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老屋
  杨家老屋,面西靠东,背面是一片绿色的高坡地,在那片地里,我的祖父、曾祖、太祖种棉种麻,最惹人羡慕的是一大片橘林,约有数百株,每到金秋,累累果实,映亮了周围的一片天地。这是我祖上几代人最为骄傲和自豪的。
  门前是一丘丘水田,种稻植莲,呈南往北走势,渐渐低去,连接着一湾碧水。这湾碧水,穿过何婆桥,注入碧莲河,波浪滔滔七八里,注入沅江水,汇入西洞庭湖。
  俗话说:屋后有靠,门前有泡,乃风水宝地。我的祖上至少算得上是有审美能力的农民。站在杨家老屋的禾场上,南眺,武峰山、金牛山、雪峰山,山山相连,翠峰挺拔;北望,碧莲河、曹家湖、沅江水,水飞鱼跃,碧荷连天。山映水,水托山,甚是壮观。
  向西,越过这一片水田,是紧邻的邓家湾、汪家湾、山上湾,入眼而来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旱涝保收的良田,其间团团树竹,如一座座山丘,风起时,又像大海上的波浪。田野的尽头,是太阳山、武陵山。从山之间涌来深受屈原喜爱,得到李白、杜甫、刘禹锡挥毫赞美的沧浪水。“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可见沧浪之水是多么的神圣。这水也因了文坛老祖宗的赞美而名扬天下。沧浪之水滋润的粮棉丰盛,养育的人才众多,最有名望的,也就是载入了中华史册的屈原、伍子胥、杨幺、帅孟奇……
  我的祖上是何年何月在这里安居乐业的,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我的祖父也无从准确回答。在方圆近百里地界,就这里有一村杨姓人,为数并不多,如今约200多口,所占地面不到一平方公里。与之为邻的是邓姓、张姓、胡姓、汪姓、王姓,以邓姓居多,邓杨两姓相处甚好,因而联姻的较多。杨氏家族何年何月从何处迁徙来此,无可考据。我知道的有两种传说。一说是宋代杨继业之一翼,因受朝廷迫害,万里逃命,过洞庭湖、君山,在此避祸。一说是朱洪武年间,因祖上战功显赫,受封于此。传说是信不得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公元1135年,这里曾是常德军所在地。当年的古城墙遗址皇城尚存,2003年已被常德市政府列为市一级文物保护单位。
  在杨家湾里,我们这一支是繁衍最盛的,被称之为“大房”,就是说我的老祖宗是众多兄弟中最大的一个,一代一代的繁衍下来,后代人最多,辈分也就比同年纪的人低了许多,以至于我如今回到杨家湾,见了三五岁的童男幼女,我都要弯腰呼爷爷俯首唤奶奶。
  搬离杨家老屋,到何婆桥去发展,是我太祖作出的伟大决策。用如今的话说,这是与时俱进的创举。何婆桥一色青石板铺成,长度仅八尺,宽度不足五尺,浮在一湾碧水上,毫不起眼。但却是联结常德、汉寿两县的咽喉要道。我的曾祖率先在桥的西侧建起了一栋四缝三间带一偏的瓦屋,开设家庭旅馆,供南来北往,东去西行的过客住宿、歇脚。尽管搬到何婆桥去发展,但杨家老屋并没有搬,稻田、麻园、橘林依旧。农商并举,解决温饱。1956年阳春三月的一个晴日,我的曾祖在何婆桥的家中吃了早饭,对我父母亲说回老屋看看。可到傍晚还不见回何婆桥。我父母亲就去看看,途中有人说:敬爷爷的鼾声好大。我父母走进老屋时,我的曾祖杨业敬那高大魁梧的身躯躺在金黄的稻草堆上,晚霞照到他的国字形脸上,一副睡得极安好的神态。他老人家就这样永远地睡去了。
  我们自从搬离杨家老屋后,已搬了好几处新的地方,但我们几代人,逢年过节都要去杨家老屋,尤其是每年的春节、清明节,我们都要隆重的回到杨家老屋。因为我的曾祖、我的太祖就长眠在杨家老屋后的那片橘园里。我们去送火、扫墓。每逢我家有重大喜庆,我父亲还要带着我们去朝祖。1999年8月,我儿子被北京工商大学录取,我父亲就率领我们到这里举行盛大的朝祖仪式。我儿子、侄儿侄女们,每年的大年三十,无论天晴天阴,还是刮风下雪,都要到这里给祖上拜年,燃放各种各样的烟花鞭炮,点燃红绿黄白各式各色的纸片,这叫给祖先送钱。
  我们四代人工作在世界各地,但我们的根在杨家老屋。始终记住自己的根,才算是有良知的人。如今,我儿子已拿到了萨里大学的无条件录取通知书,即将踏上留英之路。他说:他拿到工学硕士、博士学位之后,他会考虑回到自己的祖国,发挥所学之长。他的根在这里。他要回到根之所在地,壮大、结果。
  2004年3月3日12时10分-13时50分
  于长沙至海口的南航3906航班2c座位上