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犹豫再三,又抵不过想看结局,阿年还是拿起书,认真记下那个字,觉得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快速认字的好办法,便又捧着书,认认真真的念了下去。
  她嗓音轻柔,又细又软,念起来像柔风细雨撞窗棂,直叫人想睡觉。
  “唔,又错了,那个字念‘遭’不念曹,谁教你的?认字认半边,简直教坏好学生……”
  叶繁星翻了个身,斜靠在躺椅上,手臂翻过来枕着自己的头,一双丹凤眼直勾勾的瞧着阿年,直把阿年瞧的面红耳赤。
  周玄宁和周玄清都是随了国公和国公夫人,一双灼灼桃花眼,叶繁星应是随了他自己的亲身父母,狭长的丹凤眼看着极是多情,此刻戏谑的泛着光,阿年都不敢多看。
  只是她有些不忿,世子认识的字,肯定比他们要多呢,昭文馆可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
  “是……”世子教我的几个字还没说出来,背后就起了一道淡而冷的嗓音。
  “是我教的,怎么了?”
  第9章 低头的第九天
  阿年浑身一僵,世子说过,三字经要先背熟。
  “阿弟来了?”周玄宁见自家弟弟立在檐下,一身笔挺缂丝深紫色锦衣,身量极高,不知是下来值还是休沐,并未束玉冠戴帽,只以一根玉带,牢牢束在头顶,两边乌发和着玉带披散在肩头,面色瞧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唔,姐。”周玄清淡淡的回了一句,又稍稍让开了一点地方。
  后头的德喜会意,连忙将手里的食盒放下,笑着和周玄宁解释:“这是院里小厨房做的辣味儿凉碟,世子记得大小姐爱吃,便想着送一些过来尝尝。”
  周玄宁抿唇笑了起来:“阿弟如今,倒是知道关怀人了呢。”她总觉得这弟弟读书都钻到书里头去了。
  阿年在一边很是煎熬,只觉世子这个‘唔’字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怎的一个两个三个都这么爱说?
  “玄清,你也来啦。”叶繁星热情的打着招呼,他们俩年纪相仿,只是性格迥异,周玄清淡扫一眼,微微颔首就转过了头。
  叶繁星见了,没有气怒,倒很是高兴。
  阿年瞥见周玄清身后的衣服有些褶皱,习惯性的走过去细细替他抻开,神情专注。
  “啧啧,阿年真好,若是我有个这么贴心的婢子,真是死也甘愿呐……”叶繁应该听了不少戏曲,那‘死也甘愿呐’几个字,宛转悠扬,气息绵长,倒真是颇有点样子。
  周玄清本无什么反应,正想拉了阿年离开,却又顿住,转过身子,眸子无波的看向叶繁星:“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最好别惦记。”
  叶繁星本是戏谑的表情陡然一下沉了下去,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一点精光闪过,嘴角向下,不过三五瞬,又扬起,目送两人离开。
  院中一时宁静下来,周玄宁瞧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前头的人器宇轩昂,长腿阔步,后头的人缩头敛手,亦步亦趋。
  看着还挺有趣的,转而一道讨人嫌的声音又响起了。
  “长姐,今日午饭,要叨扰你了。”
  *
  长宁院,饭桌上,除了偶尔杯碗筷子碰撞的清脆响声,再无别的声响。
  阿年吃着面前的一道凉碟,不经意夹到了辣椒,瞬时整张脸都憋红了。
  她不是不能吃辣的,下人的日子不若她如今这么好过,好东西都是主子的。
  那些边角料或是下水就都会弃之不用,下人们都会拿了来,用各种味道重的料子压下去,包括辣椒,做出来的东西又香又下饭,冬日里吃完,连冷寒都不怕。
  如今跟着周玄清,吃的清淡又精细,胃口反倒不像从前,辣椒就更是吃得少,如今乍然一吃,只觉嘴里像是着了火。
  见周玄清兀自吃着,茶杯放在他那边,阿年不敢伸手去拿,便一个劲的扒饭,想压下那股子热辣之意。
  一碗饭扒完,阿年觉得嘴里更辣了,饭粒即便是温热,落在口舌上,都像是刚从火炉里拿出来的炭,她实在忍不住,便想趁着周玄清吃的认真,偷偷将舌头伸出来晾晾……
  不防周玄清刚好抬头看过来——
  ……
  阿年丧气的随着周玄清进了屋子,她很少去周玄清的起居室,从前有个锦纹,现在依旧还有德喜,德喜就跟在身后呢。
  “世子今日不用上值么?”阿年落后几步,悄声问德喜。
  “世子今日休沐,你难道不知道?”德喜诧异的看了眼阿年,昨日世子没跟她说么?
  见前头周玄清进了屋,德喜也懒得跟进去了,便垂首扬声道:“世子,里头都收拾好了,我先去收拾下大书房。”
  “唔。”周玄清声音很快传来。
  阿年头皮发麻,又是这个字,淡而轻,又极重,叫她琢磨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生气还是不生气。
  原来一直都在大书房,难怪她从后罩房出来,没从小书房里瞧见世子。
  “阿年,进来。”里头周玄清在喊,阿年不好装死,只能移步轻轻走进去。
  周玄清面色倒是如常,见她进来,下巴抬起微指:“如今锦纹不在,德喜做事不如女子细致,以后你帮我收拾这房里吧。”
  长宁院的丫头不算少,基本都是围着一个周玄清转悠,只是阿年也不敢反驳,侍妾说到底也是伺候主子的,况且这点小活不算重,她可以做。
  也免得总是觉的自己在这院中像是废物一样,除了在床上,就没其他的一点用处。
  “是,世子。”阿年屈膝,认认真真的应下。
  周玄清房中其实也简单,就像他这个人一般,不过到底是世家大族,摆放的东西,无一不是珍品,连床前的脚踏,都是檀木的。
  屋中没有一丝香气,极是枯燥,不是书本就是文房四宝,床榻桌椅反而都不显眼了。
  靠窗的地方有一盘绿植,是一丛文竹,冬日里也有些叶片卷边微黄,却十分倔强,不肯掉落枝头。
  阿年收拾屋子的时候,见周玄清将那文竹枯掉的叶片都扯下了,那么细而尖的一片,但凡有一点黄色,都被扯下。
  阿年猛地心头一跳,转头收拾自己手上的东西,东西不多,阿年不禁感慨,其实做锦纹的活计才是最舒服的。
  有脸面,上头有人护着,活儿轻松,日子悠闲又畅意,只要不生其他心思,简直就是做丫头的极致生活了。
  “世子,收拾好了,您先休息,阿年先出去了。”
  周玄清不置可否,似是才想起来:“晚间我过去,三字经要背熟了。”
  呜呼哀哉!
  阿年心头募的出现叶繁星念的话本子里的一句,真是正正表达自己心内的心绪,难怪那么多人喜欢看话本子,比如说周玄宁。
  “是,阿年马上回去背。”
  看着阿年的背影,周玄清过了良久,才突然冒出一个笑,先是嘴角轻勾,随后桃花眸变成了弯弯的月牙,一阵不可遏制的笑声,闷闷的从窗中透了出去。
  德喜刚好收拾完大书房,恰好听到世子的笑声,不禁有些纳闷,世子在笑什么?
  夜间,在阿年坐立不安,心头忐忑,嘴里念念有词的时候,周玄清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
  云央喜气洋洋的端了两杯奶进来,阿年哪里还喝的下去,生怕喝完就把三字经挤出了脑子。
  “唔,怎的还不洗漱?”周玄清一进来就坐在窗前的梨木桌边,看着阿年双手紧紧的揪在一起,衣裳还是日间那一套,不禁皱眉。
  阿年茫然抬头:……啊,什么?
  “快去洗漱吧。”
  阿年有心想先背了三字经再去洗,可见世子已经靠在床头,嘴巴张张合合半天,还是乖乖的去洗了。
  一边洗一边念叨,她好怕洗着就忘记了,此刻只觉那三字经好像是天书一般,不趁着时间赶紧背下,不然到了时候就会从脑子里收走。
  直到洗完,阿年浑浑噩噩的随意披了件寝衣,是云央放进来的,阿年也没看什么款式,穿上就出去了。
  慢吞吞的挪着小步子,揪着手指立在一边,等待着周玄清开口让她背诵。
  谁料等了半天都没有动静,阿年有些楞神,不禁抬头看,周玄清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呢,唇角有些微的上翘,眸中带了烛火的红光,又略微有些笑意。
  阿年正摸不着头脑,就见周玄清一把将她拽了过去:“怎的还是背不出来?你用这种方式讨好我,可没什么用呢。”
  嘴上这么说,可嗅着幽香阵阵,周玄清还是忍不住用指腹轻刮她面颊,入手温润滑顺,像极了那上好的瓷器,叫人爱不释手。
  阿年听的半梦半醒,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周玄清呼吸有些沉重,两人朝夕相处了不少日子,阿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儿,便往身上看,只觉浑身的血往面上涌来——
  云央真是的。
  第10章 低头的第十天
  这件寝衣不知是云央哪里弄来的,布料也不少,从脖子一直笼罩到脚踝,只是——是透明的,如纱帐般,影影绰绰的能瞧见人影,却又半遮半掩的。
  阿年几次三番表示这种衣服不行,世子这种读书人,清雅自持,这种伤风败俗的东西,如何能污了他的眼睛。
  正打算挣扎着起身请罪,谁料世子比她更快的揽紧了她。
  “唔。”周玄清这一声有些软,类似耳语,轻飘飘的,“也不是完全没用,既然你都这般,那就不必再背了。”
  阿年还未反应过来,脸色涨红,当听到世子说不用再背后,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软软的偎在他怀里,阿年眨巴着大眼睛,有些喜色:“世子,真的不用再背了么?”
  周玄清瞧见她这模样,俯下-身,没有犹豫的吻了过去,顺带一声闷笑传来:“唔。”
  月上中天,似是也被房中如火的场景羞红了脸,躲在云朵后。
  从窗屉里传来的数声吟哦和粗喘,伴着床帐剧烈摇摆,终于是云收雨歇,阿年趴在软枕上,只觉浑身娇软无力。
  周玄清见她面色酡红,媚色难掩,有心想逗她:“你现在背吧,若是背会了,我就教你看话本子,若是不会……”
  语中带着某种意味甚浓,阿年欲哭无泪,她现在一个字都不记得了。
  磕磕绊绊的背了前半段,后头怎么都不会了,阿年急的浑身大汗淋漓,又羞又恼,委委屈屈的在心里画圈——
  谁在这时候要求别人背三字经啊?
  大概,只有周玄清了吧。
  最后,周玄清果然没有放过她,阿年哭着求了几次,周玄清才一脸餍足的收住,还轻抚她腰窝一凹陷处。
  嗓音颇为郑重:“日后要多走走,或是跑一跑,怎的这般虚弱?”
  阿年埋首不理,自顾睡去。
  第二日云央见德喜端着药过来,连忙接过,阿年正在里头生闷气呢。
  “云央,你以后再不要这样了。”阿年听见门开合的声音,头都不回,“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在这伺候了。”
  “知道啦,姑奶奶。”云央偷笑不止,将药递了上去,“快把药喝了,咱们还要去见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