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顾宜宁有些恍惚,茫然地抬了抬眼。
  陆旌似是没忍住,极浅地笑了下,“别的女子见到夫君都亲热地迎上去,怎么就本王娶的不同,挡着脸做什么?”
  第60章
  头顶上方, 清冷的声线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顾宜宁心跳渐快,有些慌张地动了动手腕,却没能挣脱开那道囚着她的力度。
  她深吸一口气, 用力抽手。
  男人温热的掌心依然不轻不重地禁锢着她。
  人没逃走,因为动作幅度太大, 衣袖中的令牌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么大一声响,惹得两人视线同时看了下去。
  黑色的玄铁坠在地板上, 上面的浮雕繁乱而不失精美,“江湖令”三个大字笔锋锐利, 看着也是豪气冲天,颇有江湖意气。
  原本在王府书房暗格中放着的东西,突然从她袖子里掉在了地上, 如果说是巧合,那可就是太离谱了。
  顾宜宁下意识地看向陆旌。
  而对面的人仿佛根本没感到意外,他俯下身, 欲捡起掉在地上的铁令。
  顾宜宁慢了半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 已经来不及去伸手去拦。
  她慌不择路,立刻上前两步, 又快又准地将令牌踩在自己脚底, 把上面的纹路挡地严严实实。
  陆旌手指顿了一下, 视线中只剩下小姑娘被风吹地飘摇不定的衣角, 在他手背上轻扫着,有些痒。
  事实上顾宜宁刚踩住令牌便后悔了,自己的行为着实令人迷惑,陆旌显然已经认出了她, 也认出了这块令牌。
  这么遮遮掩掩,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她心里发虚,看过去的眼神略有防备,却又生硬地装成无畏无惧的模样,开口道:“这是我从自己家拿来的东西,不是偷来的。”
  小姑娘不打自招。
  原来是偷着从书房寻来的。
  她倒是十分清楚他那些物品平常都放在哪里,连暗格这种不起眼的地方都能翻出来。
  陆旌有些好笑,淡淡地嗯了声。
  顾宜宁察言观色,见对面的男人不恼,心中松快了许多,“我用我夫君的物品,该是理所当然,殿下堵在这里,是有什么意见吗?”
  “没。”
  她满意地点了下头,“既然如此,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
  陆旌轻描淡写地打断她,“你夫君是谁?”
  你夫君是谁?
  除了他还能有谁?
  但毕竟是自己先装作不认识他的。
  顾宜宁见他颇为在乎这件事,也认真地扳着手指道,“我夫君姓陆,名旌,字时琰。”
  陆旌没太大反应,他身后的小药童可谓是目瞪口呆。
  小药童颤颤巍巍地走来,听见顾宜宁那句话后,脚崴了一下。
  让他骇然大惊的有两点。
  其一,这少侠竟是个女儿身。
  其二,她竟然在勾.引殿下。
  直呼殿下的名讳不说,还说殿下是她夫君,真是好大的心机好大的脸。
  这世上能称呼他们家殿下为夫君的人,只有他们家王妃,哪轮得到她一个外人!
  小药童气得不行,鼓着脸往前走。
  那边顾宜宁捡起脚下的令牌,擦了擦重新放回腰间,随后缠着陆旌问:“殿下满意我刚才的回答吗?”
  陆旌揉揉她的头,道:“满意。”
  小药童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们殿下怎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对自家殿下大失所望,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幽怨无比,走到两人面前后,闷闷不乐地鞠了个礼,“阁老们请……请少侠过去试药。”
  大殿上,来的都是上将及阁主阁老们,此事事关重大,涉及到主子的性命,他们不可能不担忧。
  小药童一路跑回来的,凑在许阁老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让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点笑声。
  小药童却一脸气愤。李阁老不禁问:“殿下中的毒尚未解开,你笑什么?”
  “笑殿下终于肯开窍了。”
  听见门口处的声音后,许阁老向后扭头,目光越过陆旌,定定地看着他身后那位女扮男装的小女侠。
  他道:“这碗汤药里的其他药材绝对安全,只有你说的瑶光草是唯一变故,有没有毒,一试便知。”
  顾宜宁刚要伸手,药碗就被陆旌拿了过去。
  阁老紧张道:“殿下这是何意?”
  陆旌提步走上台阶,不紧不慢地坐到了王位上,将药碗置于案上,轻慢地搅了搅黑漆漆的汤药,彰显几分睥睨漠然。
  他放下勺子,淡道:“本王无需试药,直接饮用即可。”
  “不可!绝对不可!事关殿下安危,老夫不同意殿下这样冒险,在座的所有人都愿为殿下试药,殿下不必如此固执。”
  然而陆旌威严已深入人心,在场的所有人中,也就几位长辈敢劝,其他人虽担忧,却不敢上前阻拦。
  台阶下众说纷谈,台阶上陆旌已经饮下了一口药汁。
  碗勺碰撞的声音,使得殿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过去,顾宜宁也不例外,她担忧之色已布于脸上。
  陆旌不一会儿便饮下了一碗汤药,掀眼时瞥见小姑娘一副紧张模样,敲了敲桌面,“过来。”
  有了这道命令,几乎没有任何阻拦,顾宜宁便坐在了男人身侧。
  从他手中接下空碗后,交给一旁的内侍。
  原打算嘘寒问暖一番。
  没想到陆旌忽而侧身,倏然间便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顾宜宁目光直直地迎上去,稍有茫然,努力扮演着尽心尽力的小侠女,轻声问:“殿下有何吩咐?”
  “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臂,斯条慢理地扯了下她头上的发带。
  顾宜宁没来得及防备,就见那条蓝色发带从自己头上掉落,缠绕在了他的指间。
  没了发带的绑固,一头青丝顿时松散下来,发尾垂于腰间,倾然如瀑。
  阴柔的美少年一下子变成了美娇娥。
  看呆了大殿上的众人,赞叹声惊讶声接连传来。
  连顾宜宁本人也是愣怔着的,她摇了下男人的腿,“你做什么?”
  陆旌不知从哪拿出一支玲珑细簪,小心又认真地置于她耳侧的编发中,“别乱动。”
  一时间,接头交耳的声音少了许多。
  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向来寡言少语不近人情的殿下,此刻眼中的宠溺就快要溢出来,姑娘两颊红红,霞映澄塘,这样看着,倒是十分养眼般配。
  这群人中,其他人都为顾宜宁愤愤不平。
  只有许阁老笑地最是欢快。
  他们殿下可是从未扯过别人的发带,男女都未扯过,今日却如此反常,定是一眼看穿了这位姑娘的女儿身,并且对她暗生了情愫。
  想想便知,一个貌若天仙的漂亮姑娘对他心生仰慕,不辞千辛万苦地来到京城,去王府偷令牌,勇闯景元殿,还打算孤身试药。
  这样的姑娘,这样无条件的喜欢和仰慕,谁能经受得住?
  他们殿下,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呐。
  是人,就会有怜悯心,就会动情。
  也难怪殿下对一个姑娘家做了如此恶劣的行径,又是扯发带,又是赠发簪,欺负完了又哄,倒是做了少年常做的事。
  这位姑娘也算是得偿所愿,得了心目中大英雄的青睐。
  许阁老满面红光,就差当场大吼一声来展示自己激动的心绪了。
  若殿下迎娶这位姑娘进门,王府裕霄居里那位正妃心里总归不会舒坦。
  不舒坦就不舒坦吧。
  许阁老暂时不去想这件事,只希望殿下能把对顾宜宁的宠爱分给别人点,一个女人没了,还有另一个,若全压在她一人身上,对殿下自己,对上翎军,都风险极大。
  幸好出现了眼前的姑娘,是平分宠爱的一个极好的人选。
  他欢欢喜喜地躬身行礼,“敢问姑娘可有去处?若没有,还请殿下早早为她安排一处类似于海棠别院的地方居住,免得在外遭受风吹雨打。”
  原以为此要求定会实现,下一刻,却听见了令他石破天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的声音。
  陆旌靠在椅背上,牵过顾宜宁放于自己膝盖上的小手,唇角似翘非翘,有些闲适道:“王妃与本王同床共枕,什么都不缺,阁老不必挂怀。”
  他刻意咬中王妃二字。
  静寂片刻后,满殿哗然。
  许阁老后退几步,被身后痴痴笑着的小药童接住,心脏一起一伏的,气地开不了口说话。
  顾宜宁见自己身份毫无预兆地被陆旌公开,一时晃神,不知该如何做,随即以正脸相对,朝他们礼貌笑了一下。
  清凌凌的眼眸一弯,印象中鲜活娇纵的顾五小姐便跃然眼前。
  有些感性的人已黯然泪下,只觉得殿下这些年没有错付真心,都知道顾家五小姐是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没指望她爱殿下如同殿下爱她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