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入
  学级裁判场。
  六个人站在场上,整个学级裁判场显得空荡荡的。
  理论上还有第七人——超高校级的囚犯——但他仍没从昏迷中恢复过来,黑白熊也没让他强行上场。
  裁判席上不再是那个讨打的江之岛奇运,而是换成了黑白相间的熊玩偶。它悠哉地坐在与它身材不相符的椅子上,傲慢地俯视着底下的超高校级学生们。
  没有第一次那样的针锋相对,众人都很沉默。
  疑点不大不小。好像十分重要,又好像放着不管也无所谓。
  先后目睹了幸运与收藏家的死。预言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情绪低落。不,不只是情绪低落……
  “那么预言家,”剑道家率先开口,“收藏家死前,都跟你说了什么?”
  “这个……”
  能说的大概只有收藏家的自白。剩下的关于“黑幕”的问答和对档案资料的理解,都不太方便在这说出来。
  微妙的纠结……
  “……算了,那我先补充说明一下我们的收获吧。”剑道家叹气。
  “……”
  沉默,一致赞同。
  “看完监控录像后,我们又去调查了下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确定了其一些机制。”剑道家换上严肃的口吻,“首先,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可以与其他的才能研究教室相连,这是已知的前提。其次,如果门是开着的——不论是正常开门还是天才侧开门——门只要开了,就无法同时通过另一种方式再把门打开;例如我们一开始从天才侧进不去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就是因为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的正常门是开着的。再次,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与其他的才能研究教室是单向连通的。如果有人通过天才侧的门进入其他才能研究教室后,又把门关上了;那么当他再打开房门时,他打开的就将是正常门,是不会回到天才侧去的。”
  “呃……”
  弓道家插嘴:“简单来说,就是天才的才能研究教室虽然可以在各个才能研究教室间往返,但如果想离开才能研究教室,抵达其他楼层或地点,就只是条单行道了。”
  “单纯是一些补充调查。”剑道家摊手,“虽然有些限制,但不妨碍它是一条作弊通道。而且原则上只有天才能使用。”
  ——天才就是凶手吗……
  ——作弊通道……
  “秘密通道,真像绫辻行人的小说啊。他的小说里经常会允许秘密通道出现。”演绎部插了句不痛不痒的感慨。
  “绫辻行人……”剑道家歪头,好像对这个名字有所反应。
  弓道家则对这个作家没什么反应。他将目光投向预言家,等待着预言家开口。
  【那么,收藏家究竟说了什么呢?】
  解谜家也朝预言家竖起笔记本。所幸两人的位置是紧挨着的,不然本子上的字肯定看不清——如此想来,解谜家在学级裁判上有天生的劣势。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解谜家的动作,顺应当下的气氛,不约而同地看向预言家。
  ——说吧。
  预言家咽了口唾沫,道:“他是这么说的——‘我参与了本次的杀人事件,并且是肢解死者的犯人。’”
  预言家的声音在空旷的学级裁判场回荡。
  虽然身为转述者,但站在预言家的角度,也难以对这句话作出评价。
  “……啊。”过了半晌,弓道家才托着腮,率先发出声音。
  “这个,完全是自白啊。”剑道家也愣住了。
  “……是啊。这么一想,分尸的道具也在收藏家的才能研究教室里,还有血迹也是。”演绎部低头思考,“和自白非常吻合。所以凶手不是天才,而是收藏家吗?”
  “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不管怎么说,无论如何都没有做伪证的必要呢。”催眠师笑笑。
  ——如果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合适的应该是他后头对我说的关于“五十余次自相残杀游戏”的内容。
  预言家想。
  【但反过来说——因为自己反正都要死了,所以顺道帮其他人做个伪证——也是说得通的。】解谜家表示。
  “解谜家在说什么?”弓道家问。
  “她说,收藏家也有做伪证的可能性。”预言家充当了翻译。
  “也有伪证的可能性吗……嗯,我好像是想漏了。”催眠师道,“不过,如果是伪证的话,就不得不考虑动机问题了。为什么要撒谎呢?”
  “嗯……比如,袒护天才?”演绎部道。
  “为什么绕回天才身上去了啊?”预言家不禁发问。
  “因为他们两个的嫌疑最大啊,关系又偏偏还不错。”演绎部解释,“虽然是没什么证据,不过我觉得蛮合理的。”
  “我持相同观点。如果是伪证,那真犯人多半就是天才。”剑道家表示赞同。
  “所以问题的核心就在‘伪证与否’吗?”弓道家说,“收藏家和天才,二者之一是本案的真正凶手……”
  “嗯。不过我们明显缺少用来判断真伪的证据啊。”剑道家又道。
  “不啊,问题不是证据哦。”催眠师正色,环视全场,“如果他们二者之一是本案的凶手,那么问题的核心应该是‘为什么他们都死了呢?’。”
  ——凶手候补全都死亡了……
  “黑白熊?凶手可能是死者吗?”预言家抬头,对着熊玩偶提问。
  “投票是可以投死者的哦。”黑白熊捂住嘴,“唔噗噗”地笑着,“话说回来,上次你们学级裁判的时候。不也讨论过‘已死的侦探是凶手的可能性’吗?虽然侦探确实不是。”
  ——无法回避这种可能性……
  ——收藏家方面姑且不论,天才方面到现在都还是完全不明的状态。
  ——搜查时间实在太短了,会不会漏了什么线索?
  预言家在心中担心起来。
  ——这可不比游戏,不会让线索在搜查篇都设定好让人找到。上次的学级裁判中,就遗漏了“第二包血袋”的线索,还是从逻辑推理中反推出来其存在的。
  “黑白熊,如果一个人的才能研究教室可以用其他两人指纹打开,是否就说明这个人已经死了?”演绎部提问。
  “唔,原则上当然是死了呢。”黑白熊歪了歪它的熊脑袋,明明连脖子都没有,“毕竟出局了嘛。”
  “确实死了啊……”演绎部又低下头。
  “如果没死的话,岂不很麻烦。”催眠师说,“类似的情况可还有幸运,她也是尸体下落不明的状态。只有预言家单方面表示‘幸运被江之岛所杀,尸体扔下阳台’,我们也是靠她的才能研究教室来确认她的死的。但如果才能研究教室与生死不挂钩,事情不就会变得很奇怪吗。”
  ——不,这种时候别把话题往幸运那边引啊。
  预言家在心中抱怨,嘴上说:“我没撒谎,亲眼看见幸运被江之岛奇运枪杀了。”
  “嗯……好啦好啦,放轻松点,没怀疑你的意思。就算你杀了幸运我也不在意的,反正这回学级裁判的对象不是她嘛。”催眠师摆摆手,“不过说起手枪。我记得囚犯有把手枪来着?”
  “嗯,后来囚犯被天才抓住,手枪也到了天才手里。”剑道家道。
  “诶,好像是这样。”催眠师道,“不过这样不会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弓道家问。
  “你想嘛,以天才方为主导的连续杀人事件……”催眠师拖长音,“为什么会偏偏缺少‘手枪’这种高度便利的杀人道具呢?”
  “确实啊……”剑道家点头。
  ——因为那把手枪被幸运用来枪杀我了啊!
  预言家一阵头痛。
  ——然后幸运的犯罪没有成功。她的尸体从阳台被扔下去,她手里的手枪当然也一并就下去了。
  “是诡计中不需要手枪吗?还是‘无法使用手枪’呢?例如手枪被幸运带走防身了?”催眠师继续道。
  ——不妙,这推理在一路走歪啊,而且沿着这个方向下去,恐怕我的谎言也会……
  “诶预言家,”催眠师看向他,“幸运被杀那会儿,你看见她手里有枪吗?”
  “这个……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有的吧……我不太确定。”预言家只能如此回答。
  “嗯、嗯。”催眠师点头,“这么看来,幸运当时就是想杀江之岛,结果被反杀了咯?”
  “我想是的。”
  “但是,江之岛奇运后来不还是被杀了吗?为何要对同一个人执行两次杀人计划呢?还是不成功便成仁的那种。啊,幸运还真的壮烈成仁了。”催眠师仍不打算停下,“很奇怪啊。幸运的杀人对象当真是江之岛吗……”
  “不,催眠师,你想啊。”预言家后背冒出冷汗,“江之岛奇运的被杀事件实际上很可能与幸运完全无关,不是吗?这样就不是‘一批人对同一个人执行两次杀人计划’,而是‘碰巧两批人对同一人各执行了一次杀人计划’。这样就合理了。”
  “你们,幸运的事扯太远了。”弓道家附和道,“再说了‘计划’这种东西本身就未必多合理多完美。先回到原题吧。”
  ——谢谢弓道家了。
  预言家心里松了口气。
  “抱歉抱歉,上回是教唆犯,这回却要认真破案,我的角色一下还没切换过来。”催眠师语气里毫无反省之意。
  “那么就话归原题吧。”剑道家说,“可原题是什么?天才收藏家二选一问题?”
  “嗯。天才那边既然没法切入。就从收藏家这边开始吧。”预言家调整好心态,说道,“收藏家被杀的真相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