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这人不在不是被你发卖了出去要么就是病死了,总归不过两种可能,何况一个奴才的是死是活同我有何干系。”
  “你可真是狠心啊,时葑。”
  “先前不是还有人说我心软吗, 怎的那么快便改了口。”
  翻了个小白眼的时葑懒得在理会某人,直接提着另一份早点进了小厨房,唯在临推门进去前,不忘说出了她的想法。
  “现在我回来了,晚点我们得要去换一间大点的宅子才行,不然男男授受不亲。”
  此时正在厨房中,守着小火炉子的高燕自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明亮的炭火照得他的脸忽明忽灭,半垂的眸中漆黑一片,很快,他的左脸贴上了一瓶装着豆浆的竹筒子。
  “给你买的,先吃了在过来看,再说这火哪怕没人看,一时半会也灭不了的。”
  “夫人你回来了。”唇瓣干裂的高燕接过那还带着热气的竹筒放在手上暖手时,漆黑的眼眸中飞速的闪过一抹笑意。
  “嗯,看我干什么,吃东西先,免得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高燕谢过夫人。”
  高燕接过她前面递过来的豆浆和小笼包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余眼则时不时扫过近在咫尺之人,好像此刻间,他近得连她身上传过来的淡淡梅花香都清晰可闻。
  一时之间,称不上有多大的厨房中只余下那细小的咀嚼食物声,与那火星子炸裂时的‘噼里啪啦’音。
  见人吃得差不多了,时葑方才冷着一张脸,问,“在我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城里可曾有发生过什么事。”
  特别是那日夜间她见过的黑甲卫,无端令她内心深处泛起了严重的不安之色,就像是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大事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反倒是城主时不时会来寻老爷下棋,周围边防的士兵增加了不少,同时处于闹市中心的铺子皆卖给了安家,以及现在一到夜间便开始了宵禁。”喝了一口豆浆后的高燕,挑着一些最近最主要的事情说。
  “宵禁是从何时开始的?”
  “约在两月前。”
  “安家的铺子又是何时盘下的?”
  “在夫人失踪的那段时间里。”高燕对她的问话基本有问有答,若是不知情的,则会抿唇不言。
  一问一答后,倒是令时葑猜出了不少东西,可也仅限于那么几分。
  等她推开门出去后,正好见到了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林拂衣,微抿下唇后,复出声道:“正好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我还以为雪客宁问高燕也不愿问我的。”一句不知是醋还是怒的话从男人鼻间冷哼而出,偏生未曾被心事重重之人给注意到半分。
  “岂会,我们先回房再说,外头实在是有些冷了。”
  “好。”
  等二人在房中细细交谈了好一会儿,高燕方才端着熬好的中药敲响了门扉。
  时葑欲从床上起身时,先一步被林拂衣给阻止的按下。
  “我去拿就好,再说你这罗袜都未穿之人,也不怕一来二去的生了寒。”
  时葑顺着男人的目光往回看,正好看见了她进屋后便褪了鞋袜的脚丫子,在男人带着笑意的注视下,随即恼羞成怒的将脚缩回了锦被中。
  “你这脚我都不知看了多少次,还怕这一次不曾。”林拂衣将药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还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包蜜饯,好用来给她压下嘴里的苦味。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二者岂能混为一谈。”
  一说到之前的事,时葑瞬间有些气得牙痒痒,可是当她一看到那小几上,散发着浓重泔水味的中药时,整个人瞬间蔫了,完全同那冬日里刚被霜打得青紫不接的小茄子。
  “这药若是再不喝,等下凉了说不定更难喝。”林拂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谁说我不喝了。”她才刚说完话,便拉长着一张苦瓜脸,大有将军一去兮不复返的勇气,端起那药碗‘咕噜咕噜’咽下。
  即便喝药后马上含了块蜜饯在嘴里,那张脸仍是皱得跟苦瓜似的。
  “喝点水。”
  “有水你干嘛不早端给我。”时葑接过男人递过来的水后,又是‘吨吨吨’的往下喝。
  “若是刚喝完药便喝水,难免会冲散了药性。”
  “…………”
  等药下肚不久,时葑便是一阵困意袭来,没一会儿,人便盖着棉被,将身子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见人睡下后,林拂衣方才推门外出,并在院中见到了今日本应在城西问诊的鬼谷子。
  “神医今日来此,难不成是要同林某告别而来。”
  不怪他会那么问,只因他在那大开的院门外见到了一辆虽看起来再为普通不过,实际上用料皆是奢华的马车。
  “林公子倒是聪慧,一猜便中,这是老妇给林娘子调制的药丸,服用一粒的时效为十日,里面共有一百多粒,应当能用一段时间,若是用完了,届时老妇会再次出现的。”
  “如此,多谢神医。”林拂衣接过那蓝底小瓷瓶,郑重的做鞠行了一礼。
  等他再次抬头时,院中人已不见踪影,亦连院外的马车皆是如此。
  原先正在马车中闭目养神的呼延哩见着突然掀帘入内,便让车夫赶路之人时,这才睁开眼,略带几分惑意,道:
  “怎么那么快便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待得更久一点。”
  “不过就是倒个别,又非那等生离死别。”进了马车后,鬼谷子倒是怎么来得舒服怎么躺,再说这马车过大,哪怕睡下俩人都足矣。
  “那药的副作用你可言明了不?”
  “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不过我想这不过就是一个小问题,应该不影响。”说到这个,鬼谷子瞬间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眼。
  只因那副作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端看个人的意志力是否薄弱。
  等傍晚时分,院中倒是来了一位谁都意想不到的娇客。
  刚从床上醒来的时葑并未看见屋里人,就连这院中都静悄悄时,便下意识的认为他们俩出去了。
  同时她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看她瞳孔的颜色是否有了变化。
  所幸的是之前的神秘紫色转为了如黑曜石的黑,颜色虽怪异了些,好歹也还是一个正常的。
  “时公子,不知你可否在家。”还未等时葑松了一口气后,门外再一次传来了一道胜过一道的敲门声,同时伴随的还有丫鬟的叫门声。
  看这架势,若是她再不出去将门打开,说不定那些人马上就要破门而入了。
  院外
  “小姐,这人会不会不在家里啊?或者说是不是找错了地?”名唤碧柳的圆脸小丫鬟看着这紧闭的朱红大门许久,总觉得哪里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人肯定是在家的,若是不在,便将这门给本小姐拆了在进去。”自小被养得骄纵,加上父母兄长疼爱的阳锦绣完全长成了阳城关里的小霸王一枚。
  “诺。”
  正当碧柳打算再一次敲门时,紧闭的大门‘叽呀’一声,从内里打开。
  随后露出一张其色娇若冬梅,艳胜春花的脸来,若非此人身有喉结,说不定还以为是谁家女扮男装的美娇娘。
  “是你。”
  见着今日从马下救下的姑娘来了她的家门口外,时葑修眉微不可见地轻皱一下,显然带着几分不喜。
  “是我,我是想要来跟你道谢的,还有我想要邀请你明天来参加我哥哥举办的赏梅宴。”
  来之前,阳锦绣不止一次的幻想过那人的脸该是长成了何等模样,可先前的那些猜想,都不如此时来得惊艳与震撼。
  毕竟一个女人若是生成了此等颜秾模样,定然是祸国殃民的妖姬,可偏生美中不足的是,这张脸生在了一个男儿身上,使得一同前来的几个小丫鬟皆是小脸红红,低着头不敢再多看
  “我家小姐是城主唯一的掌上明珠,还希望公子莫要拒绝我家小姐的好意才是。”
  另一个名唤云樱的小丫头担心她会拒绝,并拂了自家小姐的面子,忙再一次出声补充。
  “既然是郡主相邀,在下又岂有拒绝之理。”原先本想拒绝离去的时葑在听到对方是城主的妹妹时,心下瞬间改了主意。
  现在有这么一个能光明正大混进城主府的机会,她又岂能眼睁睁错过,这叫什么,正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等第二日,时葑先一步出了门,去了哪里也未曾言之,等到了午时,林拂衣方才外出。
  只是谁曾想,他们二人会在这里遇到。
  “雪客,你怎么也在这里?”
  今日同样被邀请进府做客,并再三推迟不过的林拂衣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随竭力压抑唇角上扬的那抹弧度。
  “喜见不也是在这里吗?反倒是你何时同城主的关系那么好了。”正站在梅林中赏花赏得无趣的时葑见着身后来人时,不免诧异。
  “不过就是下过几次棋,何谈得上一个好字,反倒是雪客因何而来?”林拂衣见她无趣,随手折了一枝开得正艳的红梅递了过去。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自有我的过墙梯。”时葑接过他递过来的红梅在手心中比划了几下,只觉得这枝上的梅花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些。
  你这就开两三个花骨朵的哪里比得上其他郁郁簇簇的来得好看,更别说还有这送花之人了。
  正当二人说话间,原先去而复返的阳锦绣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在她的身后,则还跟着不少今日同被她邀请前来参加赏梅宴的高门贵女。
  说得好听说叫赏梅宴,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变相的相亲会所,好比将合适的猎物放在一起,任由外围的猎人挑选。
  “不知时公子觉得这城主府里的梅花开得可好。”
  今日着了一身雪白的银狐皮对襟旋袄,海棠红流云纹百褶裙的阳锦瑟不忘额间贴花钿,描那远山黛青眉,梳那双刀髻,将本就艳丽的容颜更是放大了十分。
  若是她身旁站着的是其他贵女还好,偏生她站到了那相貌妖媚得过于妖异的时葑面前,总给人一种油菜花生在在牡丹花边缘的突兀感。
  阳锦绣不曾理会其他人投来的目光,反倒是略带几分诧异的看向了时葑的身旁人,继而红唇微扬道:“林公子,你也来了。”
  若是来便是来,怎的还用上了一个‘也’字,倒是颇为令人寻味得紧。
  原先这场宴会到晚上便会散席离去的,也不知这城主抽了什么疯,硬生生将这个赏梅宴举行了三日之久,晚上还给每个赏梅客皆准备了院落。
  等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如春水映梨花时。
  再一次换上了夜行衣的时葑往那书房方向而去,今夜因着入住之人较多的缘故,连带着守卫都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正当她躲在书房翻找东西时,余耳却听见了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吓得赶忙吹灭了手中蜡烛,躲在了那金丝楠木锈双面普陀山的屏风后的书桌后,更借由面前的等人高海榴红大花瓶遮挡住身形。
  很快,随着人入内,原先漆黑的书房中因着点燃了蜡烛,照得内里亮如白昼,同时也映出了他们俩人的脸来。
  进来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城主和他的心腹。
  “那位安公子现在已经在府中住了多时,不知城主现在可拿定了主意与否,以及那位林大公子?”等进了屋,陈亮先一步出了声。
  “主意自是早已定下,反倒是本官让你查的事情,现在可有多少眉目。”
  双手复后,眼眸带着一丝冷意的阳炎走到那六角菱花窗边,一只手则在盘着那已经包了浆的棕红色条纹核桃。
  “城主今日派属下去探查那位时公子的身世时,属下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你说?”
  “听说林公子在来阳城关之时是带了妻子前来的,不过却无一人见过那位林夫人生了何等模样,而很不巧的是,属下今日无意中听见高燕对那位时公子唤了一声夫人。”跟在城主身边多年的陈亮自然知道城主对那位林公子抱着怎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