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无可用之人
  “朕闻先古哲王,临御天下,首以公正不偏为最善之法,次则以足食足兵为深谋远虑,缅怀先贤,诚可师范……
  “朕继王业历时三载,总管万机,非不知兵戈未弥、万民多艰,皆赖众卿心怀敬仰、致力济助、求战事之完结、承咨询以应事……
  “现暗察各地备聆谣俗,或劳役难得其利,或赋租不辨后先,各处但以督促为名,烦琐苛课永无止息……
  “将军士兵无充足供给,在朝官吏亦难以维持,州县生产不足,天地灾祸屡生,竟致旱涝连接,农桑失业于田园,饿殍相望与郊野,生灵至此,朕寝食难安……
  “凡种种此上,岂非朕德政未及,焦劳所致而难以应付吗?
  “新年将至,朕亲握笔管,哀怜疮痍,望满桌灾害奏报朕忐忑难安,又怎敢不振作我有罪之身,自强不息而为天下人忧虑……
  “尔等四方大臣辅我一人,何不举荐贤才而补我愚昧呢?
  “诸侯之内,群臣之中,定有忠心之人被掩盖能力,定有贤德之人难展现才华,或草泽之中有隐士,或山林之中屈贤能,如此这般尔等尽皆不知,吾又何将安访?
  “卿等高居庙堂,声名盖天,既逢我不讲任何忌讳之朝,又为何吝啬说真心话呢?
  “朕以为,理应遍告内外,急访英豪,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草泽之士,凡有济国治民、除奸革弊者,都应各献计策,朕当选择施行……
  “又一载新春既至,朕书此诏,旨在通告内外,望天下体谅吾之心意……”
  ……
  快要过年了,看着每天都呈送上来的无数奏报,除了求粮报灾竟没一个是出谋划策的,李存勖心烦不已……
  张威可疑、郭崇韬可疑、李嗣源可疑……
  当此艰难世道身边重臣却尽皆不能用了,皇帝又生出了无限的焦虑,惆怅没人愿意跟自己说真心话,感慨身边无可用之人,是以下达诏书发了一通牢骚。
  数日之后,春节来到了,然而这个除夕夜却是不如往年,没办法,天下多灾啊,老百姓是无粮过年,而即便有粮的富户官绅也不敢张扬,纷纷低调不已。
  就连皇宫之内都跟平日差不多,也没弄什么仪式也没开什么宴会,平平凡凡毫无奇特。
  唯独,此时的国师府中却是很热闹,皇帝虽然软禁了张威,但却并没有减少他府中的各项供应,所以府中之人都能吃得饱穿得暖。
  是以,张威跟王玉娘韩墨绸等人载歌载舞各献才能,共同度过了一个还算不错的除夕之夜。
  又过了数日之后,正月初八上午,马彦圭携带着皇帝旨意来到了成都。
  然而和上次一样,本该出城相迎的郭崇韬这次又没按礼制行事,惹得马彦圭也是心生不满,不禁对郭崇韬想要谋逆的事情更加深信了。
  待得前来迎接的李从袭一番述说后,当他得知了郭崇韬辱骂阉宦的事情,更是大惊非常,但好在他脾气还不错,没把这个当回事,然后入城找郭崇韬传旨去了。
  郭崇韬一直都还住在王宗弼的府上,马彦圭入府后在王宗弼李从袭等众人的簇拥下,举着圣旨便来到了他的院落。
  “圣旨到~郭崇韬接旨~~”
  站在院中高喊了一声,马彦圭便和众人等待了起来。
  然而,虽然此时郭崇韬就在前方屋内,虽然他也听到了这声呼喊,但那直呼其名连官职称谓也没带上的呼喊让他很是不高兴,况且还是个他最讨厌的阉人太监喊的,他就更不高兴了。
  “圣旨到~郭崇韬速速接旨~~”
  就在此时,外面马彦圭又高喊了一遍,让正在卧房内处理着各项公文的郭崇韬有些不耐烦,不禁皱起了眉头,而且依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将军……”
  不多时,门口一名负责站岗的士兵跑了进来,很好心的提醒道:“外面有个叫马公公的来传达陛下旨意了,将军快快去接旨吧……”
  郭崇韬正在不高兴呢,哪里肯出去,于是一边看着文书一边冷声命令道:“外边寒冷,老夫体弱,让那阉人到屋中来传旨!”
  士兵愣了一下,心想郭将军平时不这样,今天怎么就这么霸气了呢……
  没敢抗命,士兵快步跑了出去,来到院中见到马彦圭后抱拳施了礼,有些局促的说道:“郭将军说……让公公到屋内去传旨……”
  闻听此言,马彦圭愣了愣,而且不光是他,就连他身后的李从袭和王宗弼还有一众士兵们也都愣了愣。
  与旁人不同,王宗弼此时欣喜异常,观察了一番各太监的神色后,心想郭崇韬啊郭崇韬,你可别怪老夫不择手段,若离间计真能成功,那可也得全怪你自己自找倒霉了……
  而马彦圭却忍不住扭回头和李从袭对视了一眼,心中顿时发虚,心想这郭崇韬居然连圣旨都不接,不会是真的想造反吧?
  想到这里,又看了看此院内站岗的数十名郭崇韬的亲兵,吓得他都有点不敢进屋了,但没办法,旨意还是要传达的,于是硬着头皮迈步开始向着房屋走去。
  待入屋之后,他看到了此时正坐在书案旁的郭崇韬。
  “咳~~”
  马彦圭轻咳了一声,也没敢说别的,生怕他真的要造反然后一声令下把自己先给咔嚓了,然后哆哆嗦嗦的展开了手中的圣旨。
  而郭崇韬看都没看他一眼,还没等他开口宣旨,便淡淡的命令道:“这位公公,老夫公务繁忙,陛下旨意就不用念了,你直接说什么事就行。”
  闻听此言,马彦圭十分胆怯的瞥了他一眼,虽心中唏嘘但很听话的收起了圣旨,然后躬了躬身,颤颤巍巍和颜悦色的回道:
  “呵呵……那个……郭侍中,陛下有旨,说让郭侍中领旨后即刻舍弃西川所有事务,然后携带蜀王宫全部钱粮立即回京,不得有丝毫拖延……”
  郭崇韬依然在看着公文,闻言后略做思考,然后淡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回去告诉陛下,如今两川新定,各处都有乱兵窃据山林,而孟知祥还未至,待老臣清缴山林余孽后便即刻班师……”
  “可是……”
  马彦圭哪里肯走,他虽然很胆怯,但想起皇帝嘱托和圣旨内容,只得硬着头皮劝道:“郭公,可陛下说即刻班师不得有任何拖延,郭侍中你看是不是……嗯?”
  郭崇韬愣了一下,虽然他不想抗命,也知道中原艰难,但蜀中方才新定,这个时候撤兵是绝对不明智的,而且他认为钱粮已经开始运输了,即刻班师也没太大益处。
  不过他懒得跟一个阉人解释太多,于是,扭过头很不耐烦的看了马彦圭一眼,厉声说道:“老夫知道了,你回去如是言说便是!”
  那眼神十分犀利,把马彦圭吓了一跳,他哪里知道郭崇韬是怎么想的,只得连声应是,然后哆哆嗦嗦的迅速退了出去。
  我的妈呀,这郭崇韬看来是真的要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