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去
  沈轻墨的脸颊一白,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濮阳瑄继续刺激着他,“本来以为到了这样的关头,沈大老板会拿出一些不一样的本事,没想到还是老一套……”他叹气摇头,表现的非常失望,“没半点新意,难怪复国不成呢。”
  血腥气又在喉头间涌动着,沈轻墨难以容忍濮阳瑄对自己的连番羞辱。
  他能做的,是拉着濮阳瑄一起死!
  他忽地腾出一只手,抓住濮阳瑄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手指扎进他的血肉之中。
  “濮阳瑄,去死吧!”
  沈轻墨大吼一声,抓紧濮阳瑄的肩膀,连连往山谷退去。
  濮阳瑄抓住沈轻墨的手腕,用力一扭,只听骨头折断的“咔哒”一声,沈轻墨的脸色都痛得扭曲了,手指不由地松开了一些。
  紧接着,濮阳瑄一掌打在沈轻墨的胸口上。
  “噗——”
  沈轻墨再也克制不住了,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濮阳瑄侧身躲过,下令道:“抓住他。”
  几道人影飞扑过去。
  “滚开!”沈轻墨胡乱的挥舞着剑,试图驱赶走那些大周狗。
  最后四五个前朝余孽涌到他的面前,忍着伤口的剧痛,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也要护卫他的安危,哪怕他们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
  沈轻墨看看濮阳瑄,又回头望了一眼山谷里的冲天大火,嘴角泛开一丝苦笑。
  濮阳瑄就是个疯子,比他更为疯狂。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活路可言了。
  沈轻墨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决绝,他一抖手中的长剑,对身前的几个手下人低语几句,那些人大喝一声,气势汹汹的杀向周围的人。
  “你的命,是我们的!”
  还活着的那几个西夜古城人大叫着,率先冲上去。
  濮阳瑄望着又打斗起来的人影,又看看已经一败涂地的空地,苦笑两声,踉跄着后退。
  濮阳瑄感觉不对劲,飞扑上前,手中的长剑挥砍向沈轻墨。
  沈轻墨没有再纠结那把长剑上的缺口,他很清楚就算自己真的砍断了剑,抓住机会伤到了濮阳瑄,这个疯狂的男人同样会抓准机会——
  哪怕浑身鲜血淋漓,他也会将残剑捅进他的身体里。
  他抬剑去挡,然后接着濮阳瑄的这一股剑势,飞身往后退去。
  身形轻盈的掠过人群,他落在了空地的边缘,再往后踏出一步,就是山谷。
  有无尽的瘴气,也有肆虐的火海。
  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对着追过来的濮阳瑄朗声笑道:“说起来,濮阳瑄你也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濮阳瑄没有出声。
  沈轻墨笑得更猖狂,“事到如今,你真的以为我是沈轻墨吗?就凭一个什么指纹?”
  濮阳瑄望着那张陌生的脸庞,没有回答。
  沈轻墨道:“我不是,我们的少主在其它地方,就算损失了这里,凭他的才能依然能光复大燕,而你们这些大周狗……只能永远,永远的活在大燕的阴影下,活在恐惧中!我们大燕人,是杀不死的,是杀不完的,你们,都给我们等着!”
  他注视着濮阳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决绝的往后退去一步。
  身体失去了控制,往下坠落。
  空地上,响起一片惊呼声。
  “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了!”
  西夜古城人冲过去,没有任何畏惧的跳下山谷。
  他们才不会相信刚才的那番鬼话呢。
  他们很清楚,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少主,只是在临死前做最后的恐吓罢了。
  所以,哪怕追到阴曹地府,他们也要将沈轻墨给生吞活剥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但濮阳瑄反应灵敏,拿过旁边一人的弓箭,长长的羽箭搭在弓弦上,拉成满月一般,稍微一瞄准就松开了手指。
  羽箭穿过人群,精准的刺穿了沈轻墨的心口。
  他冷眼望着身形无力的坠落下去。
  就算下面是无边无际的瘴气,就算大火即将蔓延到这里,掉下去的人必死无疑,但是他不能放任一切的可能。
  只有沈轻墨真正的死了,才能让人安心。
  风迎面吹来,带来阵阵的热气,火星子飞舞着飘上天际,一切都将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空地上,安静了片刻。
  濮阳瑄转过头,微笑着注视走到身边来的妻子。
  他们的手牵在一起,一同眺望着火海。
  他们偷偷的从京城带出一些猛火油,加之在华阴城里才买到的油,轻松的就近种植了大片松树、杉树的山谷给点着了。
  濮阳瑄道:“白日里,加紧调查过了,这片山谷,两面有河流,两面种植的是耐火烧的树木,加之山谷深陷,所以完全能够阻挡火势蔓延,大家无需担忧。”
  一些不明其中真相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卓珅率领众人收拾剩下的残局。
  他在这几天,已经调查清楚潜伏在县衙里的前朝余孽,加上一些余孽为了将功折罪,主动供出同伙,所以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这些前朝余孽们绑缚起来,塞进“楚王夫妇”的马车里,这辆挺奢华、宽敞的马车其实就是为了做这个的。
  “楚王夫妇”与杨氏夫妇全都卸下了伪装,他们都是濮阳瑄认识的江湖朋友,机敏且武功高强,又彼此熟悉,危难之时也有自保的能力。
  他们的任务完成了,先后向濮阳瑄告别,继续行走他们的江湖去。
  夜深了,大火还在燃烧着,要烧尽这山谷里的一切罪恶。
  薛瑾仪幽幽的叹口气,“总算是结束了吗?”
  沈轻墨死了,大燕皇室唯一的子嗣没有了,前朝余孽们失去了正统,失去了支撑他们光复大燕的唯一的存在,名不正言不顺了,成了一盘散沙,想要收拾掉剩下的前朝余孽,简直是易如反掌。
  不过……那位假冒的燕国公主身怀有孕,肚子里的是沈轻墨的孩子,也是大燕皇室的血脉。
  这件事不能外泄,或是为了以防万一,怕是有些人绝对不会留这个孩子活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不敢细想下去,这时候也不想多说些什么,靠进濮阳瑄的怀里。
  “都会结束的。”濮阳瑄轻柔地拍拍她的肩膀。
  薛瑾仪忽然有些困了,笑着揉揉自己的眼睛,“尘埃落定了,忽然想睡觉了呢。”
  濮阳瑄揽紧她的肩膀,“那我们这就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