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贷
  一进入黑市地界,他就感觉警戒严了好多,以前是发出警报后,保安才在道路上拉起铁丝网,现在已经用铁丝网封锁了道路,只在中间留着口子让人出入。
  由于是下雪刚过一个月,幸存者大都是雪后的第一次出门,道路上挤满了人,就像赶集一样,代步的工具比如自行车、摩托车和小汽车停满了专人看管的停车场,保安队也增派了人手,指挥交通,保障安全。
  大家很有秩序,毕竟存活到现在的,都经历了核爆炸后的混乱局面,知道越是乱,安全越是没保障。
  他被她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在人群当中,听到周围人谈得最多的是猎人的话题,颇有点谈虎色变的感觉。
  她低声说:“猎人可能就混在人群中,但谁又能看得出来谁是谁不是,人饿急了什么都敢吃的,古代不是有易子而食的事吗?”
  他心里有些惊奇,她的年龄应该和他相仿,核爆炸时最多上一、二年级,竟也能说出古代的典故,看来也是读了不少的电子书。
  进堡垒的队伍,排得更长,她带着他排在了东门,而不是他熟悉的西门,此时天色已晚,他心道,看来今晚要在堡垒里过夜了。
  终于排到了他俩,他看看自己瘪瘪的背包,叹口气,在自带的应急用品中翻找起来,准备拿特种蜡烛交纳进场费。她拦住了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小块矿石,门卫掂量一下,就挥挥手,让他俩进去了。
  他又欠她一个人情,不好意思道:“下次还你。”
  她却瞪了他一眼:“没有下次了,我可不希望再碰到你。”
  他被她这句生冷的话堵得一阵胸闷,枉他还一门心思琢磨着跟她拉进距离呢,敢情人家根本就没打算再搭理他。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他没跟上,回头一看,他还在原地发愣,赶紧回身搀住他:“快点,我先带你去看医生,我还有其他的事呢。”
  “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能去。”他冷冷地推开她,挪着脚步,向一楼的药铺蹒跚走去,药铺自然有医生的。
  “你有医药费吗?我再给你块矿石。”她倒没想太多,说着就把手伸进了背包,显然看出他今天没有收获。
  “不需要,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情!你不是说,我俩没有下次了吗?”他板着脸拒绝。
  “呵呵,原来是为这个啊,你是不是男人啊?”她总算听出他生气的原因了,咯咯笑着,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人家刚才是逗你的,听话,带你去看医生。”
  又说我不是男人?他气得直翻白眼,却又被她亲昵的态度所俘虏,乖乖地让她拖着向前走去,他才发现了自己的一个弱点,和父亲一样,他也是一个感情细腻的男人。
  两人来到一楼的掘荒者交换区,她将一堆矿石倒在了药铺柜台上,伙计眼睛发亮地喊老板过来,经过一番检测后,兑换了十张通票,给他看医生拿药用去了三张,又去杂货区买了食物和水用了一张。
  他俩在过道的一排椅子中找到了空位,坐下来吃东西。有不少打算在堡垒过夜的人都开始占座位,如果再迟一点的话,只能席地而坐了。
  他的脚踝上贴了一块膏药,又服了舒筋活血的片剂,基本上可以行走自如了,和她挨在一起吃东西,心情也格外的好。
  “姑奶奶……”他发觉自己这样喊她一点也不别扭了,真是习惯成自然,“你不是说下次见面,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呵呵,你喊我姑奶奶不是很顺口吗?以后就一直这样叫我吧。”她轻轻一笑,双眼好看地弯成两条细月,“我刚才听到别人叫你小明,好幼稚的名字哦。”
  他被她笑得有些脸红,本想说出自己的真名,却又想到她对自己遮遮掩掩,他实在没必要过于坦白,就反驳道:“小明很幼稚吗?我就觉得很好啊,有太阳有月亮,多么光明啊。不像某些人,年纪不大,偏要当别人的姑奶奶,也不怕被喊老了。”
  “小明,这姑奶奶可是你自己主动喊的,我不怕被喊老,你就这样喊吧,呵呵……”她故意逗他似的,吃吃笑着。
  “好,你同意的话,我就喊你一辈子……”他看着她口罩下露出雪白的尖下巴和小巧的红唇,不由想象着她整个容颜的美丽,脱口冒出这一句来。
  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愣,既而眼露羞涩,轻嗔一声:“哼,想得美……”
  他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孩子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心神荡漾,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他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姑奶奶,我们今晚就在这过夜了。”
  她的眼神又恢复了原先的恬淡:“小明,你在这休息吧,我还有别的事。”
  “哦?”他眼露失望,想问她什么事,却又觉得冒昧,因为他和她远未熟到这个地步,况且幸存者之间都很注重保护个人隐私,她既不想说,他就不该问。
  她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欲言又止,就站了起来,跟他挥手告别,向一边走去。
  他表面上很镇定,视线却一直追着她,看到她走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处,和门口的保安说着什么,忽然双手挥舞,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他担心她有什么事,忙踮着脚尖奔过去,门口已有一些人在看热闹,他并不是她什么人,也不便出面,就夹在人群中,看看情况再说。
  他很快听明白了,原来她要买票看今晚的核尸挑战大赛。今天是月赛,最便宜的站票已经卖完,还剩一些座位票,只不过,原先的座位票要五张通票,今天却调了价格,涨到十张通票,她因此跟售票的保安发生了争执。
  他顿时想起上次自己看周赛时,听到的那个声音应该就是她,只是想不通那么纯净的一个小姑娘,居然也喜欢看这血腥的比赛。
  他见她的情绪依旧激动,一副非看不可的样子,心想她一定有非看不可的道理,要不是他的缘故,她兑换的通票原本可以买到一张门票的。
  见围观的人群也纷纷发出质疑,保安解释道,因为下雪的缘故,两场月赛并成一场了,所以门票价格也跟着翻一倍。
  她听了,不再争辩,呆立在入口处,眼中泪光盈盈,那种无助的模样令他油然而生保护她的心。
  他知道自己必须帮她,他有责任帮她,也有办法帮她,悄然转身,往水铺的方向奔去,没几分钟就转回来,找到兀自徘徊在入口处的她。
  “姑奶奶,我请你看核尸挑战大赛。”他扬了扬手中的一把通票。
  她又惊又喜地看着他,随即又目露怀疑:“你哪来的通票?”
  是啊,臭小子刚才明明穷得连进场费都掏不出,怎么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小财主。
  “我跟一个朋友借的,我可是这里的老主顾,朋友一大把的。”他耸耸肩,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他的确是借的,但不是跟朋友借的,在一个以活着为唯一目标的世界,是不存在朋友这个概念的,有的只是利益交换。他是跟水铺的胖老板借的,借的是高利贷,他原本只想借五张通票的,但胖老板说,规矩是十张起借,日息百分之二十,这还是看他是熟人的面子。
  他倒不担心这么高的利息,大不了连着掘荒几天,总能把帐还上的。他这样一想,干脆借了二十张通票,可以陪她一起看了。
  她也看出事情没他说的这么轻巧,但她确实有必须要看这场月赛的理由,也就顾不得细问,从他的通票里抽出四张:“算我借你的。”
  见她买票,他也跟着买了一张,她瞥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情愿他跟着她,但他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也实在不好说什么。
  两张门票是连在一起的,中间偏后的位置,他陪着她找到座位,一起坐下,心里美滋滋的,这下有机会跟她谈心了。
  她又瞥了他一眼,仿佛是他肚里的蛔虫似的,先开口道:“不准问为什么,不准多说话,专心看比赛!”
  他被她下了封口令,一肚子的疑问问不出来,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场内,月赛是在晚上举行,现在是观众的进场时间,虽然门票价格涨了一倍,观众们还是络绎不绝,个个眼睛发亮,气氛比上一次的周赛热烈多了。
  很快过道上也站满了人,阵阵喧哗中,他听到边上观众的议论,似乎在某个选手的身上下了赌注。
  他不由瞥了她一眼,心中嘀咕,她不会也是个赌徒吧?她却显得跟平静,跟周围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又好奇地打量着座位,右首的扶手嵌着两排按钮,自然是给观众投票用的,倒是前排每个座位的背兜里都塞着几个塑料袋,看不出有啥用途。
  须臾,灯光一暗,观众们随之安静下来。他的心中一跳,竟也有所期待,看这样的比赛,似乎真有点令人上瘾呢。
  蓦地一声锣响,一道灯光打在赛台中央,一身玫瑰色晚礼服的主持人玫瑰出现在台上,先来了一段相当专业的踢踏舞,才嗲声宣布:“铁打的玫瑰流水的选手,不知不觉,我们又到了第五季核尸挑战大赛之夏的月赛,大家晚上好!由于下雪天中断了三轮周赛,组委会决定将第二个月赛和第三个月赛合并在一起,今晚的冠亚军将作为两个月冠军参加季赛。各位观众,你们准备好了吗?”
  在观众们的口哨声和掌声中,四面墙上的大屏幕亮起来,五名周冠军的头像、介绍和比赛中的视频一一出现。其中三号选手和五号选手的呼声最高,三号选手是他认识的,就是上次创下了第三记录的胖子。他注意到,两名选手受到观众青睐的原因,是他们的比赛成绩分列第一、二名。
  他和她仿佛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唯一两人,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而他之所以没有随大溜起哄,因为他的大半心思都放在边上的她身上,他想的是:她在想什么呢?
  音乐响起,玫瑰做了一个有请的优美姿势:“下面,有请一号选手上场。”
  选手的序号是按参赛顺序而非比赛成绩排的,一号选手就是第一周的周冠军,这是一个穿着白色练功服的中年男人,从台子中央的方形洞口处徐徐升起,居然是边唱歌边出场,唱得还真不错,赢得了观众的阵阵喝彩。
  他见她神态放松,还鼓了几下掌,也跟着鼓掌起来。
  玫瑰也和一号选手合唱了几句,音乐嘎然而止:“各位观众,请你们为一号选手选择武器!”
  四面的显示屏随之一变,各自分出七个小画面:匕首、菜刀、尖头锤、斧头、铁棍、长剑和拳头,同时从长剑上投射出放大的画面:一号选手握着长剑,正刺入一个核尸的咽喉,这是他在周赛中的绝杀一幕。
  月赛的规则显然有了变化,周赛的选手是自己挑选武器,到了月赛却是由观众定夺,选手的人气高低也由此看出来,受到青睐的选手,观众自然会帮他挑选在周赛时使用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