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七寸
  田胜左是让人开着车去接的钱忠的姑姑。钱忠的姑姑一看来了两个年青人,还以为是她侄儿的同事,热情地往屋子里面让。那两个年青人说道:
  “您是钱秘书的姑姑吧?”
  “是!是!快屋里坐,屋里坐!”
  “不啦!姑姑!钱秘书在东甸那边整天地忙,这家里也照看不上。俺局长跟钱秘书是朋友,今儿个特意让俺们过来,想请姑姑到局里聚聚,说说话儿,唠唠嗑。姑姑,那俺们现在就走吧?”
  钱忠的姑姑一听来的这两个年青人说出啥局长来,也不懂,就有些个纳闷儿。问:
  “那你们是--”
  “啊!俺们是县警察局的。”
  钱忠的姑姑一听,脸儿上的笑模样立时就不见了。顿了一下子,冷着脸儿说:
  “县警察局?咱可没听小忠这小子说过他有你们局长这个朋友!他哪高攀得起!”
  “姑--”
  “快回去吧!咱这几天身子骨还有点儿难受,就不留你们进屋坐了啊!”
  那两个小子一听,嚯!这老太太还挺厉害!那俺们还能听你个老太太的!嘴上说道:
  “姑姑,俺局长这个面子你咋好不给!”
  话音未落,两个人就一左一右地架起了钱忠姑姑的胳膊!
  钱忠的姑姑一看事儿不好,就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地嚷嚷开了:
  “你们这是干啥!哪有你们这样请客的!”
  钱忠姑姑的街坊听到了人声嘈杂,就从自家的屋子里出来,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出了啥事,一看是两个陌生的年青人架着这邻居老太太,有的就围上前来,意欲干涉。那两个年青人怕招惹麻烦,立时就变了脸,又喊出了那句话:
  “警察局办案!”
  办案?办啥案?一个老太太能犯啥案!心里画魂儿之际,又想,人家不是说了嘛!警察局办案!办案就办案呗!人家警察局办案,你能招惹得起?这样想着,就都溜了边儿。
  到了县警察局,直接就把钱忠的姑姑请到了局长会客室。钱忠姑姑本就是个乡下老太太,一看这场面,多少就有些个眼晕,但钱忠姑姑那也是个要强的人,眼晕归眼晕,腰板还是挺得个溜直。刚在会客室里坐下,就见门口走进一个人来。这个人中等偏上身材,穿着一身崭新的警察制服,系着武装带,腰间配着枪。最打眼儿的是那张脸,方型,刮得很干净,因为毛发重,下巴泛着青光,圆眼双眼皮,大嘴叉儿。钱忠姑姑一看这个人的长相,一下就愣住了,心想,咱的妈呀!这长得也太吓人了!
  那人一进门,先就对着钱忠的姑姑哈哈地笑了两声,大声说道:
  “大姑,俺是您侄儿的朋友。小忠儿到了东甸,跟着个县长,也没功夫回家孝敬您。俺这个做朋友的就替他孝敬您啦!”
  说着话,也不等钱忠姑姑言语,就瞪着两眼,看着一左一右站着的那两个年青人。
  “车接来的吧?”
  “是!”
  “那边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
  “大姑!俺呢!这一天家里外头的,事儿太多,也没功夫多陪大姑说说话儿唠唠嗑儿!那么的,一会儿,找个地儿,让这俩小子陪您吃点儿饭!不要着急,到这儿就是到家了!啊!”
  说着就向那两个年青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年青人看到了那眼色,就等于听到了命令,也不容钱忠姑姑说话,又是一左一右地架起钱忠姑姑的胳膊。到了这时,钱忠的姑姑确实也是啥话也说不出来了。
  田胜左知道,钱忠父母早亡,是他姑姑把他带大的,要是把钱忠比作蛇的话,那钱忠的姑姑就是钱忠的七寸,要想在钱忠的身上做文章,那就得先在钱忠的姑姑身上做文章。
  田胜左的这一招儿灵验了。
  钱忠是县长秘书,为了工作方便,县署为钱忠家里安装了一部电话。钱忠随着汪春到了东甸,这部电话并没有拆除。钱忠到了东甸后,虽说一直没有回家,但却隔三差五地给他姑姑打电话。汪春出了事儿,钱忠并没有跟他姑姑说,一个是没有必要说,再一个是担心说了,会惹得他姑姑为他担心。田胜左把钱忠的姑姑请到了警察局,啥也不问。田胜左明白,钱忠有啥事儿也不会跟他姑姑说,他姑姑,一个才进城也没几天的乡下老太太,能知道个啥!见了面只是打了几声哈哈就算完活儿。
  田胜左要把钱忠的姑姑当钓饵,来钓钱忠这条鱼。他知道,一旦钱忠知道他的姑姑被请到了县警察局,一定不会还那么摇头晃脑地在外面瞎逛,那逮着钱忠就指日可待了!
  果不其然,这事儿还真就按着田胜左想着的这条道儿上来了。
  晚上,钱忠找了地儿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他想,可能是姑姑睡着了,那就明儿个再说吧!第二天早上,钱忠又给他姑姑打电话,还是没人接。晌午再打,又是没人接。钱忠知道出事儿!想来,姑姑年岁并不是很大,身体一向很好 ,不会突然就病倒了吧!他再次拿起了电话,但这次他不是打给他的姑姑,而是打给了他在河山县给汪春当秘书时一起工作的一个同事。那同事接了电话,说:
  “不会出啥事儿的,你放心好了!俺这就去你家里看看。”说到这儿,那同事问,“你在东甸呢吗?”
  钱忠在电话里顿了一下子,应道,“是,咱不在东甸还能去哪!”
  “那,一会儿俺给你回电话!”
  “不用。过一会儿,咱给你打电话。”约摸过有一个钟头,钱忠又给那同事打电话,那同事接了,说:
  “你姑姑没在家。听你姑姑的街坊说,是让县警察局田局长请去了!”
  钱忠听得这话,立时就噎住了,半天没吭声。末了,说:
  “行,俺知道了!谢谢啊!”就挂断了电话。
  钱忠这时的处境,那在民间是有个说法儿的,那叫后院儿起火。对钱忠来说,当然还是救火要紧。第二天,钱忠就回到了河山县。傍晚时分,进了县城,钱忠怕家里有埋伏,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找到了昨天与他通电话的那个同事家里。
  敲门,那同事在门里面问:
  “谁?”
  “俺!钱忠!”屋里那同事并没有马上开门,而是趴在门缝上朝外看,看清楚了是钱忠一个人,这才开了门,把钱忠让到屋里去。没等钱忠坐下,那同事就问上了:
  “钱忠!咋回事儿呀?出啥事儿了?”
  “没出啥事儿!”钱忠一边说着,一边就又走到刚进来的外间,把这同事的家从里到外用眼睛扫了一个来回,这才坐下来。说,“你家还有啥吃的没,咱这一天没吃饭了,都把咱饿坏了!”等吃了饭,这才有了说话的精神头儿,说话了。“俺姑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