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
  忽然又想要可以称作我家的家了,
  洗脸的时候也空想着这件事,
  从办公的地方做完一天的工作回来之后,
  喝着晚餐后的茶,抽着烟,
  紫色的烟的味道也觉得可亲,
  凭空的这事又浮现在心头——
  凭空的,可又是悲哀的。
  地点离铁路不远,
  选取故乡的村边的地方。
  西式的,木造的,干干净净的一栋房,
  虽然并不高,也没有什么装饰,
  宽阔的台阶,露台和明亮的书房……
  的确是的,还有那坐着很舒服的椅子。
  这几年来屡次想起的这个家,
  每想起的时候房间的构造稍有改变,
  心里独自描画着,
  无意的望着洋灯罩的白色,
  仿佛见到住在这家里的愉快情形,
  和给哭着的孩子吃奶的妻同在一间房里,
  她在角落里,冲着那边,
  嘴边自然的出现了一丝微笑。
  且说那庭院又宽又大,让杂草繁生着
  到了夏天,夏雨落在草叶上面
  发出了声响,听着很是愉快。
  又在角落里种着一棵大树,
  树根放着白色油漆的凳子——
  不下雨的日子就走到那里,
  抽着发出浓烟的,香味很好的埃及烟草,
  把每隔四五天丸善 送来的新刊
  裁开那书页,
  悠悠的等着吃饭的通知,
  或者招集了遇事睁圆了眼睛,
  听得出神的村里的孩子们,告诉他们种种
  的事情。……
  难以捉摸的,而又可悲的,
  不知什么时候,少年时代已消逝,
  为了每月的生计弄得疲劳了,
  难以捉摸的,而又可悲的,
  可怀念的,到了什么时候都舍不得抛弃的心情,
  在都市居民的匆忙的心里浮现了一下,
  还有那种种不曾满足的希望,
  虽然起初就知道是虚空的,
  眼睛里却总是带着少年时代瞒着人恋爱的神色,
  也不告诉妻子,只看着雪白的洋灯罩,
  独自秘密的,热心的,心里想念着。
  一九一一年六月二十五日,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