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长宁冷冷道:“去传他们二人过来!”
  萧璟知道她是怒了,她心疼薛迹,要为他找到幕后真凶,而在她不知晓一切之前,她却从未怀疑过薛迹。
  昭卿过来的快些,看到眼前之景十分震惊,长宁并未让人将那已死的侍卫带出去,就这么将她留在殿中,她想看到每个人看到这人时的真实反应,而贤君却是收拾了一番才过来,可当他瞧见这满地血迹时,脸色都吓白了。
  长宁又问了那宫人一句,“你再把刚才的话,当着他二人问上一问!”
  那宫人不敢抬头,只把那话又说了一遍,而贤君却以为是有人给薛迹下了毒,连忙道:“陛下明查啊。臣侍虽和昭卿碰到了这宫人,可却不曾靠近他手中东西一步啊!陛下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问这宫人,臣侍只是忍不住奚落了昭卿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长宁看向那宫人,那宫人也道:“贤君确实没有碰到奴才手中捧着的汤羹,可昭卿他……”
  昭卿白了脸,“一派胡言,臣侍绝无害薛侍卿之心。”
  萧璟听了他们二人的说辞,问道:“那送给薛侍卿的汤羹,你究竟有没有触碰?”
  昭卿只绝自己怕是有几张嘴也说不清,“臣侍只是不甘心,臣侍只是嫉妒薛迹而已,这才将那玉碗掀开看了看,可臣侍并没有做别的。陛下,您应该相信臣侍啊!臣侍怎么可能害人!”
  贤君没想到今日无端受累,可他听了昭卿的辩驳,回怼道:“你必定是看着薛侍卿今日抢了你的风头,这才要致薛侍卿于死地!”
  昭卿厉声道:“若只是因为同薛侍卿有了过节,便要背上害人的罪名,那宫中同薛侍卿有过节的人还少吗?”他又看向贤君,“你之前难道没有几次三番为难于他吗?还有林御侍,更是同薛侍卿动过手!更何况,他如今这般得宠,试问后宫中哪个人不对他有怨,既然陛下要查,便请将所有的君卿叫到这里来,当面问个清楚!”
  昭卿性子刚烈,如今只觉自己蒙受了不白之冤,他哪里还顾及得了许多,贤君听他这般言语,回道:“若是你做的,便大大方方站出来,莫要胡乱攀咬,哪个想害薛侍卿!”
  “够了!”长宁将他的话喝住,“朕既不会为了薛迹而不分黑白,也不会为了他而使你蒙冤!只是今日这事,朕必定查个清楚!”
  长宁让人将其余几位卿侍也带了过来,而昭卿这才知道,原来薛迹不是被下了毒药,而是情‖药,他也忍不住恨此计毒辣,士可杀不可辱。而这背后的凶手难不成是认定了自己会成为替罪羊吗?
  萧璟却忽而想起曾经在寿安宫和舅父的对话,他心头隐隐有了些猜测,却不敢露在脸上,如今瞧着昭卿的反应不像有假,难道真的是舅父让人做的?
  可他明明期许过薛迹的今后,可为何还是走了这一步,薛迹若真的被侍卫玷污,便会失宠,这于舅父并没有什么好处。
  可当他想死萧胤曾说过的话,“璟儿,你要记住,即便是自己磨砺出的棋子,也不能完全放心,但只要握住了这些人的把柄,就不怕他们不乖乖做事。”
  他心头忽而有了些眉目,今日长宁歇在了卫渊清那里,舅父的人对薛迹下手正是最好的时机,而他等的或许并不是要让薛迹失宠,那侍卫无声无息地进来,或许是想让薛迹留了把柄在他们手上,日后他会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而不断地为舅父做事!
  第34章 两难  薛晗深夜被长宁召到薛迹宫中,他……
  薛晗深夜被长宁召到薛迹宫中, 他本觉得有些奇怪,可在来的路上又碰到了林绍之,林绍之敷衍地同他行了礼, 薛晗却有些诧异,“林御侍怎么也过来了?”
  林绍之看上去无精打采, 像是刚从榻上起来, “皇帝身边的人来传旨, 我能不来吗?”
  薛晗忽而有些担心, 加快了脚步,“难道是兄长出了什么事?”
  林绍之嘲讽一声,“或许是今日被册封的风头还没出够, 再找人好好恭维他一番。”
  可林绍之傲慢无礼的姿态在看到殿中的景象时,便很快消失殆尽,薛晗脸色顿时白了, 快要哭出声来, “兄长他……”
  他们两人住处离这里最远,可来的最晚的却是良侍君, 他身子一直不好,待看到殿中的血‖腥之景时, 险些晕了过去,长宁这才命人将殿里的那个尸首抬出去。
  而俞统领却让人将薛迹的住处仔细查过,回禀道:“那‘刺客’乃是从偏殿里越窗而入,窗台上有其脚印。”
  长宁冷声道:“去仔细查查她近日与何人往来, 甚至与她有关的一切, 都要严查,天亮之前,朕要得到结果。”
  俞统领回道“臣定不辱使命。”而后退了下去。
  她这番话一出, 才让后来的这些卿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长宁坐在殿中,明明是最闲适的打扮,一头长发散在肩头,可她脸上的神色让他们感到陌生。
  萧璟将前因后果说了几句,就连林绍之都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色,而昭卿如今依旧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薛迹的症状已解,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在身上的血衣衬托之下,极其骇人,他慢慢从偏殿走了出来,薛晗唤了他一声,“兄长……”
  可他恍若未闻,只朝着长宁走去,长宁不仅未有丝毫嫌弃,反而将他的手握住,“可觉得好些了?”
  薛迹点了点头,他身上的血污未除去,这殿中倒像是只有他们两人才是一体的,长宁让他坐在了离自己不远的椅子上。
  去御膳房查处的人回了来,禀道:“陛下,臣带人仔细查看一番,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了太医院随行的文太医过去,也没有从那里找到下药的痕迹。”
  昭卿脸色一惊,立刻跪在地上,替自己辩驳,“臣侍虽碰了那汤羹,可却没有往里面下什么东西,臣侍身边的宫人当时都在场,可以为臣侍作证。”
  萧璟淡淡道:“昭卿应该知道,自己身边宫人说的话,是作不得证词的。”
  长宁眉头蹙着,昭卿膝行几步,到长宁身前,他揪住长宁的衣摆,“陛下,臣侍敬你爱你,怎么会用这样的手段来折辱您的尊严!”
  薛迹紧紧盯着他抓着长宁衣袍的那只手,“真的不是你做的?”
  昭卿眼中含泪,他心头恨着薛迹,“我一向心高气傲,今日败给你,我确实不甘心,可我只想再堂堂正正地赢回来。”他忽而又想到什么,“陛下,晚宴之后臣侍只是恰巧从那里经过而已,如何能提前知晓,为薛侍卿送汤羹的人也会过来?”
  卫渊清久不说话,如今也替他说了一句,“陛下,臣侍相信昭卿绝非幕后主使。”
  安卿也忍不住为其求情道:“陛下,昭卿的品行修养阖宫皆知,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更何况,即便是御膳房里未查到痕迹,也有可能是被人提前掩饰了。”
  良侍君也跟着附和一声,“陛下,臣侍也觉得昭卿像是被冤枉的。”
  长宁沉默了许久,“朕说过,绝不会让你平白蒙冤,你说的亦有道理。”长宁冷冷吩咐,“来人,将御膳房中的人和昭卿身边的人一一审讯,若此时能招认者,朕允诺其罪责不牵涉族人,若是依旧顽抗者,夷三族,绝不轻饶!”
  贤君在座上抖了一抖,他此刻只庆幸自己当时只是将矛头对准了昭卿,要不然此刻他定也脱不了干系。
  他们在后宫中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但却也听人说起过,长宁是个仁善的君主,可却没想到,她也会有这般雷霆手段。
  御膳房中的人被带到殿外,可那些人除了求饶之外,皆无认罪之人,而殿中为薛迹送羹汤那宫人,神色却是变了又变,萧璟察觉他脸色不对,训问道:“你若是有什么话要说,此时还有机会。”
  那人瑟瑟发抖,而后跪趴下来,“陛下饶命,此事皆是奴才一人所为,求陛下放过奴才的家人吧。”
  昭卿指着这宫人,恨声道:“原来竟是你在污蔑,陛下,绝不可放过他啊!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奴才,如何敢对陛下的宠侍下药,他身后必定有人指使。”
  薛迹握紧了拳头,那碗汤羹险些夺了他人生中最后的一点光亮,若能揪出幕后之人,他也绝不会放过。
  长宁命人将那宫人制住,严声道:“你若是如实招来,朕才有可能饶你族人性命。”
  殿中君卿都在等着他说话,可那宫人似乎仍在犹豫,满面惊惧,林绍之不耐道:“再拖延下去天都亮了。”
  众人只见那宫人颤抖着手,慢慢指向的人,竟是卫渊清,而后叩首哭诉道:“贵君恕奴才不能继续隐瞒了。”
  这简直是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之事,而更荒唐的是,那宫人说完竟直接咬舌自尽了。
  卫渊清心头一震,他竟未想到那宫人临死前攀咬的人竟是自己,而这只是开始,俞统领走了进来,回禀道:“陛下,侍卫之中曾有人见过,死去的那刺客孙敏昨日曾和后宫中的人有过往来。”
  长宁神色冷凝,“是谁?”
  俞统领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如实禀报,“是卫贵君身边的贴身宫侍瑞祥。”
  瑞祥本随着卫渊清一道来了薛迹宫中,一直在殿外候着,如今却被狼狈地带了进来,丢进殿中。
  瑞祥早就被吓傻了,听着长宁道:“带他去看那刺客一眼,再来回话。”
  瑞祥方才的神色若只是像吓傻一般,再被带回时,却是慌乱无措,看在别人眼里,倒像是心虚一般。
  长宁问道:“有人曾见过你同这刺客说过话,可是真的?”
  那刺客满脸的血色,瑞祥本辨认不出,可擦净之后,他再看那张脸,便回想起了一切,“陛下,奴才昨日确实和那侍卫曾说过话,却只是因为昨日刚来了行宫,为贵君取东西之时走迷了路,向她问路而已。奴才并不认得她啊!求陛下明查!”
  可他的这番话旁人如何能信,为何那么巧,那么多的侍卫,他偏偏问了那个人。
  此事似乎已十分清楚明白,薛迹看着长宁的脸色,似乎想猜出她究竟在想什么?不止是他,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卫渊清抬眸,不理会其余人的眼神,只是看向长宁,他这才察觉长宁也在看着他,他忽而发现,原来那双温柔眼也会冷淡,更有些错愕,他第一次见到长宁时便被她身上的温柔宽和所打动,而这份温柔,原来只是她待人接物时所固有的,并非是单独给他的。
  方才幕后凶手被认定是昭卿之时,求情的和落井下石的声音都不小,可如今到了卫渊清这里,却是满室寂静,他们都在心里琢磨着,猜疑着,自从薛迹得宠后,清凉殿便被冷落了,今日薛迹夺魁,更是被册封为侍卿,晚宴之上卫渊清告病离席,引得长宁去了他的宫里,若要说此事是他所谋划,也是极有可能的,更不必说还有那宫人临死前的证词。除掉了薛迹,清凉殿才会重复昔日盛宠。
  平日里常为卫渊清说话的昭卿,如今也三缄其口,他才从冤屈中洗脱出来,不会为了卫渊清再陷进去。
  其余卿侍都在等着长宁的处置,一个是新欢,一个是旧爱,难以两全,她必定要割舍其中一人。
  错愕的人还有萧璟,他也不相信卫渊清会做出这种事,因为凭借卫渊清的才智,他若是真的想对薛迹下手,完全可以比这更高明,怎么会任由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揭发出来。相比之下,萧胤才更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可即便他在宫中手眼通天,这连环的计策总也需要有人替他打点,这宫中君卿之中,莫非也有他的眼线。
  萧璟觉得,此刻他必须向长宁示警才是,他忽而起身道:“陛下,既然此事已经真相大白,便请陛下按照宫规处置罪魁祸首,还昭卿一个清白,也慰藉薛侍卿今日所受的惊吓。”
  谁也没有想到,萧璟竟会在这时针对卫渊清,以往二人之间的和谐,今日算是彻底扯破。
  长宁却突然道:“君后说错了。”
  萧璟一怔,“什么……”
  “朕并未册封薛迹为侍卿,今日风大,君后怕是听错了,朕封的,是卿位。”
  不止萧璟愣住,殿中是所有人都愣住了,今日口谕册封之时,许多人在场,“听错”的又何止是萧璟一人,长宁这是有意要为薛迹抬位份,弥补薛迹,她也在告诉所有人,今日之事她放过了,她在保全卫渊清,但薛迹是她放在心头的人,不许任何人轻慢。
  第35章 心碎  薛迹脸色更白几分,他的神情中看……
  薛迹脸色更白几分, 他的神情中看不出一丝欢喜,他只知道,他和卫渊清之间, 长宁弃了他。他紧紧地盯着长宁,他想等长宁给他一个答案。
  可长宁甚至都不去看他的脸, 冷声道:“今日之事, 不过是一场误会, 在座之人可都清楚了?哪怕是只言片语, 朕也不想听到。”
  今日那“刺客”之事,任谁都看得出卫渊清嫌疑最大,可长宁却强行将此事压下。况且她从未这般厉声过, 萧璟应道:“陛下如此说,那自然便是如此。”
  宫中其余君卿也应承下来,唯有薛迹和卫渊清, 默不作声, 薛迹是不甘,而卫渊清却也未得畅快, 长宁是护住了他,可她是因为自己, 还是因为卫家呢,她知不知道他是冤枉的,还是她真的觉得,他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 她为了薛迹, 要严惩凶手,可却不能为了他,而替他洗清冤屈。在他的心里, 长宁不信他,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事已至此,其余人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长宁吩咐,将薛迹送到自己寝宫中安歇,又吩咐其余君卿回宫歇息,薛迹被送走之时,不住地回头看,他的眸中血红,视线凝在长宁的身上。长宁明明能察觉到他的注视,却忍着不去看他。
  而卫渊清走得决绝,等到其余君卿皆行礼退下,长宁仍旧坐在那里,可殿里的烛火太过晃眼,她伸手扶在额头上,遮住了眼睛,却有人在她身前停了下来,将她的手拿开,长宁试图去看清眼前的人,可眼泪却模糊了她的视线,原来不是因为烛火,是她流泪了。
  萧璟轻轻帮她拭去眼泪,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她流泪,今日她却哭了,萧璟将她抱住,她的脸贴在他腰间,可他却不知,这泪究竟是为谁而流,总不会是他。
  他脱去外袍,罩在她的身上,“时候不早了,陛下去睡吧。”他又添了一句,“薛郎君还在等着你。”
  长宁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看着他的脸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问他今日为何落井下石,萧璟看着她的身影,那般孤寂寥落,她的脚下踩着的仿佛是冷刃火海。
  昭卿今日蒙冤,又被洗清,他只觉自己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出了薛迹的住处,未同任何人说话,只匆忙离去。
  而贤君却是不能平静,他没想到今日薛迹竟被封了卿位,他抬头看了看天边,难不成今日老天也听到了他说的话,他本是想借着薛迹来打压昭卿,这才说出长宁没准哪一日便封了薛迹卿位这种话,谁知这么快就应验了,他脸色难堪,薛迹晋封这么快,那岂不是哪一日便盖过他去。
  安卿和良侍君叹息一声,贤君回头看着他们,忽而道:“今日薛迹这般,倒也不亏,平白得了个卿位。今日在猎场上,陛下说的究竟是侍卿还是卿,想必你们也听得清楚了,唉,到底还是陛下宠他。”
  良侍君道:“臣侍倒是没有想到,今日陛下会这般偏袒卫贵君。自从薛郎君被召幸,清凉殿虽不算失宠,但也无法和昔日相比,今日看来,卫贵君在陛下心里,还是不同的。”
  贤君却不这么觉得,“陛下不过是为了卫家罢了,贵君他……”
  安卿将两人的话打断,“陛下今日不是已经吩咐了,此事不可再提,咱们还是小心一些。”
  良侍君也心有余悸道:“是啊,我还从未曾见过陛下这般严厉之时。”
  此言一出,宋子非也不好再说什么,卫渊清的事他并不怎么在乎,反正之前他也没觉得长宁能为了今日那刺客的事把卫渊清处置了,倒是昭卿,一向和他作对,今日是多好的机会,可却被他逃了。而他现在心里酸的最厉害的还是薛迹册封之事,可身旁这两个木头根本不懂他的心意。
  卫渊清离开时决绝,可到了无人之处,他垂着肩膀,神情萧索,回到了自己的宫殿,瑞祥跪在他脚边,哭诉道:“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害了您,奴才不该和那个刺客往来,主子要打要罚,或者要了奴才的性命,奴才都没有怨言。”
  卫渊清疲惫地看着他,“难道你还看不出吗,有人故意设了陷阱,让我往里跳。而那刺客,就算你躲着她走,她或许也会绕到你面前,同我扯上关系。”
  瑞祥恨声道:“究竟是谁这么狠毒,先是要害薛侍卿,现在又栽赃到您的身上,他如今这般得宠,难道那人是想着让你们两个人斗起来,他好坐收渔翁之利?”他忽而想到一个人,“莫非是君后,今日他这般针对您,像是誓要置您于死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