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花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花
  不等孟千机说什么,宁雨宣便开口道:“孟千机,你为千机阁做的太多了,该要偿还的恩情也已经还够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千机阁,你也是自由的了。”
  在玉佩令牌落地的那一瞬间,孟千机只觉得自己心底里所有暗藏着的心思,一点点的希冀,全都随着玉也一并碎了干净,兜帽下的眼睛此时肆无忌惮地看着宁雨宣,大概是她从来都没有需要过自己吧,最终声音暗哑着,道了一声“好”。
  他不再多留,足尖轻点,黑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浓厚的夜色之中。
  宁雨宣心中叹着气,她蹲了下来,将地上的碎玉捡了起来,她接手千机阁的时间不算长,自己也算不上一个合格的主子,但孟千机,无疑是一个不错的属下,尽职尽责,也帮了她很多忙,然而缘分仅限于此。
  比起去年逃离景王府,这一次的离开,更为让人不舍,是多了很多牵挂的缘故。第二天天还未亮的时候,迷蒙的淡淡浅雾,带着露水深重,宁雨宣便独身一人出了宫,宫外有安排好的马车,送她去城外。
  薄雾半遮半掩,高大巍峨的皇宫此时也只能看见那扇朱红金钉门,高高翘起的檐角只能隐约看见,宁雨宣站在马车旁边,穿了一件蜀锦披风,发梢上已经沾染了一些露水,她回首看着这眼前的一切,时间也会让人的心境发生改变,以前的她觉得这里是牢笼,而现在,因为有他和云月的存在,她将这里当做了家。
  天光渐亮,也没有人催促她,只是心知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眼神留恋,却还是转身,上了马车,对着外面赶车的马夫道:“走吧,将我送到东城门便可。”
  随着马车的渐行渐远,宫墙附近也渐渐趋于安静。城墙之上,景珏眼见着那辆甚是不起眼的马车消失在了薄雾浅淡的官道之上,身后秦风很是不能理解,“皇上,您就这么让娘娘一人走了吗?此去东瀛,前路未卜,真的不用派人一路跟随着?”
  站在高处,琉璃瓦面太过光滑,留不住露水,檐下便像是下过雨一般。景珏穿着单薄的墨色龙纹常服,同色腰带显露出他的蜂腰出来,身姿颀长,衣袂随风翩飞,落寞极了,“不必派人,朕和云月在这里等她,她会安全回来的。”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景珏承认,以前的自己太过霸道,说是蛮横无理也不为过,所以她才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离开,是宁雨宣告诉她,两人相处,首先要学会包容,学会尊重,学会信任。
  这些对于他而言还是太过困难,在得知那沈念白就是闻人秋的时候,他当时恨不得杀了闻人秋,却忍了下来,在得知她决定去东瀛的时候,他怒火中烧,自认为是尝够了失望的滋味,大不了就将她困在自己的身边,只要自己开心了,管她是怎么想的,但是在看见她落泪的瞬间,他还是心疼了。
  索性就让自己放手一次试试吧,他们之间的隔阂太多,总要有一个人退一步才能和好如初,而如今,他愿意去包容她所做的一切,也愿意去相信她,现在所需要的,不过是时间罢了,他就在这里等着她。
  马车渐渐往东边行驶,时间把握地刚刚好,才一到东城门,便是城门开放的时间。而闻人秋不知何时,早就等在了城门口,后面是送他过来的莫潇湘,但是旁边的那个人,宁雨宣皱紧了眉头,下了马车,走到几人面前,问孟千机:“你昨晚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此刻的孟千机并不是穿着百年不变的黑袍,而是一件蓝色窄袖短打劲服,双手交叉绕在胸前,有些慵懒地靠在一边。见她过来,却站直了身子,“我昨晚只是去找闻人秋了,如今千机阁已不复存在,你也说我是自由的,自然是去哪都随我自己,我已经跟闻人商量好了,同你们一道去东瀛。”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宁雨宣一时差点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闻人秋见状,对宁雨宣笑道:“我以为你知道他也要去的消息,既然是你不知情的事情,”他转头看向后面的孟千机,说道:“孟兄,恐怕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了。”
  孟千机并没有回闻人秋的话,但看向他的眼神里,分明写着“见色忘义的家伙”,随后他看向宁雨宣,说道:“你们想要从大江家族拿到白玉髓,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有我在会方便很多,帮完你们这一次,我便要回西狄了。”
  宁雨宣抿了抿唇,城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几人站在那里着实是惹人眼球,最终说道:“既然如此,那边同我们一起去吧,”说完她又瞪了一眼,“这人是你找来的,就是你欠他的恩情,与我无关。”
  闻人秋欣然应允,且不说他们都是为了他而去的东瀛,况且就他与宁雨宣两人的话,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遇到了危险连跑都没有办法,有一个高手随身保护的话,他们也会安全很多。
  天越来越亮,薄雾也渐渐散去,从城门外面看过去,官道上明朗开阔了许多。莫潇湘拍了拍闻人秋的肩膀,却是对宁雨宣说着话,“我就将闻人交给你了,等他回来,又是那个江湖上的千面鬼人,在下在临都一直等着各位凯旋。”
  闻人秋反手便挥掉了他的手,“你别说得这么深情,你是为什么留在临都我还不知道吗?等我回来,要是还没看见你娶上媳妇,日后也就别告诉人是我闻人秋的朋友了。”
  宁雨宣笑着看两人打闹着,等闻人秋的话结束,她回应着刚才莫潇湘的话,“莫兄还请放心,如果治不好他的腿的话,我也无颜再回来见你了。”
  几人也不再继续寒暄了,马车一直都停在城门口,几人上了马车,孟千机坐在车辕上,向守城的将士看了令牌,手中马鞭挥动,很快便离开了临都。
  而此时,城墙上的景珏不知道站了多久,秦风一直陪着他站着,倒是觉得宁雨宣有些心狠了,皇上对她如此,她还抛下皇上,抛下刚出生没有多久的小公主,为了另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东瀛。
  他正想得出神着,就听见景珏忽然出声,对他说道:“朕记得她临走之前给你和楚楚定了婚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你们抽个时间把亲结了。”
  秦风一个愣神,原本冷冰冰的主子,竟然会关心他的这些问题,想到与楚楚成亲的事情,脸上倒是不由自主地红了,回道:“娘娘之前倒是让钦天监的人给属下算了日子,说......下个月初十是黄道吉日。”
  饶是他这样一个硬朗的男子,在此时也有些吱吱呜呜的,景珏回头看他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这有何不好意思的,你与楚楚也已经认识这么久了,早该将事情定下来的......”
  可景珏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有个小宫女着急忙慌地爬上了城墙,仔细一看,竟是乾坤殿的春雪,“皇上,皇上!小公主出事了!”
  景珏一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步伐飞快,往了乾坤殿的方向而去。秦风在后面,问春雪道:“小公主是出什么事了?”
  春雪赶紧抽空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说道:“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今天一早楚楚姐姐发现娘娘离宫了,随后便听见小公主一直在哭,等奴婢过去看的时候,小公主已经很是全身都是疹子了,还发着烧。”她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的,那么小的人儿,雪白的皮肤上全都是红点点,看上去极为渗人。
  秦风脸色也是一凛,心知是出了事了,也赶忙去了乾坤殿。
  乾坤殿此时乱作一团,宫女太监进进出出的,前去诊脉的御医也是进去了一波又出来了一波,而李静姝不知是怎么得知了风声,一直在小云月的寝殿外站着,脸上担心的神色倒不似作假。
  楚楚从里屋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她,此时倒也顾不上针锋相对了,只是向她福了福身,就要往太医署而去。
  李静姝看到她双眼通红的,而且到现在也没有看见宁雨宣的影子,不由得叫住她,“楚楚,小公主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不见皇后娘娘在旁边照顾?”
  楚楚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后面一个问题,只是说道:“小公主是得了天花,淑妃娘娘还是请回吧,万一你也感染了,那就不好了。”
  看着楚楚走了出去,李静姝愣在了原地,竟然是天花?她只见过小云月几面,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竟然得了这样的病,正想着,就见景珏从外面走来,极为迅速,李静姝才不过伏首行礼的功夫,景珏就已经进了屋子里面。
  看着原先精致得如同雕琢一般的小云月变成了此时的样子,大概是哭得太久了,嗓子都已经哑了,景珏心疼得不行,将她抱在怀中,厉声问着殿内的几位御医,“小公主究竟是怎么了?你们若是治不好她,就要小心自己的狗头!”
  御医们全都跪伏在地上,连忙回应道:“回皇上的话,小公主是得了天花,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暂时不要接触小公主地好。”
  些许是闻到父皇身上的味道,小云月的哭声渐渐止了,但眼眶里还挂着泪珠子,景珏看着她脸上的红疹子,咬了咬牙齿,说道:“朕不管云月是得了什么,她是朕的女儿,你们要做的,就是赶紧治好朕的女儿的病。”
  忽而一个女子声音传来,是刚刚走进寝殿里的李静姝,“皇上,天花是容易传染的,恰好臣妾小时候得过,不会再被感染,不如就由臣妾来照顾小公主吧,皇上就算是心疼小公主,却也还要操劳国政,也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小公主身边。”
  这个妃子,当初找进宫来,不过也是存着气宁雨宣的缘由的,景珏这算是第一次好好地看他的这位淑妃,最终点头道:“既然淑妃有心,那小公主就交给淑妃照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