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
  周六这天,我特意起了一个大早,等到了县城之后,我就直奔自己买的那栋房子,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直到把各处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干干净净,又特意买了一束花插在床头柜的花瓶里,我才心满意足的离开,本想去找杜氏兄弟吃个晚饭,结果刚走到半路,传呼机就响了起来。
  我一看号码,竟然是湖仙居的,狐疑了片刻,我还是从路边找了个电话亭回了过去,结果电话刚一接通,崔静宸好听的声音就透过听筒传了过来,说是她已经包下了最好的包间,如果我有空的话就过去一趟。
  我也许没有崔静宸那样精明算计,但也大致能猜出来这位崔家大小姐是要亡羊补牢,其实对于在王雪燕到我家之前没有通知我,我虽然心里有些芥蒂,不过也并没有太在乎,如果说非要有点什么的话,那就是让我认清了我们之间关系的本质。
  抱着一种无所谓的心态,我直接来到了湖仙居。
  今天的崔静宸穿得很随意,长袖衫,牛仔裤,运动鞋,除了手腕上那块一眼就能看出来价值不菲的手表,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单纯的邻家女孩,依旧没有喝出茶叶到底有多好的我坐在这位崔家大小姐的对面,任由她慢条斯理的拿着菜谱点完了菜,气氛诡异了大概十几分钟,等我喝完了茶,崔静宸又给我倒上了一杯,这才缓缓开口道:“常思,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你是指我极其冲动的打了崔哲,还是说我把你母亲带去的人都给打断了腿?”
  我笑了笑,一上来不是解释而是埋怨,这的确符合这位崔家大小姐的作风,王雪燕虽然养了一对子女,却都是让人不敢恭维的角色,一个心理扭曲,另一个生性凉薄,想到这里,我倒是对这位仅有一面之缘而且没什么好印象的王家女人破天荒生出几分同情来。
  “都有,前者是昏招,至于后者,我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崔静宸沉默了片刻,直截了当道:“总之,你让我现在很被动。”
  “被动什么的先不说,你现在这副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我们初次见面时候的场景。”
  我抬起头看着有些陌生的崔静宸,一山不容二虎,这对姐弟之间早晚会分出个胜负,没有了崔哲的牵制,假如她真能如愿以偿当上了崔家的继承人,又有王家这个母系家族做后盾,我很难想像这位崔家大小姐一飞冲天的情景,不过到时候她所能回报我的,恐怕会是一场令人心寒的过河拆桥。
  “你也别怪我,假如当时我妈扑了个空,傻子都知道是我给你通风报的信。”
  崔静宸端起茶杯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先是悄不可闻的轻轻叹息,这才平淡道:“托你的福,今后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只能由明转暗,不过你放心,对于崔哲的一举一动,在我认为有必要的时候,我还是会提供给你。”
  “谢谢,崔小姐。”
  我轻轻点点头,语气生疏,即便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也没有丧心病狂的把责任都推到崔静宸身上,毕竟相处了也有一段时间,只要不撕破脸,我倒是不介意对她心存几分善念,不管怎么说,无论是为我和周桑榆牵线搭桥也好,除掉雷爷也罢,崔静宸都帮了不少忙,不过从头到尾我也没有亏待过她,至少在这一点上,我可以问心无愧。
  “崔小姐,真是让人非常不习惯的称呼。”
  崔静宸自嘲的摇了摇头,笑容淡定道:“不幸中的万幸,你没有傻到对我妈动手,所以才有了回旋的余地,自知理亏,再加上你身为半个姜家女婿的身份,最后家族会议的结果,就是对你大打出手的事不再追究,至于崔哲私底下会不会继续搞什么小动作,我看长辈们都是一种默许了的态度,所以你今后还是注意小心提防一些吧。”
  “先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有句话我必须说在前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始终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因为就算没有你的存在,我也一样不会放过崔哲。”
  没等饭菜上来,我就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位曾经在我看来高不可攀的崔家大小姐,我并不想再继续过多的解释,因为话既然都说到了这种地步,再说下去就乏味了。
  在崔静宸神色复杂的注视下,我挥了挥手算是告辞,等到了楼下找到老板娘把账结了以后,我就径直离开了湖仙居。
  被崔静宸这么一打岔,我已经失去了去找杜氏兄弟的念头,姜雨薇要等周日下午才回来,无所事事,我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荡了半天,直到华灯初上,我犹豫了很久,这才找了一个家公用电话,然后拨通了周桑榆的号码。
  从我和崔哲之间的恩怨讲起,一直听我絮絮叨叨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电话那头的周桑榆沉默了半天,最后在欲言又止之下,她有些碎碎念道:“静宸其实是个不错的孩子,起码本质上不是个坏人,只不过在商场里面呆久了,就难免把那一套处事原则用在了你身上,所以你也不必太过在意。”
  “干妈,我知道商场和官场一样,讲究的就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不过崔静宸这样忙着跟我划清界限,未免也太让人心寒了。”
  我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今天这样绝情一点,其实也是为了她好,因为我知道在她们这样的大家族里,可以容忍某种程度上不择手段的良性竞争,毕竟只有经过优胜劣汰才能挑选出合格的继承人,但最忌讳也是最无法容忍的就是窝里反,一旦坐实了我们两个联合起来对付崔哲的话,她又是个女儿身,恐怕以后在崔家就没有了她的立身之地。”
  “你啊,说到底还是外冷内热,心肠太软。”
  周桑榆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她轻声道:“常思,你跟干妈说句实话,今天之所以打这个电话,是不是害怕干妈将来会成为第二个崔静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