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发信人是“诺小狗”,没有文字,就一张照片,里面是张白纸,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无一例外,都是“瑶”。
  歪斜的,稚嫩的,但一笔一划,圆润可爱。
  可惜学得不太好,每个“瑶”都缺了一横。
  喻瑶上楼进病房,诺诺背对着她坐在床上,面前摆了张简易儿童小桌子,无处安放的长腿可怜蜷着,刻苦地伏在上面。
  他手还疼,用不上太多力气,唇抿得很紧,雪色鼻尖上沁着浅浅一层汗。
  喻瑶悄声靠过去,见他还在练“瑶”,拼命想写得好看一点。
  傻狗勾。
  喻瑶出其不意弯下腰,虚虚抓住他的手,想带着他走一遍笔划,教他把这个字写对。
  诺诺感觉到她,呼吸微微急促,不禁抬起脸。
  她在他身边,长发垂下来落在他的肩膀上,香得想抱住。
  喻瑶带着诺诺写了两笔就觉得很吃力,她手太小,他又是超越大多数男人的修长,她很难一手掌控他,根本握不住,何谈教他写字。
  她放弃了,想找点其他办法,刚直起身,就被诺诺握住手腕。
  诺诺眼帘上有淡淡一层胭红:“瑶瑶,你坐这里,写给我看,好不好。”
  他放下笔,让出自己的位置,把小桌子前面那一片空出来给她。
  喻瑶没多想,欣然坐下,她亲笔示范一次,以诺诺的聪明,应该可以——
  她思绪骤然被打断。
  拾起笔的手还停在半空,全身却不受控制地涌起微微麻痒,所有感官都被凝固。
  诺诺从她背后靠了过来,用几乎和她刚刚同样的姿势,伸过手臂,温热的掌心覆盖在她握笔的右手上。
  他坐着,比她站起来时靠得更加近,拥抱一样,呼吸和声音就扑在耳畔。
  “这样教,瑶瑶不累。”
  诺诺五指舒展地张开,包裹住喻瑶的右手。
  喻瑶拿着笔,分不清是自愿还是本能,在纸上缓慢地写下他心心念念的“瑶”字,她动一笔,他的手也跟着动,一个字十四划,他贴着她,仔仔细细全部走完。
  胸前脊背,掌心手背,都挨得太紧,喻瑶体温上升,凝视着她的名字,和周围几十上百个青涩的“瑶”,脉搏在加快。
  她教完了,想故作镇定地把手抽走。
  但才动了一下,分开少许,那只冷白标致的手就追上来,又黏糯地盖上去。
  有个人从她身后低下头,伏进她颈窝,冷质的声线里不知怎么掺进了哑,低低对她说:“瑶瑶,手好软,想一直握。”
  第18章 嫉妒
  喻瑶的手和诺诺相比, 明显小了两三号,他轻轻松松就能完全掌握。
  她忍不住垂眸, 视线落到交叠的手上。
  诺诺对她,从来没有男女之间该有的距离和设防,只要给他机会亲近上了,而她又没有喊停,诺诺就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他似乎格外喜欢身体上的接触,每一次都全凭本能地尽情跟她贴着挨着。
  现在他下意识地在磨蹭她,皮肤热得要出汗,他很灵活,还不知道满足, 修长手指甚至穿进了她指缝中间, 轻缓摩挲, 留恋地往里内扣, 想勾住她。
  如果换成是以前,喻瑶一定立刻挣开, 也许还会疾言厉色地教育他性别意识。
  但经过那场大火之后,她对他怎么也硬不起心。
  诺诺他……只是个随时随地渴望跟主人亲昵的小狗勾, 纯真懵懂, 做什么都是本心而已。
  “……你别得寸进尺。”
  喻瑶压下心底被他撩出的火星, 手肘向后,惩罚性地撞了一下某小狗。
  “我是在教你写字,不是来给你随便摸手的,学习态度这么不端正, 以后我可不管你了。”
  诺诺抿着唇,压抑地闷哼了一声,还是不舍得离开, 脸颊在她颈边埋得更卖力,短发和睫毛软绒绒的,来回刮着她。
  喻瑶太阳穴直跳。
  ……刚才她是不小心碰到诺诺的伤口了,怎么可能还凶得起来,听到他这种类似呻吟的语调,倒把她自己弄得脸色发红。
  这什么人间大蛊王。
  行走的戳心小狗。
  喻瑶被诺诺从背后半抱着,有些口干舌燥,甩不掉也挣不开他。
  她只能把手链拿出来,拎起诺诺那只犯上作乱的手,略显粗鲁地套上去,吸引他注意。
  “给,你要的牌牌,就这一个,我自己做的,要是丢了没得补。”
  诺诺的手腕筋骨利落,皮肤又白,戴上红绳以后,色彩反差异常晃眼,竟然多了种被绳索禁锢住的色气感。
  好像绑上这个,她就真正成为他的主人,这一生永无期限。
  诺诺欢喜到发出了很小的嗷呜声,把牌牌贴到脸上,眸中泛滥的光能把人溺死。
  喻瑶脑补的东西越来越不纯洁,有点无法直视手链了,她趁机躲开病床,清清嗓子说:“我去找医生来看看你的伤,别再弄出血。”
  诺诺见她真的要走,急忙拉住,慌乱地捡起笔,在纸上准确写下“喻瑶”两个字,诚惶诚恐地望向她:“瑶瑶,我学会写了,态度端正,你别不管我。”
  她随口一句“不管”,刀山火海都无视的这个人,怕得声音在颤。
  喻瑶愈发觉得诺诺就是老天专门安排来克她的。
  再冷的血也被他烧热。
  她应对他的办法一天比一天不管用了。
  喻瑶揉了把他的头:“……你乖乖的,我就管,别怕。”
  算了……
  指望着诺诺去恪守尺度,循规蹈矩,还不如指望她自己。
  他再怎么天然撩,她划好底线,保持清醒,不沦陷就是了。
  -
  诺诺伤势恢复良好,除了偶尔多梦,没什么后遗症,医生判断是轻微脑震荡引起的连锁反应,多休息,过一段时间自然会好,也就顺势给他定下了出院日期。
  出院前一天,诺诺已经行动自如,喻瑶在走廊接完导演的电话,得知新的拍摄地定好了,戏服道具也基本到位,明天可以复拍,她悬着的心落下,一回病房就看到诺诺坐在窗边,向往地望着外面。
  狗勾自从跟了她,就没怎么出去逛过,对什么都好奇。
  喻瑶拿起大衣披在他身上,给他戴了顶有球球的毛线帽,干脆说:“走,去逛街。”
  她拉着诺诺经过护士站,两个年轻小护士不忙,互相推着笑闹,后面台子上摆了一束花,显然是其中一个的追求者送来,正在被同事善意调侃。
  喻瑶目光在花束上掠过,多停了两秒,送花者品味不错,配色不艳俗,她无意识评价了一句:“挺好看的。”
  下午的阳光很好,喻瑶拉着诺诺走出医院,外面是条还算繁华的商业街,她想直接带他去尝点没吃过的,于是给他提了几个选项。
  等了几秒没听到回答,喻瑶抬头,诺诺根本没在看其他地方,只是目不转睛盯着她,唇角都是笑,努力想压得矜持一点。
  她无奈,诺诺跟她出来,吃什么做什么都开心,哪里还需要选。
  喻瑶牵他进了家养生菜馆,尽自己能力的给他点几样补身体的汤羹,菜刚端上来三五分钟,她电话就响了,又是导演。
  她以为剧组有变,快速接通,没想到导演压低了声音,紧张问:“喻瑶,你在哪呢,能不能赶紧过来一趟。”
  喻瑶蹙眉,导演深呼吸道:“铂良地产的小陆总你认识吧?他突然到了片场,说要找你,我也不确定你跟他啥关系,就没轻易交代你在哪,但看他的样子……不打算走啊。”
  她捏勺子的手一紧。
  陆彦时?!外公那个电话才打了多久,他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他向来不靠谱,做事也肆意妄为,不联系她,却去了片场,指不定在那说什么瞎话,她要是不尽快解决掉他,搞不好会惹出什么麻烦。
  喻瑶马上收拾东西,一抬眼,诺诺也没有吃,乖巧地要了打包,准备把菜都装起来,陪她一起走。
  她动作一顿,不能……带诺诺见陆彦时。
  陆彦时是外公的座前童子,多半会去添油加醋地汇报,老爷子真要知道她养了这么大一活人,还不得闹翻天,诺诺也要被连累,她就想跟诺诺过点安生日子,不愿意徒增麻烦。
  喻瑶直视他说:“剧组临时有事,我自己去就好,你不用跟着,留下来继续吃,或者我送你回医院都行。”
  诺诺积极装盒子的手停了,有些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不明白他期待雀跃的逛街才刚刚开始,自己怎么会被她放下。
  “我,我不添乱,我陪你。”
  狗狗眼的眼尾不自觉垂下,指尖在盒子上压得发白。
  喻瑶摇头:“今天特殊,不方便带你,走吧,还是送你回医院,让你在外面我也不放心。”
  诺诺看出她的决绝,慢慢低下头,搂着还冒热气的汤盒,眼眶也被熏得酸胀难忍,感觉到喻瑶已经站起来了,他又努力地弯出一个笑,仰着头说:“我想……留下吃,自己回去,很近。”
  喻瑶回想路程,步行五分钟的样子,不用过马路,以诺诺现在的智力,安全走到医院不成问题。
  她也不希望他一直闷在病房,勉强同意下来,临别前仔细叮嘱:“遇到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导演又在发微信催了,喻瑶不再纠结,戴上眼镜出门,诺诺直勾勾看着她背影,直到消失在车里再也找不到,他才很慢地动了一下,身体的温度不受控制地流失。
  诺诺把手腕上的牌牌抬高,贴了贴脸,眼中有什么灼烫的东西要往下坠,胸腔里被看不见的钝器戳刺着,比拳打脚踢,或是烈火焚身更疼。
  他眼前光线忽的一暗,有个长相艳丽的女生坐在他对面位置,喻瑶刚坐过的那个。
  女生看清他五官,惊喜地微微抽气:“哎,你一个人吗?我们一起凑个伴行吧?”
  眼前的年轻男人异常夺目,就算是她迷恋的流量偶像,也没有此刻面对面的冲击,女生见他神情脆弱,以为是好上手的,激动得直接探身去碰他。
  下一秒,她听到他开口,嗓音刺骨的寒,淬着坚冰:“滚。”
  女生愣住,怀疑听错了,然而等她再去看,就见到他略歪了下头,漂亮眼睫半抬,天然的薄情寡义,冷戾凶煞,拒人于千里。
  诺诺抱起喻瑶给他点的汤和菜,机械地走出店门。
  他只是……不想做一个要被瑶瑶送才能回去的累赘。
  诺诺孤身往前走,突然停在一家亮着灯的落地玻璃窗前,怔怔盯着窗上贴的上百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喻瑶戴着口罩挽起长发,在陶制小牌上亲手刻下他的名字,他一眼就看到。
  照片旁边不远,挂着一张广告:“陶器店招临时店员,薪水按小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