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纪再生个女儿还行嘛?
  “……”江氏深呼吸,道,“你……还有其他要说的么?”
  云风篁讪讪道:“这个,淑妃之死?”
  将之前她谋划翼国公府的打算被郑贵妃看穿、夤夜登门联盟的经过讲了下,“……我也没想到淑妃那般决绝,说了断就了断了,本来还以为她顶多做做样子呢。”
  江氏面无表情:“还有没有?”
  “还有之前本来想坑袁楝娘来着,结果莫名其妙的,最后却是馨妃顶了缸。”云风篁努力回忆,“以及,之前翼国公府婆媳跟姑姑她们进宫来,我跟她们摊了牌?”
  江氏再次深呼吸,颤声问:“还有呢?还有其他事儿没说不?”
  “……应该没有了?”云风篁迟疑。
  见状江氏提高了点嗓音:“老实点!”
  吓得她一个哆嗦,怯生生问:“戚九麓之前为了带我远走高飞,同皇后合作……算么?”
  自己这年纪再生个女儿还行吗?
  江氏简直无力吐槽:“你……淑妃既然不是你亲自杀的,你做什么要跟翼国公府承认?!你以前跟你姐姐争宠,同我装可怜不是花样百出?怎么真正遇见需要装的时候,就跟临时掉了脑子一样!”
  “我就算解释说我不知道淑妃会自尽,也没人相信啊!”云风篁委屈道,“再说了,翼国公府害的我这样惨,我目前拿他们没办法,说几句话解解恨也好吧。”
  “你也知道你目前拿他们没办法?!”江氏恨不得打死她,“翼国公府是陛下的人,你如今也是陛下的人——你现在就摆出一副‘没错儿你们家嫡女就是我弄死的你们怕不怕’,日后他们云氏现成找陛下哭诉,要给淑妃报仇,都不需要找证据的!”
  “你就不能忍一忍,端出柔弱无辜的样子来,矢口否认淑妃之死同你有关系,再去太后皇后跟前哭哭啼啼的来几场姐妹情深,让宫里宫外都传遍的那种。如此不管知情人怎么想,在人前终归做足了你跟淑妃是一家人的意思。”
  “回头云氏想跟你算账,没点儿凭据都不好开口!”
  她怒目喷火的看着不省心的小祖宗,“而且淑妃之死的罪名落了你头上,日后云容华但凡有个三长两短,谁能不疑心你?这样你还想抚养云氏妃嫔所出的子嗣?我劝你赶紧将那云容华打发出去,不然她将来生的孩子若是个有福气的也还罢了。若是个体弱多病的,你就是当祖宗养,一旦孩子自己熬不过去没了,云氏能咬死了你谋害皇嗣、因私怨残害无辜孩童你信不信!”
  江氏一口气说到此处,沉声道,“淑妃之死的罪名绝对不能落在你头上,而且,你之前怀疑的我觉得很有道理。这好歹是国公嫡女,正一品的四妃之一,就算担心自己入了陷阱会牵累娘家,至于连跟娘家说一声都没有,只凭你这敌人托她妹妹转过去的三言两语就选择自.尽?!你也真是傻的,这事儿你从头到尾都没跟淑妃照过面,她死了之后你竟然不搞清楚,就默认了?!”
  “……那不是,那会儿心绪不佳。”云风篁目光飘忽,嘟囔道,“懒得分辩?”
  江氏心知肚明,女儿从知道要进宫心态就崩了,随时随地打算一死了之,自然只图痛快,不会考虑长远。
  她十万分后悔当初将人送来帝京——但现在都这样了,再怎么懊恼也无济于事。
  飞快的整理了一遍思路,江氏缓缓开口:“罢了,木已成舟,你也不要多想,日后寻着机会,再提此事,总之务必在云氏发难之前,把自己摘出去。”
  “云氏早就发难过了,云栖客还想杀了我给他姐姐报仇呢!”云风篁冷笑,“简直可笑,明明是他肖想我不成害了我……”
  江氏听完她的叙述又想打人了:“这么要紧的事情你刚才给我一两句话带过去?!”
  但眼下不是打骂这小祖宗的时候,她强忍着气,道,“不过这样也正好:你听着,淑妃之死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乃是不想让陛下御极宇内的人做的!所以才会谋害了淑妃栽赃你,又引云栖客趁着你伴驾出猎的机会杀你报仇,从而借助翼国公府破坏陛下在你这儿的安排……总之你跟翼国公府都是受害者!”
  又提醒她,“至于你进宫的根源,乃云容华多嘴。只是云容华进宫前身份比你高,要害你多的是机会跟办法,何必非要借助嫂子?指不定是翼国公府治府不严,被人染指后宅,利用了云容华!”
  真相是不是这样江氏不关心,她要的是个场面上过得去的说辞,好为女儿改变处境。
  “那我跟云氏的仇怨就这么算了?!”云风篁皱眉。
  江氏耐着性.子道:“谁说算了?可你顶着逼死人家嫡女的名头,怎么化干戈为玉帛?不化干戈为玉帛,怎么让陛下跟袁太后当你自己人?袁楝娘身为袁太后嫡亲侄女儿,还是跟陛下一起长大的人,这么好的开局却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被厌弃是早晚的事情,为什么?不就是做不好解语花还使劲儿拖后腿?”
  “你自己想想,你要是陛下,这会儿满朝文武各怀心思,就靠一个翼国公给你撑场面呢。你后宫的妃子却跟翼国公有着生死大仇,这种妃子你会怎么处置?”
  云风篁心道那当然是干掉,毕竟左膀右臂的重臣,能是一个妃子比的么?
  她其实明白江氏说的是正理,只是十二岁离家,迄今才见着母亲,心酸委屈之下,不免格外任性些:“那也得翼国公府肯,不然咱们再怎么放低身段,他们不配合,陛下还不是更看重他们?”
  “翼国公肯定是会同意的。”江氏平静道,“你只要跟他说明你的确没有直接逼着淑妃去死,不过是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叫淑妃听到之后心里难受,你这年纪的小孩子气,他那岁数都能理解——当初淑妃有孕时被悦婕妤谋害,他都忍了,这些年似乎也没对悦婕妤以及袁氏怎么样,可见这人要么大奸似忠,城府深沉。”
  “要么就是个纯粹的忠臣,为了陛下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
  “明知道你于陛下有用,却还是跟你敌对,罔顾你主动提出的和解……这是体恤陛下的做法?”
  顿了顿想起来问,“对了,云栖客谋害你这事儿,翼国公知道么?”
  云风篁道:“他们嫡亲父子,这么大的事情能不晓得?云栖客少不得指望他爹给他善后呢!”
  “这可未必!”江氏冷笑了一声,“翼国公府又不是没人使唤了,这等事做什么需要世子亲自出马?我要是翼国公府的女主人,我是肯定要拦着自己亲生儿子的,不然万一事败,还怎么帮孩子开脱?我看他约莫是瞒着翼国公夫妇做的……你说当时他是被皇后带走的?”
  就叹口气,说云风篁跟戚九麓蠢,“皇后后来压根没动那瑶宁夫人对吧?也是,她汲汲营营无非是为纪氏考虑。陛下手底下最忠心的翼国公的世子那么大的把柄捏在她手里,她还冒险行事做什么?直接跟翼国公府要个人情,既轻松简单,还没后患。”
  而她要是在场,必然是让云风篁将人好好儿送去翼国公府,将这份人情拿下来。
  甚至借此摆平淑妃之事。
  云风篁心想难怪春半山庄虽然烧了,但顾箴只是撤离火场时伤了腿,翼国公府也是风平浪静。
  约莫就是江氏猜测的这样了,戚九麓想坑皇后,皇后也不信任他,故此见好就收。
  只是……
  当初公襄霄信誓旦旦他们笃定皇后不会中途放弃计划,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么个机会让皇后占去太可惜了。”江氏思忖了一番,说道,“罢了,等会儿你且去袁太后那边请罪,说辞就是实话实说:因着你姐姐的缘故,还有突兀入宫之事,叫你压根不想活了,这才破罐子破摔的没点儿规矩!如今我这亲娘来了,咱们娘儿俩抱头痛哭之余,想到我就你一个女儿了,你心中不忍,遂幡然醒悟,决定洗心革面,从此好好儿过日子。”
  她吐了口气,“这期间哭的凄惨些,说辞可以稍稍润色,尽可能的博取同情,但关键地方不要改。太后母子蛰伏这些年一朝翻身,连纪氏都不敢撄其锋芒,你不要妄想咱们这点儿家底,能够欺瞒得了他们。”
  “不然,就算这会儿说服了太后,回头一查发现你撒谎,那么好容易得到的怜惜,必然转而成为憎恶,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看了眼耷拉着脑袋的女儿,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你放心的去!太后……这位袁太后其他不说,在为娘上,绝对是良母。纵观她的经历,多年来都是跟陛下相依为命,那么对于母子情分,必然有着许多感慨。”
  “你从咱们母女仨的相处还有经历入手,真情实意,不怕触动不了她!”
  “如此,于公,咱们对陛下还有用;于私,为娘今日劝你的一番心意,恰似太后这些年来勉励陛下的用心,太后不说从此对你消除成见,却也必然肯给你的以观后效的机会,明白吗?”
  云风篁“噢”了一声,兴致不甚高的问:“那云栖客那事儿……”
  “云氏现在在宫里的就一个庶女出身的容华,能有什么用?”江氏哼道,“这事儿为娘亲自出马给你去说罢,反正回头本来也要谢过翼国公府之前帮忙传话。”
  “翼国公我没怎么接触过,翼国公府那对婆媳。”云风篁提醒道,“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也不会因着云卿缦一句话,就将我害成这个样子!娘您要跟她们打交道,可千万留个心眼!”
  江氏呵呵笑:“这世上最让我谨记留个心眼的,莫过于你们姐妹。其他人再难缠,又算什么?”
  云风篁立马望天望地,不说话了。
  “这次先说到这儿罢,今日到底不是宫妃家人入宫探望的正日子,留久了怕是不好。再者,你这个混账东西做的事儿,我还得回去再好好想想。”江氏见状也不再多言,起了身,只叮嘱她,“你若是能说上话,过两日再召我来一趟。”
  “到时候我应该还有话叮嘱你……总之眼下你先去请罪,其他事儿我给你张罗,我刚才的话,都记住没?”
  见云风篁颔首,神情蔫蔫的,肌肤上指痕宛然,到底心疼,上前摸着她面颊,柔声问,“还疼么?”
  “当然疼!”云风篁委屈的抬起头,“娘您下手也太重了!”
  结果江氏眯着眼,柔声道:“知道疼才好,最好你这辈子都忘不掉,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嗯?”
  “……”还想装一波可怜骗些什么好处的云风篁哆嗦了下,立马乖巧道,“不敢了不敢了,以后绝对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