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伴君侧
  第137章 伴君侧
  她思虑万千,放缓声调:“你现在也长大了,平日里,母亲总是怕你见那刀光血影,污了你的心性,只想着,在这偌大的皇城给你存一片静土,可是,活在这深宫中,处处便是江湖,又有谁能够独善其身。”容妃站起来,抚着訾梁的衣领。
  岁月流逝,这位当年美冠后宫的戎州蛮夷之女,脸上此时也被风霜刻下了刀痕,满眼的疲惫。
  “母亲……”訾梁扶着母亲的手,他生性淡泊,从不在父皇面前争宠夺爱,却也见识过皇家子弟之间的血雨腥风,焉不知是这双手在外面替他挡了多少风霜?
  从小,母亲便要他苦读诗书,却从不让他在兄弟众人面前卖弄,以至于,那些兄弟只知道:他们会的,他也会,但却绝不是最出彩的那一个,再加上他向来不喜争夺,反倒人人都不来招惹他。
  这双手曾为他挡下了数不清的风霜雨剑,但现在,这双手,也有了这样的无奈和无力。
  “母亲,烨霖哥哥会有事吗?”他焦灼的眼神望进母亲那深似古佛的眼眸里,便像是掉进了一汪不见涟澜的深潭中。
  容妃疲惫的摇了摇头:“母妃也不知,我们戎族向来最重义气,可是,此时此刻,你若是冒然出头,不但帮不了你烨霖哥哥,反倒要把自己拖累进去。我的儿啊,你要记住母亲的话,你是母亲的命,母亲绝不愿拿你的命去冒险,为母,则计之深远,你不要冲动!”说到后面,她语气颇有些严厉。
  不知什么时候,大殿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母子俩透过雕梁画栋的窗棱,看着那窗外的阴云翻滚,雨声凌厉,像一场厉兵秣马的战鼓要敲响,这多雨的春秋,注定不太平!
  那宫门外突又传来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容妃娘娘慌忙起身整理衣着,跪伏候驾。
  “今日梁儿也在么。”一个浑厚的声音传进来。
  跪地请安的訾梁抬起头,便见到一身玄黄龙服的大訾皇帝望着自己。
  訾梁心一热,道:“给父皇请安了!”
  “好好好,一家人,不拘礼。坐下吧,许久末见你了,功课可还好。”
  大訾皇帝今年四十有余,正当壮年,却是登基才数载,正是大欲有为的年纪,几年下来,整顿朝纲,倒也有些作为。
  只是他对皇子皇孙颇为严厉,訾梁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父皇说出“一家人”这个词语出来,
  容妃却是神色一动,略带紧张的望了一眼大訾皇帝。
  他是她的枕边人,亦是她的君主,今日说到这一家人,容妃小心揣测:无非正是告诫她,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那戎族的外姓王爷,并不是他们的家人。
  大訾皇帝今日好似很有兴致,连着问了訾梁几日的功课,见他对答如流,心下倒也欣慰,这才放他离去。
  荣妃连忙叫宫人另去准备些热食,皇帝不喜饮酒,便做了一道梅花羹,以解油腻。
  大訾皇帝望着碟子内动了少许的笋干,便道:“这戎族的雷笋很是美味,天下之大,若能互通有无,这各地的黎民百姓皆能吃到这些新奇玩意,便是好了。”
  平妃恭谨的垂首答道:“皇上说的是,戎州地处偏远,也就这些上不了席面的小吃点心,可有可无的。”
  大訾皇帝道:“爱妃此言差也,戎州虽偏远,却地形辽阔,民风彪悍,若是打起仗来,以一当十,再就是,人最难忘,便是故乡情,这故乡的山,水,便是天底下最好的景,这故乡的吃食,用食,便是这天底下最称心如意的,怎可说可有可无呢。没了,那自是想念得紧。”
  容妃温顺答道:“自臣妾嫁与陛下,这大訾便是臣妾的家乡了,这皇宫便是臣妾的家,圣上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天和地,自然,这汴京城里,圣上熟悉的喜爱的物件儿,便都是臣妾的家乡之物了,反倒是多年离家,那出生之地的东西倒也忘得差不多了。”
  大訾皇帝龙心大悦,将平妃柔荑捧在手心,欣慰道:“你有如此绝悟,甚好,甚好!梁儿也大了,便好好在京城选个府邸,自去安置吧。”
  平妃大喜过望,皇子成人之后,一般都是要分封去各地,若没有皇上的恩准,母子再难相见,如今,圣上开恩,将梁儿留在京城,母子可以相互依靠,常常相见,显然是圣上对母子两人的眷顾。
  当下便忙跪下叩首:“臣妾谢圣上赐府之恩!”
  大訾皇帝虚扶了一把:“这大訾朝,是你的家园,改天叫你们后族之人也来宫殿里坐坐。”
  容妃知道大訾皇帝是什么心思,历来后妃不仅有承担延绵子嗣的重担,更有安抚母族的作用,“安抚”是个双刃剑,安抚得好,母族不起那乱臣贼子之心,安抚不好,后宫反而会成为母族的里外勾通的一把钥匙。
  容妃知道大訾皇帝的猜忌,只是温柔的道:“圣上,戎州自得天恩,草木丰盈,百姓安居乐业,各个部落均感圣上的关怀,所有人无不爱戴,还请圣上放心。”
  大訾皇帝龙颜欣慰,“你知晓朕的心意便好。誉王这次平了苍州,你觉得我赏他点什么才好?”
  容妃笑道:“在臣妾眼里,他还是个猴孩儿呢,不过是跟着大訾的几位将军打了几次胜仗,占了光而已,圣上不拘赏他个什么新鲜玩意儿便是了……若赏得太多了,回头又惹得梁儿头脑发热,要去打仗玩着可怎么好,梁儿可是个文弱孩子,最弄不得那武刀弄枪的了!”
  大訾皇帝点点头:“说得也是,一群孩子,不过烨霖这孩子还是很聪颖的,这回说到要给苍州运送匠人读书之人教化当地人,这个主意倒是甚好!”
  容妃赞道:“圣上就从小聪明,圣上的亲姐姐也很是聪慧,一家子的人,自然出不了平庸之人。圣上的龙种好着呢!“她敏锐的听到皇帝把誉王的称呼改成了更亲热些的“烨霖”
  大訾皇帝”哈哈“一笑:”爱妃所言甚是,朕也许久没有看到姐姐的家书了,回头让烨霖写家书时给我记挂一声。“
  此后半月有余,大訾皇帝便都宿在大容殿里,叫后宫之人一时摸不清头脑,不知圣上为何又盛宠上了已年老的荣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