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兆
  小泥鳅干着的行当,一天很少有在一个地儿呆着的时候,那消息啥的也是相当灵通。他跟胡子有些个来往,那平素对有关胡子的消息也是格外在意。董刚蹽到覃庄的时候,小泥鳅已经就知道了河山县出了日本人火烧胡子的事儿,以为董刚一伙子人都被烧死了,没想到董刚竟然还活着,真真儿就把小泥鳅吓了个半死,那可不象这时见到白果这样兴高采烈!小泥鳅马上就预感到了危险!小泥鳅一想,董刚这伙子人已经就是日本人不容的人啦,那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董刚在他这里,那他是不是也就成了日本人眼中的胡子,也是个说不定的事儿!看着面前的董刚,就觉得一时间头发梢儿都倏倏儿地发麻!他不单惊惧害怕日本人知道了董刚没死,躲在他这儿,他还惊惧董刚!董刚这时是塌了架不假,但董刚是胡子!胡子可是任啥事儿都干得出来的!当然要是拿日本人同胡子比起来,小泥鳅怕的还是日本人,但胡子也是吓人哪!那谁说得准,董刚这伙子胡子除了董刚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死里逃生?
  到得这时,怕日本人,那也没招儿,咱不能因为怕日本人就不怕董刚!咱还敢拿董刚咋样么?当然不敢!咱要是拿董刚咋样了,一旦董刚那伙子人知道了,那咱照样也是没命!想来,这个事儿也是命里该着!小泥鳅这样琢磨着,就定下心神细细地打量眼前的董刚。这时的董刚看上去倒不咋象塌了架的胡子,身的戾气消弥了不少,但那双眼睛咋看还是一双贼眼,锃亮不说,总给人一种瘮唠唠的感觉!不知道董刚以往的人,倒不一定往那上面想,可小泥鳅知道董刚是咋个回事儿的人!小泥鳅心神已定,可一看董刚那眼神儿,心里还是有些个发毛!
  同小泥鳅初见,董刚还以为小泥鳅不一定知道他们那伙子人整个儿塌了架,还说啥到覃庄来办点事儿的话来。小泥鳅瞅了瞅董刚,说道,噢?噢!那咋?要是不到咱这覃庄来办事儿,咱哥儿俩儿就不兴见见面,会一会吗?咱哥俩儿见一面不易,走!咱先找个地儿吃点儿饭,咱请二掌柜!说出这样的话,象是小泥鳅仗义,实则不然。以前俩人儿见面,喝个酒儿啥的都是董刚结帐,想来,这会儿就改了不成?小泥鳅想,一伙子胡子的二掌柜,尽管塌了架,那好意思让咱结帐?
  董刚一听小泥鳅管他叫出啥二掌柜,一时竟想起了伙儿上的那些个弟兄!无语。
  俩人儿喝上了酒。小泥鳅瞅着董刚说道,二掌柜,咱听说,就在前些个日子,你们河山那边着了十来天的大火,说是烧死了不少人,咱伙儿上的弟兄没啥事儿吧?说出这话,把那两只黄了巴叽的眼珠儿就牢牢地盯在了董刚的脸上!董刚先是一愣,知道这个事儿瞒不住了,顿了一下子,说道,老弟!瞅了瞅小酒馆的其他各处,只是靠墙的一边儿有两个人在喝酒,无啥大碍,这才长嘘了一口气说道,没啥事儿,没啥事儿!老弟呀!咱这回到覃庄来,有个事儿想跟老弟说说,得请老弟帮个忙!小泥鳅眼瞅着董刚的一应表现,知道,这个事儿实了!啧!咋整呢?这边儿却听董刚说出了一应的话来。董刚说道,老弟!咱哥儿俩这也多少年了!以后呢,你也别管咱叫二掌柜了,就叫大哥吧!今儿个呢,大哥就是想跟老弟唠点儿实在嗑儿。这么些个年,大哥多多少少攒了俩钱儿,虽说不是个大数目,但做个小买卖儿啥的还绰绰有余。咱想请老弟帮个忙,看看在咱这覃庄地界儿干点儿啥好!你这一天走南闯北的,知道的事儿也多,帮着大哥琢磨琢磨!到时,大哥一准儿不会忘了老弟的好处!小泥鳅一听,眼睛愣了一下子!想到,看来,这董刚他们那伙子人真真儿就被日本人烧得个精光啦!可到了这时,那还能揭人家这块疤嘛!这样想着,嘴上却立时就嗔怪道,唉呀!大哥!你这话说到哪儿去了,咱哥俩儿还啥这个那个的!这个事儿呢,先有到这儿,待咱回去琢磨琢磨,让老弟替你想想,也就一天半天的,老弟就给二掌柜--大哥回话儿,在咱这覃庄地界儿上,要说熟,还是你老弟熟!你就等咱信儿吧!
  小泥鳅还真真儿说话算话。也就隔了一天,小泥鳅就找到董刚住着的地儿,跟董刚说道,前儿个大哥说的事儿,咱回家整整一宿没睡好觉!琢磨来琢磨去,觉着有个事儿,咱哥俩儿要是干上,那一准是个好营生!董刚一听,说道,那可太好了,老弟看好的行当,一准儿行!小泥鳅说道,反正,这个事儿,咱觉得是个好营生,大哥要是觉得行,就行,要是觉得不行,老弟就再帮大哥琢磨!
  俗话说,三句不离本行,那不单指的是说话,那办事儿何尝不是如此!那要说办事儿方便,首先想着的得是那圈子里的,当然本行就更好啦!为啥?熟啊!
  小泥鳅给董刚出的主意是租下那么一个门市,也就是开店啦!啥店呢?拉脚儿!所谓拉脚儿,也就跑运输啦!谁家要是想有啥货物需要从东边整到西边儿,那不得用人用车嘛!自个儿家有的那不用说了,自个儿家没有的,那不就得请别人帮着弄嘛!说了半天,小泥鳅帮着董刚选择的这么个行当,还是没离开那车船店脚牙!
  董刚一琢磨,行啊!这个小泥鳅不就是赶大车的嘛!那必定在拉脚儿这个行当里有些个朋友啥的!这老小子干这一行那也有些个年头儿了!下一步,将来,这个事儿要真就鼓捣起来了,让他再帮着揽个生意啥的,不正好嘛!
  其实,小泥鳅之所以给董刚琢磨了这么个事儿,那是首先考虑到了自个儿的!要说,这小泥鳅赶大车,混了这么多年,混了一六十三遭儿,到了也没混出个人样儿,还是就那么一挂车一个人!那车已经就修了多少回了,旧得不象样儿了不说,到了,自个儿还是个老光棍!成天全靠自个儿揽点儿活儿!虽说混口饭吃还勉强,但也就是整个肚儿圆就不错啦!按照中国东北人的话说,那就是对付!对付一天是一天!小泥鳅想,这董刚已经就是个塌了架的人啦!手里有俩钱儿,他要是真就能把这么个铺子鼓捣起来,咱就在他这铺子里做个伙计啥的不是挺好的嘛!咱手上还有一台大车,那咱连人带车的,他董刚也不是傻子,那他不得多给咱俩大子儿吗?咱呢,也犯不上再一天天地自个儿上街上蹲着去揽那个活儿了!咱自个儿要是手头儿上揽着了活儿,更好,就是没有活儿,他那个铺子里不得张罗自个儿的买卖嘛!咱靠得起,他那铺子靠不起!这是多好的事啊!
  要说,那董刚可是个当过一伙子人的二掌柜的人!那对江湖上的一些个事儿,不说是清楚楚儿的也差不多,那啥车船店脚牙,那可都是知晓的。董刚一听小泥鳅跟他说起的这档子主意,觉得可行,遂点了头。没想到,他这边儿刚刚点了头,小泥鳅那边儿就接着说道,赶巧了!就在距鸿滨楼两三条街的地儿有一家铺子,生意亏了本儿,正想把那铺子兑出去!大哥这个事儿准成!这也太顺溜了!简直就是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