门现在还在,只是程玉容为了方便管教女儿不准让打开,这样段嫣出入的时候就得经过她眼前。
  不过经过归经过,段嫣不在意母亲在这里也没办法。
  段希从儿童室的木马上下来跑出来抱住母亲的腿,见母亲面色不善,又看了看姐姐的背影,立刻冲着背影喊道:“姐姐不乖,让娘亲生气,希儿不惹娘生气。”
  说完,他怂怂往母亲身后挪了挪,发现姐姐没有回头凶他,才把身子又移出来卖乖。
  程玉容被他逗笑了,摸了摸他的小脸,叹口气把他拉进房间。
  被程玉容养大的孩子,都有点软,段嫣只是出了点意外。段希和段木槿就都是那种胆小怕事的性格,很容易随着母亲一起感觉到忧虑,尽管他们也不知道忧虑什么,他们只是把母亲的脸当做自己的心情参照。每当母亲和大姐发生矛盾,或者父亲在书房大发雷霆,段木槿和段希都会藏起来怕殃及到自己,等乌云散去,两个小人儿才出来卖几句乖或者装作若无其事。
  段希有点怕父亲,他更愿意和母亲待在一起,于是他的性格也越来越大程度的受程玉容的影响。他眼睛里的那点软弱怕事常让段瑞宁看不惯,于是他会更加严厉的对待段希,可是段瑞宁又太忙不能时时监督,程玉容又溺爱段希,于是这种严厉就只增加了段希对父亲的惧怕而没有改变他的性格。
  段希是程玉容的心头肉,可也是她敏感神经遍布的一块肉,那些开茶会的贵妇人们如果谈及段希的长相就会立刻止住,怕踩雷一样往后缩一下,程玉容的心也就猛跳一下。
  段木槿偶尔会童言无忌地捏着弟弟的鼻子说:“你长得和我还有姐姐一点都不像,你是捡来的。”
  段希很容易被吓唬住,他就赶紧去向父母求证自己是不是捡来的,若是段瑞宁在家,程玉容就紧张的都不敢呼吸,若是段希来问自己,她就生气的不准木槿在跟弟弟胡说八道。
  程玉容自己也能感觉到家里那种时时让人感觉别扭和压抑的气氛,于是她热衷茶会和各种聚会。在社交场合,她是受人尊敬的总统夫人,她带着两个可爱的小孩子被夸赞羡慕,用这些来填补生活中的空虚。
  可每当女客们谈起江月犀,每当大女儿去江府,每当丈夫无理由的陷入沉思不理睬她,她就感觉不是味儿。
  不管段瑞宁对江府有没有鸟尽而弓藏,程玉容已经因为没有了柳化萧渐渐又冷淡了江月犀了。不过从那些女客到女儿,再到丈夫,没有人因为她的态度疏远江月犀,这让她多少感觉到……一种悲哀,这大概也是她眼中卑微的源头。
  另一头,江寒浦从总统的书房出来,出去大门正要上车,洛修因正好从自己的车上下来。
  他紧走两步拉住了江寒浦,“哎……”
  以往总是镇定自若的洛修因这次有点失态,他立刻看了眼周围,然后拱了拱手,“江少这是刚出来么?要是还有时间可否赏脸去凤林楼一坐,听说那里的墨蝶姑娘是你包的,平常人难近身,这次你领我去尝个鲜可好?”
  江寒浦还了一礼,“不敢,部长客气了。墨蝶你要是喜欢,今晚我派人送过去。”
  洛修因咬了咬牙,这么长时间了,他现在每去江府就会被冯欢夹枪带棒的攻击,她像守门员一样看着他,没漏过去一个球。他以为只要出了江府他就可以照例和江寒浦亲近,可江寒浦也对他戒备起来,实在让他伤心。这都一年多了,他一点机会都寻不着,这个人真就如此绝情?
  当然,这天底下不光江寒浦一个男人,人家都这样了他大可以知趣的保持距离。可是自从和江寒浦之后,洛修因变得既不愿让别人征服,又懒得去征服那些软货,心里只认定了江寒浦一个人。两人还常常在段府碰面,让他想转移注意力不去想对方都做不到。
  段府的管家走了过来,试探的叫了声,“部长,总统准备用晚饭了,您要不要现在进去?”
  洛修因颓唐的看了管家一眼,点头道:“劳烦先去通报一声,我这就到。”
  江寒浦转身准备上车,“让总统知道我们过分亲密可不好。”
  “你是因为这个疏远我的?”洛修因急着问了一句。
  江寒浦看他一眼,“我没有疏远你,我待人一向如此,之前的态度因为什么你不清楚么?”
  洛修因皱了皱眉,口气软化道:“寒浦,我有事跟你详说,明日是我幼子生日,你到家来一叙。”
  说完他立刻走进了段府,江寒浦也转身上了自己的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