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手为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谁跟谁好,这不是嘴上说说就算了,付秋潮刚上任还没两天,在我的邀请之下,薛翰林和张鹤城就联袂来到了坎杖子,美其名曰是来检查工作,可两位副县长在来到政府大院之后就径直来到我的办公室,这样的举动直接把穿着人字拖和大裤衩子毫无形象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付秋潮气得一脸铁青。
  在办公室老旧沙发上坐下,趁着我沏茶倒水的工夫,薛翰林有些诧异的拿起茶几上的一本《经济战略与隐性投资》,问道:“常思,你现在看这个?”
  “哦,你说那本书啊,是雨薇帮我找的。”
  我把两只茶杯放在薛翰林和张鹤城的面前,解释道:“这不是坎杖子要发展经济嘛,我毕竟是学农业出身,对这方面可谓一窍不通,所以就找些经济类的书籍学习一下,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派上用场,不过我也没想那么多,反正多读些书总归没有什么坏处就是了。”
  “技多不压身,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张鹤城拿起茶水吹了吹,先是喝了一口,然后接过话茬道:“常思,感觉怎么样?付秋潮这个家伙我也不是没打过交道,反正往我身边那么一站,我就浑身不自在,听俊成部长说他这回更过分,直接把狗都给带来了,一个人加一条狗,你能吃得消?”
  “人是暂时吃不消,估计还得习惯一段时间,不过这狗嘛,现在食堂大师傅一天三顿排骨喂着,我看要不了多久就得膘肥体壮。”
  我呵呵一笑,道:“就是不知道两位领导爱不爱吃狗肉,不过先说好了,要来可以,最次也得拎着一瓶五粮液。”
  张鹤城捏着下巴道:“两瓶五粮液换付秋潮养的一顿狗肉,亏是亏了点,不过听上去倒是挺大快人心,翰林县长,你那瓶就当我赞助了,怎么样,到时候来不来?”
  “你们两个这是铁了心想把我拉下水啊?”
  薛翰林一边用手指来回点着我和张鹤城,一边苦笑道:“得,坎杖子的发展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我也不想被一条臭鱼搞得前功尽弃,再说当初被付秋潮顶撞动手的那位教育局长好歹也是从小跟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老同学,我就当是替他出口恶气了。”
  “有了两位领导的支持,这下我就有底气多了。”
  我嘿嘿一笑,俗话说先礼后兵,付秋潮既然跟崔哲有瓜葛,那他来坎杖子就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尤其是之前在酒桌上他就当众放话以后坎杖子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说了算,这完全就是半点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正如薛翰林所说的那样,我和张鹤城煞费苦心才让坎杖子有了如今这个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我可不想毁到这样一个白痴手上。
  中午在乡里找了个饭馆招待了薛翰林和张鹤城一顿,等他们酒足饭饱的离开之后,我刚一进乡政府大院,离老远就看到一群乡干部围着付秋潮带来的那条大狼狗指指点点,我微微一笑,事实上就在这两天,在我的授意下,经由那位食堂大师傅“无意间说漏了嘴”,目前几乎所有的乡干部都知道,原本是给他们吃的排骨已经在新书记的授意下喂了狗,当然,付秋潮对此可谓是毫不知情。
  说我阴险也好,说我心机城府也罢,总之我必须要先下手为强,因为付秋潮之所以来坎杖子,其实目的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
  在目前的崔家,虽然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作祟,崔哲在家族中的地位与日俱增,但就算崔静宸目前再岌岌可危,她到底是已经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崔家大小姐,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她的刻意打听之下,崔静宸还是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摸了个清清楚楚。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付秋潮并不是因为太过嚣张跋扈才被蔡公民“流放”到坎杖子,而是他本人要求的,按照崔静宸的说法,那就是付秋潮已经和崔哲达成了协议,只要他能够把我整垮,崔哲就答应帮他更进一步,但不否认的是,假如由这位崔家大少出面的话,以今后他身为崔家继承人的人脉和资源,付秋潮想提拔到副县级的位置上,这并不是一件太麻烦的事情。
  至于付秋潮到底是怎么和崔哲狼狈为奸的,这一点崔静宸也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崔哲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可谓是非常的阴险毒辣,因为像我这样从农村出来毫无背景的穷小子,唯一能够升迁的途径就是拿出政绩让领导赏识,但有付秋潮这只拦路虎在,他毕竟是在实际上比我高了半级的党委书记,一旦要是铁了心和我做对的话,起码在明面上,我的确是拿他无可奈何。
  实际上付秋潮并不需要费多大心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是核桃和中草药种植也好,四海矿业和坎杖子乡中学的建设也罢,这些政绩到目前为止还都没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付秋潮只要稍微用点手段,就算我不会伤筋动骨,但制造麻烦让我焦头烂额牵扯精力还是轻而易举。
  怕什么还就来什么,我刚回到办公室没多久,财政所的许东升就一脸为难的找到了我,然后告诉我,说是原本要发给迁坟户的补偿款陈铜雀已经划到了乡政府的户头上,只不过付书记刚才找过他,然后把这件事给叫停了。
  我皱了皱眉,示意许东升我知道了,等他离开以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开了付秋潮办公室的门。
  “哟呵,武大乡长不好好陪着薛县长和张县长,怎么有闲心跑我这来来了?”
  刚一进门付秋潮就开始了冷嘲热讽,我也没有闲心理会这些,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付书记,这眼瞅着祠堂就要建成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迁坟补偿款的工作给叫停了是什么意思?再说,这么大个事,你怎么说也应该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吧?”
  “呵呵,找你商量,你算个什么东西?”
  付秋潮冷笑一声,道:“武乡长,我觉得你首先要找准你自己的定位,现在坎杖子乡我是党委书记,做出什么决定是我说了算,你要么配合,要么就自己去找蔡书记说理去,他老人家要是觉得我不能胜任这个位置,那没关系,只要调离文件一下来,我立马卷铺盖卷走人,不过你放心,在我走之前,你来回路费我肯定给你报销了就是了。”
  “用不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道:“既然你现在是党委书记,那当然是你说了算,不过身为坎杖子乡的乡长,既然咱们俩一起搭班子,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给你提个醒,迁坟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先不说一个不小心就会弄得天怒人怨,就是耽误了四海矿业的工期,一旦蔡书记过问起来,你也同样逃不了干系。”
  “行了吧,你少拿蔡书记来压我,不服的话你随时可以去打小报告,咱们可以看看他老人家到底站在谁那一边。”
  付秋潮满不在乎的冷哼一声,指着我的鼻子厉声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有脸跟我提迁坟补偿款这件事,我就问你,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凭什么做主给他们这么多?咱们费尽心机拉来这个四海矿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给他们提供就业岗位带动收入还不够,连补偿款都翻着番的给,这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要我说那片破坟地根本就不值几个钱,我就不信用得着这么浪费政府财力,真以为他们拿死人就能挡着活人的财路了?”
  “付书记,这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吧?”
  我嘲弄似得看着付秋潮,毫不客气的回敬道:“别舔着脸咱们咱们的,不管四海矿业这个项目到底是怎么来的,这跟你都没有半点关系,还有,补偿款的事不是我决定的,退一万步讲,这些钱不管多少,全都是我大哥出的,就算最后一分钱不往下发,那也进不了你付书记的口袋里,所以这事就不牢你操心了,最后还有一点,你可以瞧不起农村人,但你没权力质疑他们的尊严,你要是再敢从我面前大放厥词的话,我不管有没有崔哲罩着你,我既然连他都敢打,你要是执意想尝尝挨打是什么滋味,我不介意成全你一回。”
  “你敢!”
  付秋潮脸色一变,我注意到他的拳头紧了紧,但最后还是放松了下来,我估计要不是看我年轻力壮,他怕打不过我,否则可能早就像当初动手打他顶头上司那样揍我也说不定。
  “敢不敢,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摆摆手,淡淡道:“我不知道崔哲是怎么跟你说的,但这里是坎杖子,不是你原来作威作福的教育局,你要真觉得我像其他人一样可以任你揉捏的话,那我只能说你找错了人。”
  “什么软柿子,什么作威作福,这就是你跟领导说话的态度吗?”
  付秋潮色厉内茬道:“总之一句话,迁坟户的思想工作,你这个当乡长的到底能不能做!”
  “有什么不能的?”
  我呵呵一笑,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付秋潮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既然谈不拢,付秋潮又一心作死,那我要是不搞的天怒人怨民怒沸腾,又怎么对得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