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哭声
  “噗通!”我猛往前一趴,绊倒了。扭头回看时,那大狼狗已经一跃而起,要扑到我身上了。说那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里传出了一声怒吼。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反正听着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肯定是被怒吼声给吓到了。那大狼狗刚落到我身上直接就蔫了。尾巴夹起来,身体屈蜷成一团,眼神不再那么凶而是充满了恐惧,望着前方,根本顾不上我了。四肢发抖,又是尿又是屙的。弄了我一身脏。但它这样,总比咬我啃我强吧!
  为何这大狼狗那么害怕那一声怒吼?突然它转个身,跑回院子里去了,钻进狗窝里,连叫唤也不再叫唤。
  “妈的!你一来,就要出邪蛾子!”爷爷见狼狗这样,好像也害怕了,底气不足地骂了一句,然后甩手一扔。啪!一样东西掉落在了我的身边。“这是你家的钥匙,拿了快走!以后没事儿别再往我家里来了!”
  我连忙大声喊:“爷爷!你认识胡世珍不?”
  “谁是胡世珍,我不认识!”
  爷爷关上了自家的大门。
  我捡起地上的钥匙,从地上站起来。回忆刚才吓退大狼狗的那一声怒吼。听着像一只猫咪发怒时发出来的,只不过声音的音量要扩大很多。放大的猫咪不就是老虎吗!我曾经在电视里听见过虎啸。但刚才那怒吼声,跟虎啸比起来,却又是相差得远了。
  再说,在这一片辽阔的平原地区,哪有老虎。
  我独腿一弹一弹地出了胡同,目光仍是在大街上频扫,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动物。可什么也没发现。来到破门前,我用钥匙打开了上面的旧锁。将门子推开,拉着自己的行李独腿一蹦一蹦的进去了。
  院内萧条,屋内寂灭。到处散发着霉烂的臭味。家里也不通电了。我翻箱倒柜的,沾了一身的灰尘,总算找到了一根蜡烛和一盒洋火。将洋火擦着,点亮了蜡烛。昏黄摇摆的烛光照着蒙上厚厚一层灰尘的家什,再闻着浓重的霉味,令我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环境真的能够影响人的心情。一个灰暗的环境,能给你一个灰暗的心情。一个凌乱的环境,能给你凌乱的心情。
  好在床上有一床被褥,虽然凌乱。但总比没有强。我走过去,将蜡烛卡在一只啤酒瓶子里,再将瓶子放在桌子上。用单手捞床上的被子,想抖抖它,将上面的灰尘抖去。
  可把被子一掀开,就出现了一窝老鼠和一些碎布屑,还有碎棉絮。老鼠四面八方的乱窜,留下了几个红色无毛的小老鼠和一堆黑乎乎的老鼠屎。怪味难闻。
  “妈的!这些臭耗子!真会恶心人!”我找一本杂志,将床上的老鼠屎往床外拨撩。最后剩下几个没睁眼的红皮老鼠。本想扔它们到地上,一脚一个的踩死。但于心不忍,不管怎么样,它们也是生命啊!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没来得及睁眼看一下这个世界。
  更何况,它们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吗!若能选择自己的命运,谁愿意做鬼鬼祟祟的耗子!
  我用杂志将它们铲起来托着,独腿一弹一弹的到了院子里,将它们放在了一处墙角。让它们自生自灭吧,不杀它们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惠。我总不能喂养着几只耗子吧!
  将床收拾干净以后,我就脱鞋上床,和衣躺在上面,盖上被子睡了。
  “唉!”这样的人生!活个什么劲!真不如一死了之!
  寂寞和空虚,还有焦虑,侵袭了我。令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情异常的烦躁。总是接二连三地叹气。甚至还垂泪。
  也痛恨这上天的安排!
  这无何奈何的!
  最后,我想,应该给死去的家人每人弄一张遗像。也该到坟上去看看他们。毕竟是自己的家人。
  不知二妹金玉红怎么样了!她去了哪里?
  不知不觉的,我睡着了。
  没有做梦。一觉醒来,天已经明了。
  我躺在床上不愿意起。觉得起来也没啥事儿干。就是感到肚子饿,可去哪里找东西吃?还不如躺在床上别动,保存体力多捱一会儿饥饿。
  “唉!”我又叹息,独眼里冒出泪水。
  这可咋过!
  装逼装过头了!昨天金惠灵两口子要给钱,干嘛不要!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探手进裤子里,摸了摸胯部,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只摸到两个肉肉的窟窿眼,一个圆的会收缩是肛,另一个是尿泡眼。
  真是活着一点儿劲都没有!
  “哥!哥!”
  有人喊我。是一个女的声音。听着不是金惠灵的声音。却又会是谁?
  我从床上坐起来,扯嗓子应了一声:“哎!”并问:“谁呀!”
  门子被推开,有一个腆着大肚子的女人进来了。年纪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身上打扮得并不洋气,有些老土,还有着粗糙起皴的脸皮,一看就知道生活条件不怎么好。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正是我的二妹金玉红。
  “哥,你回来了!”金玉红赶紧去到我床边,大腚一撅,在床帮子上坐了下来,面带喜色。
  “二红,你怀孕了?”我看着她的大肚子问。
  “怀孕啥怀孕!我本来就是大肚子,从小肚子就大,你不知道吗!”金玉红说。性格倒也大大剌剌的,说话比较直爽。这样的人心大,皮实,活得比较溜。就算穷苦,心里不易积郁。确实挺好的。
  我不禁皱起眉头,问:“你去哪里了,也不见你在家!看咱家让土蒙成啥样子了,证明你好长时间不回家看了吧!”
  金玉红说:“哥,我嫁出去了!还呆在家干啥!好不容易才嫁出去了!”
  “你嫁给谁了?”我问。
  “咱村里的王五子!”
  “哎呀!”我不禁叫唤一声,瞬间愁上心头,“那王五子,不是把自己的小姨子给强.奸了吗!让警察抓起来。他原来的老婆不搁他家过了,跟一个贩卖鸡鸭的老头子跑了。你咋嫁给他了呢!那是啥号人啊!”
  “是个男人都行呗!要不我嫁给谁啊!长这么大个肚子!相一个人家不愿意。相十八趟有十八家不愿意!我还能挑剔啥!再说,王五子品德不行,但长得还算差不多吧!要个有个,要样儿有样儿的!他跟我说,是他小姨子先勾引他的!事后给他要钱花他不给,才把他给告了!”金玉红说,有些气愤。
  “玉红,你这肚子到底咋回事啊?去医院里检查没!”我又问。
  “检查了!医生说里面有一个大囊肿!剥出来就好了!”
  “那咋不它剥出来呢?”
  “钱呢哥!你以为人家医院给白剥啊!得一两万块钱!虽说现在国家有医疗保险,给报销一部分费用。但我和王五子俺俩没交医疗保险啊!你不先交钱,人家给你报销个屁!”金玉红说。
  “唉!”我叹息一声,又问:“那王五子现在干着啥呢?”
  “啥也干不成!在家歇着,打打麻将。最近又得了肺结核!”金玉红面上忧愁地说。
  我说:“你这嫁得,还不如不嫁呢!”
  “唉!女人嘛!还得找个男人捅咕捅咕才行!要不然憋疯了!光靠黄瓜萝卜没意思!没感情!”
  “玉红!你说话还是欠!这就是你不好嫁出去的最大原因!”我怒斥道。
  金玉红笑了笑,丝毫不在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及巴掌大的油纸包装袋,上面印着鸡蛋黄。说:“哥,我给你捎的礼物!鸡蛋糕!”
  “就捎这一个鸡蛋糕?”我眉头又皱起来。
  “对呀!家里就剩了这一个,我给你捎过来了!”
  “唉!”我又叹息一声。要是好过人家,谁会往娘家只捎一个鸡蛋糕。
  “还有这个!”金玉红又往身上掏了掏,掏出了一根挺大的红萝卜。上面被摩擦得干净净的。“吃块蛋糕,再啃根萝卜,再喝点儿水,就饱了!”
  我独眼盯着那根红萝卜,真想发急。可咬牙忍住了。毕竟,我落到这般田地,能有一个人过来看看我就不错了。再说,这二妹看起来是真有点儿浑,又不是装出来的,责怪她干啥!
  “我光吃蛋糕就行了,给我撕开它!”我说。
  金玉红一边撕着油纸包装袋,作得哗啦啦响,一边瞪大眼了问我:“哥,你就没给那富婆要点儿钱花?”
  “谁是富婆?”
  “金惠灵啊!她家老有钱了!往咱村里来过好几趟。人家都说她家开那辆奔驰是s的,最便宜的配置都要一百多万呢!”
  “我要她家的钱干啥!又不是我自己挣的!”我气不打一处来。
  “她对你多好!把你接到精神病医院里住!打小你俩玩的就好!她小时候被人欺负得不敢出家门。你总是保护她!到长大了,她是报恩来了!”金玉红说。
  “报鸡.巴恩!”
  “哥,你咋这样啊!人家对你那么好!你给她要个几十万,人家保准会给你!”
  “谁说的!”
  “王五子说的!”
  “妈的!这王五子就不是啥好东西!你别让他给唆使!”我气道。
  “人家王五子咋啦!这块蛋糕还是他让我给你捎过来的!我本来光打算给你捎一根红萝卜!”金玉红说。
  “扔了它吧!我不吃!”
  “扔了干啥!你不吃我吃!”说着,金玉红一张口,将剥好的蛋糕掖进自己嘴里了,塞得腮帮子鼓起来,嘴巴又圆又小,跟鸡肛似的。
  我真想发急!一只手已经握紧了,真想一拳捶她脸上去。她要能让一下,这块蛋糕我就吃了。肚子实在饿。看她吃我馋得慌。
  “玉红啊,你要没啥事儿,先回去吧!”我变得有气无力地说。
  “哥,你给金惠灵要点儿钱!给我两万!让我把肚子里的囊肿给剜了去啊!就我这个头,还有这脸蛋!要没了大肚子,就是一个标准的大美女呢!”金玉红嘴里一边嚼着蛋糕,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眼珠子一凸脖子一伸,把蛋糕使劲咽下去了。
  “你脸长得是不错!但你没气质!”我说。
  “但我有气吱!”
  “啥是气吱?”我问。
  金玉红半块腚一撅,吱吱放了个屁。
  “奶奶了个比!滚!”我再也忍不住,终于爆发。
  “你这当哥的,当的是个屁呀!马勒戈壁,你给我等着吧小子!我去把王五子叫过来,让他打你!这人好心好意的过来看你,给你捎蛋糕又捎红萝卜的,你不领情还骂我!不知好歹的东西!看你丑的,活脱脱的一个妖怪!还有个人样子没啦!”金玉红指着我骂一通,恼悻悻地摔门子走了。
  我闻着屋子里弥漫着的屁臭味儿,闭上了一颗独眼,内心倍感煎熬,真想一死了之。一颗头往前仰,又向后倒,砰一下砰一下的磕在墙壁上。一下比一下磕得狠,不免生疼。想把自己磕晕过去。
  真不愿意再面对这现实!
  醒过来,一定好吗?
  突然,我听到了哭声。
  一阵似有若无的哭声。我立马停止朝墙壁上磕头,支棱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怎么听起来那哭声,好像是从我背后的驼峰里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