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去年,当时怀风乍然知晓明臻的身份,祁崇府中遭了刺客,一开始祁崇还在怀疑,府中是不是出了旁人的眼线,不然刺客为什么对他的住处如此熟悉,轻轻松松便摸来了。
  他怀疑虞怀风怀疑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怀疑起了祁赏。
  哪怕祁赏当时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如果一个人自幼被父亲排斥厌恶,母亲都是被父亲所害,兄弟父亲甚至在自己成长的过程中使出各种狠辣的手段取自己的性命,包括但不限于下毒、推落水、刺杀,久而久之,他会对身边任何一个亲人保持戒备。
  祁崇便是这样。
  他唯一相信的,仅仅有素来天真无邪的明臻,明臻是他教养长大,他知根知底,对于其他人,祁崇从来都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
  哪怕是祁赏这个唯一支持他,对他很好的兄弟。
  祁赏虽然与祁崇交好,但私底下,在祁崇看不到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得罪祁修,非但不得罪,还处得极好。
  虽然与祁延有一些争执,但和祁修的关系,看起来像是兄弟。
  靖王看了之后,双手颤抖。
  他虽然可惜先帝的儿子要被祁崇杀掉这么多,但是,靖王知道,以祁崇睚眦必报的性情,绝对不会留下任何隐患。祁崇的仇敌绝对会被斩草留根,不剩一点卷土重来的机会。
  祁赏有杀祁崇的心思,以祁崇的作风,不把祁赏大卸八块已经是他仁慈。
  祁崇看向了祁庭:“你来做什么?”
  祁庭沉默了一下:“路上遇到靖王,臣担心靖王身体,一起跟了过来。”
  祁崇道:“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回陛下,梁王应当以死谢罪。”祁庭道,“陛下是梁王的兄长,亦是梁王的君主,他企图弑兄弑君,是大逆不道。”
  曾经祁庭也常常和祁赏同进同出,两人关系不错,但涉及朝堂上的大事,祁庭却不能以一己私欲来说违心的话。
  反叛的罪名一旦落实,不可能存活下来。在祁崇这般多疑的君王手中,更加不可能存活下来。
  祁崇淡淡的道:“你们退下吧。”
  等离开之后,靖王叹了口气道:“赏儿这样聪明的孩子,怎么会——唉!他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不过,同为皇族,靖王也清楚的知道,皇位的诱惑有多么的大,太多人为了这个位置而厮杀,最后丧命其中。
  靖王就这件事情不敢发出异议之后,其他大臣虽然感到疑惑,见靖王都妥协,也都不敢再说些什么。
  祁庭道:“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靖王,他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就该想到失败后的下场,请您节哀。”
  靖王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感到心疼,全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初陛下孤立无援,如今却能手握大权,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所有皇子在他眼中都是孩子。不过他寿命也不长了,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操心这些事情。祁崇在所有皇子中,的确是最聪明,也最适合这张龙位的人。
  龙椅上的帝王孤独而伟岸,李福小心翼翼的上前:“陛下——”
  祁崇早就习惯了不忠与背叛,对所有臣子与手下都不抱希望,只用利益牵制与利用,堆砌自己的江山。
  他淡淡的道:“祁赏和祁修关押在哪里?朕去看看。”
  “是。”
  第107章 祁崇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直到现在, 祁赏仍旧认为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压根不知道自己失策在哪里。
  一般情况下,他们这些皇室贵族被投入大牢, 也还是给他们安排一间干净整洁的,甚至会比酒馆里的上等厢房都要好。
  但是, 这一套在祁崇这里显然不成立。祁赏与祁修两人分关在了两个牢房里,各种刑具都在眼前摆放着,这让他们两个养尊处优的皇子都有些胆寒。
  祁赏身上的锦衣已经被剥了下来, 换成了一件肮脏的囚衣,他无精打采的坐在牢房的一角, 这里潮湿阴冷的气息让他浑身难受。
  不过转瞬之间,他就从风光得意的王爷变成了阶下囚。但是,如果他的计划得逞, 祁崇被埋伏在韶山的刺客杀死之后,祁赏作为先帝之子,母亲又是慎德皇太妃, 身后还有唐家支持,肯定能够坐到祁崇的位置上, 将祁崇取而代之。
  很多事情却没有结果。
  从大起到大落,祁赏略有些承受不了, 耳朵里一阵一阵的轰鸣, 出现了幻听。
  这个时候, 远处也传来了脚步声。
  人走到祁赏跟前的时候, 他压根没有反应过来,不仅仅没有反应过来,他甚至以为这是幻听出来的。
  直到人越来越近,祁赏才终于抬头。
  眼前的男人身着墨色龙袍, 威风凛凛的金龙张牙舞爪的盘旋在衣袍之上,男人墨发以九龙冠束起,俊美面容格外冷冽,让人心生畏惧。
  祁赏闭上了眼睛:“皇兄。”
  祁崇一双幽深冷眸扫过对方。
  计划失败,不过被捕,便落魄成现在这幅模样,灰心丧气无比,简直令人失望。祁赏甚至还不如祁修,至少隔壁的祁修已经认了失败的事实,面容冷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祁赏苦笑一声:“我早该想到,和你作对没有好下场,这些年,一个又一个的敌人被你除去,他们直到被杀,说不定都不知道是你在背后算计。我又何德何能,可以将你置之于死地?”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祁赏仍旧抱着侥幸心理。他不可能金盆洗手,放弃从前的某些行径,也不可能让唐家放弃在荣州的所有勾当,与其等祁崇变法之后对自己下手,还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祁崇这次过来,并非对这个弟弟留有一丝情感,单纯想要看看祁赏有多落魄罢了。
  因而听到祁赏的话,祁崇仅仅冷淡抬了抬眉。
  祁赏多少还是有几分不甘:“你一直都把我当成兄弟,为什么会提防我?有人将消息流露给你了?”
  祁崇淡淡的道:“朕从未完全信任过你。”
  从一开始,祁赏就不清楚祁崇的真正实力,他永远都只看到片面的事情,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不知晓祁崇有多少耳目,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在祁崇的眼里,只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你只有我一个兄弟真心相待,”祁赏不相信这个事实,“你不信任我?”
  “天真。”男人的声音冷冽如冰,在这一方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着,“朕从不相信你们的真心。京城里任何谣言的传播,朕都会派人彻查出处是哪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朕的掌控之中。”
  包括祁赏暗中收留祁修,也都在祁崇的掌握之中。
  “你谋逆失败,这件事情也会连累到太妃和唐家,祁赏,背叛朕,你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男人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让人胆寒无比,“她们都会因你而被杀。”
  祁赏脸色终于变了:“我母妃什么都没有做,她是无辜的!”
  “可你总要付出代价,”祁崇残忍的刺激着祁赏,对于背叛自己的人,他不可能有一点点仁慈,他会让人在临死之前,受到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让人心如死灰,“所有与你有血缘的人,都会因你的背叛不得善终。”
  祁赏歇斯底里的吼叫了几声。
  祁赏目光冰冷,无一丝情感的目光落在了这名发疯的青年身上。曾经祁赏也是京城里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青楼花魁为他倾倒,各家小姐为他吃醋,一度风华无双,现在却疯了一般去撞眼前的铁栏:“祁崇,你这么残忍,杀尽亲人,迟早会遭报应!”
  报应?祁崇从来不信这些。
  祁崇只看眼下,如今祁赏是阶下囚,没有人能够动摇自己的地位。
  祁赏一边撞着铁栏一边痛苦的道:“凭什么命运对你如此优待?皇位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祁崇,你这样人就该孤独终老,无人相信你!”
  祁崇残忍一笑:“朕改了主意,原本太妃自缢即可,现在朕要她饮下牵机毒,受尽折磨而死,至于你——尸体不得进入皇陵,扔进乱葬岗。”
  祁赏眼眶欲裂,几乎想冲上来杀了祁崇:“你恶贯满盈,惨绝人寰,上天一定会报复于你!”
  曾经两人推杯换盏称兄道弟,但在涉及真正的利益之后,也成了彼此敌对的仇人。
  对于祁赏的话语,祁崇只觉得可笑。
  只有这样的无能之人,无法推翻自己,无法战胜自己,才将微渺的希望加诸在了上天身上,企图上天能够主持公道。
  但是,能够掌控局面的终究是人,像祁赏这样的棋子,自然不知道君临天下把控全局是怎样的感受。
  夜色凉如水,哪怕是三伏酷暑,在这深山行宫里,夜晚也是清凉的。
  李福看着祁崇的脸色冷寒,小心翼翼的跟在了一旁。
  跟了祁崇这么多年,他也算是比别人更加了解祁崇一些。
  祁崇对于祁赏这个兄弟,也不算全无感情,至少也有两三分情面。不然早就收拾了他,上位之后,之所以全无动静,也是给他改过的机会。
  结果这个蠢货会错了意,以为祁崇是没时间收拾自己,非但不想着改过,还想着谋朝篡位之后继续下去。
  被杀也不冤。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被封王,同是祁崇的兄弟,他俩与祁崇的关系还不如祁赏亲近,封王之后有富贵有权力,不贪心更多,也不做欺压百姓卖官鬻爵强取豪夺等勾当,日子过得不比大多数朝臣要欢快?
  本来祁赏安分守己一点,可以更好,贪心不足蛇吞象,舍不得外祖家的利益也舍不得美色与钱财,最后将自己给吞进去了。
  作为皇帝,各方畏惧,各方想借皇帝的权威而谋取权益,熙熙攘攘的人都投靠到他的面前,对着他下跪,看似忠心耿耿,实际上却都是服务与皇帝这个身份。
  所谓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就是这种感觉。
  祁崇素有一点洁癖,不仅仅表现在平常所用之物之上,也表现在心中。
  他只要纯粹的,干净的,无一丝瑕疵的情感。倘若有十分,便要十分,少一分都不行,不能掺杂一点利益。
  倘若无法做到,对祁崇而言,便不是亲人,而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或远或近,都是棋子罢了。
  他操纵着棋局,左右着天下,将他们一粒一粒,放到应该放的地方,让天下太平,重现盛世。
  回去的时候已经夜深了,祁崇想着明臻已经睡了,他去沐浴更衣。
  李福笑着道:“陛下,皇后的礼服已经制成了,改天可以送来让您看看,姑娘比较挑,喜欢好看的,衣服做了三套,朝冠首饰也做了两套。另外,奴才还让人做了两套喜庆的嫁衣。”
  他在宫里这么多年,后来又跟着伺候祁崇,八面玲珑,早就知道怎么做让祁崇高兴。
  祁崇点了点头。
  李福拿了墨色亵衣给祁崇穿上,男人结实的腹肌块块分明,线条利落,肩膀与胸膛宽阔,瘦削但很有力量。
  他入了里面,床帐低垂着,熏笼里点燃着淡淡的龙涎香。明臻亦有自己的房间,招架不住祁崇的时候,便回自己的床上睡。
  祁崇以为明臻回去睡了,结果,他掀开床幔,看到小姑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自己,白嫩脸颊略有些鼓起,似乎很委屈。
  祁崇揉一揉她的头发:“怎么还没有睡?”
  明臻小手抓着被子,被子拉到了自己的脖颈处,她小声道:“阿臻等陛下回来再睡觉。”
  祁崇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又做噩梦了?”
  小姑娘头发又密又长,暧昧铺散在了枕上。
  她摇摇头:“没有做梦。”
  祁崇进了被子,搂住明臻的身体,与她一起睡觉。
  入手温软,香香的气息钻进了鼻子,把她搂到怀里的时候才发现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