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残忍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酷残忍?”李顺问我。
  我点点头:“是的,极其残忍,极其残酷。”
  李顺苦笑:“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绝对不允许让章梅知道小雪就是她女儿,也绝对不能让小雪知道她有一个这样的妈妈,章梅生了小雪,却不配做小雪的妈妈。其实不仅是章梅,我也不配做小雪的爸爸,虽然我那么渴望小雪能叫我一声爸爸,但我却一直不敢,我害怕,我恐惧。”
  李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凄凉和凄苦。
  我的心里有些发酸。
  “这个世界上,小雪只有秋桐一个妈妈,秋桐是小雪最合适的妈妈,小雪的未来都要靠秋桐了。至于我,至于章梅,我们最后的结局是怎么样的,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没有想过。”李顺继续说,“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不顾一切保护好秋桐,保护秋桐就是保护小雪,小雪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说:“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李顺点点头:“是的,我的确是很自私,但其实,即使没有小雪,我也会保护好秋桐。”
  “为什么?只因为秋桐是你的未婚妻?”我说。
  李顺摇摇头:“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似乎这是上天的安排,冥冥之中我似乎和秋桐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冥冥之中似乎我有必要保护好她。”
  “问你个问题。”
  “问吧。”
  “你对秋桐有感情吗?”
  “感情?什么意思?”李顺看着我。
  “换句话说,你爱不爱她。”我说。
  “爱不爱她?”李顺的声音有些迷茫。
  “我说的是爱情。”我说。
  “爱情?”李顺眼神直勾勾看着我,突然大笑起来,笑的有些歇斯底里,“我操,你在问我爱情?你在和我探讨爱情吗?尼玛,我李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你竟然问我这个问题,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没有笑:“那你对秋桐是什么样的感情?”
  李顺停住笑,看着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爱她,你对她没有爱情,但你却又在保护她,关心她,即使没有小雪的关系却也会关心她,这是为什么?”我说。
  李顺怔怔地看着我:“你说为什么?”
  “我在问你。”
  “我不知道。”
  我呼了口气:“你是不知道还是没想过?”
  “我……没想过吧。”
  “为什么不去想?”
  李顺突然烦躁起来:“妈的,你神经病啊,问这么纠结的问题,我没想过就是没想过,你追根刨底问这么多累不累?操……不许再谈这个话题了。”
  我住了嘴。
  这是我第一次问李顺这个问题,他没有给出我合理的答案。
  “出去走走。”李顺站起来。
  我和李顺出了指挥部,走上一个山坡。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营区,萨尔温江从营区周边流过,江边是正在操练的士兵,耀眼的阳光照射在金三角辽阔的山地,整个金三角笼罩在神秘的氤氲里。
  “其实我很多时候很迷惘。”李顺说。
  我没有说话。
  李顺看了看我:“你了解我吗?”
  我看着李顺:“不知道。”
  “为何这样说?”
  “当我认为我了解你的时候,你却又让我困惑。”我说。
  李顺咧嘴一笑:“我对你也差不多,我自以为能看透你,但有时候,我却真的看不懂你。”
  “为何你要看懂我?”我说。
  “因为……”李顺顿了顿,“因为你是我二弟,因为你是我的副总司令,因为你是我在星海的代理人,因为你是秋桐和小雪的保护者!”
  “这理由似乎不充分。”我说。
  “你要什么样的理由?”李顺说。
  “要你发自内心的理由。”我回答。
  李顺转脸看着我,半晌没有做声,眼里发出让我困顿的目光。
  我浑身有些不舒服起来。
  我在金三角呆了2天,这两天里,我和老秦一起走遍了整个辖区,熟悉了所有的工事部署情况。然后,我和老秦还有李顺关在指挥部,根据目前的态势讨论军事部署,做了三个周密详细的作战方案,用来应付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这期间,章梅几次要进指挥部找李顺,都被外面的副官挡驾。
  第三天,我离开了大本营。李顺和章梅亲自到江边送我上船。
  老秦亲自护送我回去。
  登船的一刹那,章梅突然眼圈红了,拉住我的手,声音颤抖着:“兄弟,我想回星海,我想去看看那个女孩。”
  我的心猛地一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顺将章梅拉回去,冲我摆摆手:“二弟,一路平安,走好。”
  章梅抹抹眼角的泪水,冲我点点头:“兄弟,记住下次如果见了那女孩,拍张照片给我看。”
  我忙点头,跳上船。
  李顺站在章梅身后,我看到他的眼里似乎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
  李顺突然转过身,仰脸看着天空,然后顺势抬手擦了下眼睛,嘴里嘟哝了一句:“他妈的这阳光好刺眼……”
  当天晚饭时分,我回到了腾冲,回到了腾冲大酒店。
  进酒店之前,我先在大街上买了两包喜糖。
  我先去了孙东凯的房间,推门进去,他没有去吃饭,正在房间里打电话。
  我进去的时候他刚好打完电话。
  “孙书记,我回来了。”我边说边将喜糖放在桌子上,“孙书记,我发小的喜糖,我带来给你吃的。”
  孙东凯没有说话,脸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孙书记,你怎么了?”我做出奇怪的表情问他。
  “你,回来了?”孙东凯似乎没听见我问他的话。
  我点点头:“是的,我回来了,呶,喜糖。”
  孙东凯缓缓点点头,看了看喜糖,然后看着我:“谁的喜糖?”
  “我发小的啊。”我说。
  “你发小?”孙东凯似乎没有听懂。
  “我不是请假参加我发小的婚礼了吗,刚回来,这是他的喜糖啊。”我说。
  “哦……”孙东凯似乎刚回味过来,点点头,“我记起来了,我知道了,你走了三天了,参加发小的婚礼,今天回来了。”
  “是啊。”
  孙东凯的眼神有些发直,走到窗口,木然看着窗外。
  我站在孙东凯身后,看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说:“孙书记,你身体不舒服?”
  孙东凯缓缓转过身,看着我:“不错,我是不舒服,都没有胃口去吃饭了。”
  “怎么了?为啥?”我做出关心的样子。
  “因为秋桐。”孙东凯说。
  我笑了起来:“秋桐?她现在已经被降级了,你为嘛因为她吃不下饭呢?”
  孙东凯叹了口气:“小易,我刚得到的消息,秋桐进京上访去了。”
  我不由吃了一惊,秋桐竟然进京去上访了!
  显然,秋桐在省市两级纪委遭遇阻击并被市里进行了不公正的处理之后,并没有屈服,而是选择了进京上访。
  在感到吃惊的同时,我一方面为秋桐的勇气佩服,另一方面又担心秋桐的以后。
  看到我一副吃惊的样子,孙东凯继续说:“这个秋桐,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倔强,竟然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敢进京去上访告我!”
  “这……这怎办?”我结结巴巴地说。
  “怎么办?”孙东凯的目光恶狠狠地看着天花板,“既然秋桐要一意孤行一条道走到黑,那我也没有办法,只有奉陪了!她进京上访又怎么样?北京还是要打到省里,省里打到市里,最后还得市里来处理,只要市里对我孙东凯是认可的,我就不信秋桐她一个女人能翻了天!”
  孙东凯这话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秋桐现在在哪里?”我问孙东凯。
  “正在从北京回星海的路上,她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哼,她刚一离开北京,市里就得到了他去北京上访的消息。听说乔书记对这事十分愤怒,我看等秋桐回来不会有她的好果子吃,秋桐啊秋桐,既然你非要把我孙东凯扳倒不可,既然你不达目的不罢休,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孙东凯后半部分像是自言自语。
  孙东凯前半部分的话也正是我担心的。
  “既然如此,孙书记,那你还为何不舒服吃不下饭呢?走吧,吃饭去。”我说。
  孙东凯摇了摇头:“唉,虽然如实说,但是……我还是没有胃口吃饭,你自己去吃吧。”
  显然,孙东凯的内心是不安的,即使他知道市里对他是支持的内心也是惶恐的,这就叫做贼心虚。他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最清楚。
  出了孙东凯房间,我也没有心情吃饭了。回到自己房间,我立刻拨打秋桐的手机。可是,关机,打不通。
  我想了想,打给了方爱国。
  很快接通。
  “秋桐最近几天的动向如何?”我问方爱国。
  “她前天去了一趟北京,坐火车去的,我们两个兄弟跟着的,现在她正在往回走的路上,火车到锦州了。”方爱国说。
  “秋桐去北京,为什么不给我汇报?”我说。
  “她去北京是去出差的吧,我觉得这很正常啊,没有发现什么不安全的因素,加上你去腾冲了,就没有和你说。”
  方爱国自然不知道秋桐到北京是干嘛的,他是想不到这个圈子里的斗争状况的,似乎这也不能怪他。
  “跟住她,保护好她,直到她安全回到星海。”我说。
  “是……”方爱国答应着,又问我,“易哥,秋小姐她,她没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你只管安排好人保护好她就行,其他的不要多问。”我说。
  “是……”
  挂了手机,我点燃一支烟,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绚丽的南国夜色,心事沉沉。
  我意识到,秋桐是坚决不会向邪恶势力屈服的,越是被打击,越是要坚持做自己认为应该去做的事。
  我意识到,对于秋桐来说,最严峻的时候快来临了,她如此执着地去告发孙东凯,必定会触犯到很多人的利益,必定会让很多人不安稳,如此,迎接秋桐的将会是更加猛烈的打击和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