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拜
  成功与失败之间,其实在很多时候只是相隔了那么薄薄的一层面子,所以在刻意沉淀了几天之后,当我再次把这些村民代表召集起来的时候,刚一听我说完陈铜雀准备出资建祠堂的事,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他们便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自此,陈铜雀在坎杖子办汉白玉工厂的最后一道障碍迎刃而解,兴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和村民们签署完补偿协议之后的第二天,他就亲自派车去奉阳把福爷爷给接了过来,本来按照我的想法,我并不打算把我们两个结拜的事情搞的人尽皆知,简简单单的在湖仙居安排一顿,然后请一些诸如杜氏兄弟还有张鹤城这些兄弟朋友到场就行了,结果陈铜雀说什么也不同意,按照他的说法,既然我已经成了他的弟弟,那他当然要趁此机会为我造势,省的到时候总有那么一些不开眼的人把我当软柿子捏。
  于是在这位省城大老板的刻意安排之下,饭店虽然还是订在了湖仙居,但整个湘云县几乎所有能上得了台面的政界大佬还有商界精英都收到了请柬,排场之大,甚至连姜雨薇这样的女人在拿到宾客名单的时候也差点被吓到,为此她还特意回了一趟姜家,据说是非常舍不得的穿上了一件从上海凤和祥订制的手工旗袍。
  等到结拜的这一天,刚一进湖仙居的大门,面对着大厅坐满已经将近三十桌的客人,挽着我胳膊的姜雨薇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对此我倒是会心一笑,被良好家世熏陶出来的姜雨薇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但在这样的场合以这种亲昵的方式出场,这对她而言还是打娘胎里生出来的头一遭,尤其是面对众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眼含深意的暧昧目光,别说是本身就脸皮薄的姜雨薇,就是我也有些吃不消。
  大厅前排最中间的一张桌子是刻意留出来的,等我和姜雨薇落座以后,见其他人还没有来,我忍不住趴到她耳边轻声道:“雨薇,你说将来我们结婚的时候,排场是不是比这还要隆重?”
  “没个正经,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你了?”
  姜雨薇虽然强自假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她眼角那抹一闪而逝的憧憬却并没有逃过我的法眼,不过对此我却没有点破,而是恰到好处的配合她摆出一副深受打击的可怜模样,最后成功换来了姜雨薇一句让人酥到骨子里的“傻样儿”。
  “你放心,迟早我会让你的名字写在我们老武家的户口本上就是了。”
  我哈哈一笑道,语气中毫不掩饰身为一个男人的自豪,姜雨薇这样一个女人毕竟是绝大多数的男人所梦寐以求的,所以说能得到她的垂青简直就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稍微沾沾自喜一下也是情有可原。
  “油嘴滑舌。”
  姜雨薇嗔怪的看了我一眼,俏脸上略显迟疑了一下,然后轻声问道:“常思,你看看这座无虚席的宾客,有没有什么感想?”
  “能有什么感想,我估计这里面起码有一半人都不知道我是谁。”
  我自嘲一笑,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清楚,要说我以我一个坎杖子乡长的面子,想请到其中绝大部分年的人简直痴人说梦,说到底,人家还是冲着陈铜雀和蔡公民的才来的。
  “你明白就好,但也不用妄自菲薄,因为就算是拿来狐假虎威,这满大厅里也没多少人能做到你这种程度。”
  姜雨薇展颜一笑,道:“常思,其实你大可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的男人并不需要多么的出类拔萃,只要有上进心就好,而恰恰是在这一点上,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这也是我当初之所以倾心于你的原因之一。”
  “雨薇,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后笑话你眼瞎,委屈你了。”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在桌子底下用力握了握姜雨薇的手,一直以来在她的“保护”之下,我并没有受到任何来自于她家庭的正面压力,但纸里包不住火,我估计在某个我暂时还触及不到的圈子里,姜雨薇看上了一个穷小子这已经是一个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不公开秘密,虽然当面不能说什么,不过背后里肯定少不了闲言碎语和议论纷纷就是了。
  “不委屈。”
  姜雨薇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在说什么,而是反手握着我的手,然后展颜一笑。
  水滴领,凤眼扣,一袭象牙白锦绣旗袍,一个担得起国色无双的女人。
  这一刻,我转头望了一眼座无虚席的满堂宾客,仿佛看到了辽源这座城市上层社会的缩影,没有太多的感想,我只是想单纯的让某些人在十年二十年后看谁是谁非。
  大厅里的气氛在蔡公民现身的时候达到了一个高潮,虽然他身后的阵容同样豪华,除了新任湘云县长赵靖川以外,县委副书记邵春江常务副县长薛翰林县委组织部长林长清县委宣传部长赵明,另外还有副县长张鹤城,这些人无一不是在湘云县官场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尽管如此,所有人的目光还是集中在了蔡公民的身上,不过这位不肯离开湘云而去市里高升一步的土皇帝根本就懒得搭理旁人,而是就那么目不斜视的领着半数县委常委径直坐到了前排的一张空桌上。
  相比于蔡公民的气势十足,陈铜雀的出场就随意了许多,不过这也是相对而言,事实上以这位省城大老板的财大气粗,在目前的湘云县是当之无愧的首富,这也是他能请得动这么多人的原因。
  福爷爷走到台前,称职的当起他人生中的第一回主持人,虽然时间匆忙,但好在因为提前打过招呼,他准备得还算充分,加上陈铜雀在这件事上也花费了不少心血,所以整个过程都没有出任何纰漏,等我和陈铜雀行完了八拜之交以后,大厅里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杜老哥,杜二哥,有没有怪我?”
  觥筹交错了一阵,我就找到了同在一张桌子上的杜氏兄弟,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因为不管怎么说,和我最先熟识的还是这兄弟俩,尤其是杜宝平,甚至当初在救姜雨薇的时候我们两个还有过命的交情,按理说就算是结拜为兄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个比陈铜雀更有资格。
  “小瞧我们兄弟俩了不是?”
  杜宝安笑了笑,但很快就抹了一把脸,略带苦涩道:“武老弟,你不够意思。”
  “宝安!”
  杜宝平低喝了一声,然后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道:“宝安喝多了,你别在意……”
  “杜老哥,你别说了,我心里都明白。”
  我打断了杜宝平的话,轻声道:“谁对我好,我心里清楚,说句摸着良心的话,如果不是陈哥提起,我从来没有动过什么结拜的心思,因为我注重的东西是实实在在的,而不是被所谓的道义捆绑而来的形式,当然我这么说不是说陈哥不好,实际上如果不是为了我的话,他大可不必折腾出这样一个场合,其实我之前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他建议把你们兄弟俩拉上一起,但后来想想我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一方面是因为你们和陈哥之间的关系毕竟没有到那个份上,你们两个又不是为了趋炎附势而违心的人,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不想在这种为了我的个人目的而别有用心的场合玷污我们之间的兄弟感情。”
  “操,我就说嘛,武老弟你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误会了,这回真是误会了,我还以为你瞧不起我哥我俩呢。”
  杜宝安顿时眉开眼笑,一旁的杜宝平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不过这件事也的确是怪我,最近因为汉白玉厂子的事我一直忙得焦头烂额,就忘了提前跟你们沟通这事。”
  我有些愧疚道:“下个月初九是个黄道吉日,两位大哥若是不嫌弃就回坎杖子一趟,不过事先说好了,我可搞不出来这样的排场,顶多就是白酒管够烧鸡管饱。”
  说到最后,其实我已经是忍俊不禁,杜氏兄弟先是一楞,既而在面面相觑之后就哈哈大笑。
  离开了杜氏兄弟这桌以后,我刚想回到座位,薛翰林就找到了我,然后神色复杂的告诉我,说是有个人要见我,让我跟他走一趟。
  出于一种长期以来察言观色而养成的本能,直觉告诉我这有些不对劲,但即便是如此,我还是跟着薛翰林走出湖仙居,等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一眼就知道是谁的女人。
  与姜雨薇非常神似,但却并没有想象中雍容华贵的盛气凌人,相反还有几分腹有诗书气自华,只不过眉宇间多了几分久居上位在我理解中大概是高处不胜寒的冷漠。
  我头皮一阵发麻,但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走到她身边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