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这么少
  许沛烯一听,不由睖她一眼。
  那鄙夷的眼神,活脱脱就是一个许攸恒的翻版:“你刚才见过我二婶了?你知道为什么她无论出身、背景、家世明明都比我妈要强,可在我们家的地位却远远不及我妈吗?”
  舒蔻拧眉,摇头,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
  “那是因为我妈从小就告诉我,在面对任何人,尤其是前来挑衅你的敌人时,一定要挺胸抬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不畏惧,不回避,不示弱。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旦你表现出愁眉苦脸,甚至是低着头不敢答话,他们就会越是得意嚣张不可一世。就好比刚才的二叔,二哥,还有杨老爷子一样!”许沛烯说着,高高地昂起头,像个永不言败的斗士。
  可舒蔻的反应,却很冷淡:“对不起,我对你们许家内部的纠纷没有兴趣!而且……我也不是你母亲那样的女人!”
  她把“贪慕虚荣,抛夫弃女”八个字,硬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嗳,”许沛烯嫌她不知好歹的跺了下脚,“你到底懂不懂,我这是在教你做一个真正的合格的许太太。我敢说,你以后站在我大哥身边需要面对的枪林弹雨,远比今天的要多得多。”
  这一点,舒蔻当然明白。
  但她从来只渴望一份平凡的爱情和平静的生活,绝不会把自己置身在许家的漩涡里,更不会为了争名夺利,把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女人。
  她不想再和许沛烯争辩,也庆幸这个时候手术室的门口,突然骚动起来。
  周助理在不远处冲着她俩,兴奋的招了招手。
  这是……
  “手术结束了!”舒蔻脸色一变,用力一推挡在身前的沛烯。
  许沛烯顿时发出两声痛苦的哎哟,捂着被她杵疼的胸口,眼睁睁看着她拔起脚朝手术室的方向奔去。
  此时,主刀医生的身边早已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
  纵是她再心急如焚,也只能挤在外围,零零星星听到这么几句:
  “手术还算成功……子弹虽然被顺利取出,但依旧造成许先生颅脑大面积的损伤……至于颅内高压导致的脑疝,是否会压迫脑干致呼吸循环衰竭,我们还将继续……”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强行打断对方,蛮横无理的声音是老爷子,“什么呼吸衰竭,什么颅脑损伤,你不用兜兜转转跟我说那么多的专业术语,你只消告诉我,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就行?”
  “这个……”医生的回答很含糊,“要等麻醉药的效力过后,我们才能做进一步的观察,再决定接下来的治疗方案。目前,只能寄希望他能平安渡过这七十二小时的危险期……”
  “你的意思是说,子弹虽然取出来,但攸恒依然会有生命危险吗?”许老太太的嗓音,配合着她苍白的脸色直打颤。
  “这个……”医生支支吾吾,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说手术成功了吗?你不是医生吗?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老爷子的斥吼,也吼出了舒蔻的心声。
  她握紧双手,喘着粗气,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毛孔,好像都被塞入了一颗定时炸弹。
  而这时,隐匿在人群里的一个声音,又犹如给这连成一片的炸弹点燃了导火索……
  “呵,头部中弹,九死一生还能抢救回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指望着他能安然无恙的醒过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杨老爷子尖酸刻薄的丢下这句,带着自己的人马,似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不,不会,不会的!
  舒蔻定在原地,疯狂地摇了摇头。
  手术既然成功,子弹也已经取出,那么许攸恒一定不会有事的。
  连昏迷了那么久的杨淑媛都能醒过来,他也一定会凭借自己的意志力,重新站在她和孩子们的面前……
  “攸恒!”随着许老太太一声心酸的呼喊。
  许攸恒被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了。
  那头上层层包裹,白得刺眼的绷带;那血色尽失,双目紧闭的面孔;那纹丝不动,了无生气的躯体,让舒蔻一阵头晕目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趔趄。
  *
  医院的走廊上,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平静。
  一盏忽明忽灭的日光灯,带着电流特有的滋滋声,把闪烁不定的灯光,投射在病房门口的一抹身影上。
  那身影纤细,羸弱,仿佛是刚从另一个虚数空间里恍恍惚惚飘出来的,孤零零,一动也不会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众人来到icu病房前的,只知道从站在这儿的一刻起,她的眼睛就再也没有从探视窗里的许攸恒身上挪开过。任由景世公司里的高管,对她带着异样目光的退去,任由许家二老带着冷嘲热讽的离开!
  “舒小姐,我看,我还是先送你回去休息吧!”络腮胡子走到她身边,抬手看了眼手表,忧心忡忡的提出。
  舒蔻不说话,只固执地摇了摇头。
  “这一晚上都过去了,你再像这样站下去,许先生也不会知道,也不会醒过来的。”
  “谁说他不会醒过来的?”舒蔻略带神经质的反驳道。
  络腮胡子连忙高举双手,咽了下口水,道歉投降:“我的意思是说,这里有许家的佣人,有专业的医生护士,一旦许先生的病情有什么变化,他们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你在这儿反正也帮下上什么忙,许先生肯定也不希望你像这样没日没夜的折磨自己。”
  “我不累!”舒蔻嗓音嘶哑的说。
  “舒小姐!”络腮胡子的表情有点恼火,“许先生现在已经这样了,难道你想让你自己也体力不支,倒下去陪他吗?”
  “我不想回去,我不想一个人回去。我……我也不知道除了像傻子似的站在这儿,我还能为他做点什么!”伴随着这句哽咽的话说出口,舒蔻陡然发现,许攸恒曾为她做过那么多,而她,除了生过两个孩子,给予他,为他做过的却这么少!
  络腮胡子感同深受的叹了口气。尔后,讳莫如深的看着她,说,“既然你不想回去,那也不能这样一直站在这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你肯定愿意去的。”
  听他这么一说,舒蔻红着眼睛,不解地瞟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